都是从尚药局出的,皇后娘娘去尚药局查查便知孰之所言真假了。”
韦尼子不屑地瞧我一眼,与长孙皇后道:“德妃娘娘是从尚药局出生的,与尚药局的宋奉御关系极好,自是可以包庇的。”
我冷呵:“本宫没有对燕昭仪用药,尚药局也没有包庇一说!”
韦尼子笑得更冷,嘴角带着讽刺:“要证据是吗?”韦尼子转向长孙皇后,“臣妾与周才人都看见德妃与宋奉御在尚药局外头私语,我们都亲眼看到德妃将宋奉御手上的书卷撕去几页。臣妾心有疑惑,派人将德妃丢弃的纸团拾了回来。”
长孙皇后望了我一眼,道:“呈上来看看。”韦尼子从袖中取出两张褶皱的红边纸,果是尚药局记药用的。长孙皇后将两张纸都看了一遍,胸口起伏,一把将它揉成一团掷在我脚边:“德妃,你还有什么好说!”
脚边的纸团静静顿着,我心中被掀得汹涌,却仍是持着一面镇静从位上起来,一派从容地面向上头的人坚持道:“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没有对燕昭仪用药,尚药局也没有包庇。”
长孙皇后盯在我眼中细细索了一会儿,两眼一沉,不由深邃:“既然德妃不承认,此事也不能就这么断定了。本宫命你守在德庆宫,不得出半步,待此事查清后再做定夺!”
闻此,韦尼子暗下瞪了我,我无畏迎上,紧紧锁着她的目光,她面色一怔,闪下睫毛,挪了挪身子坐好。长孙皇后扫视殿下,抚了大袖令我们可散去,然后扶了宫女转进后殿。我也转身要走,只见韦尼子还未向我行退礼便先我一步离开,青儿望着她傲慢的背影有些气不过,我拍拍她的手背,转道往另一边去了。
是夜,戌时。
李世民出乎意料地踢进我刚闭门的寝宫,今晚他本是要在立政宫的。他两眼灼灼,印着烛火的闪动更加令人彷徨:“皇后说韦昭容找到你在尚药局取避胎药。你怎么解释?”
殿中一片寂静,我望着他明黄耀眼的袍子,缓缓转到暗色的雕木窗子上,那里正透着丝丝梅香的凉意,然后我垂下眼,摇首轻声:“臣妾没有对燕昭仪用药。”
他的指间夹着那两张记药单,两眼直直瞪着我,肃然道:“朕仔细看了这两张记药单。这药单上的日子都在你侍寝后的那日,这药你是拿给自己吃的。”
我向他跪下,却仍抬面望着他:“请皇上恕罪。”
李世民眼中一闪,透出悲伤,淡淡苦笑:“你没有罪,有罪的是那个借此陷害你的人。可她……也是功者,否则朕永远都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万丝褶皱的纸从他指间飘然落下,停在他明黄的靴头。他颤然一叹,问:“兮然,你是真的不愿意呆在这个皇宫里吗?”
我沉下眼眸,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我抬眼望他,他眼里是那样纯澈的悲伤,我喉间一颤,低声道:“我愿意呆在你身边,只是困着我们的正好是皇宫,所以我也愿意呆在皇宫,只是我不想用权用势制造一个虚假的安宁。”我摇头,无助地望向他,“可我不争,还是有人要与我争。你说怎么办才好?”
李世民一步将我撩在他怀里:“你已经做的很好,是我给不了你安宁。现在的你如当初的我,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抱着我,一声声叹息在我耳边,冲进我心里,蔓延开丝丝疼痛。是啊,现在的我犹如当初的他,不自救,只能任人鱼肉,我这道自守的防备,可以坚持到多久。
第138章 卷宫帘(一)
自李世民登基之后,我便开始向尚药局拿避胎药。尚药局原本都逐一记录,可我怕被李世民察觉,便寻了宋逸私自将记药单上有关德庆宫取药的记录都撕下,不想被韦尼子和周才人拾了去,又将此事做了文章,最终将这个秘密暴露在李世民眼前。他前些日才希望我再添皇子,现在却知我自行用药,此时此刻,心头凉意,全然迸发。
而此时的我,又何尝不是。当我喝下那一碗碗避胎药时,我心中的痛何人会知,当我想起李世民亲昵的关怀和期待时,我心中的结又谁人能解?权势是一把无情的剑,我亲身经历兄弟间的暗斗明争,亲眼目睹兄弟间的置之死地。那个时代已经过去,而现在,只要李佑不与他兄弟相争,他就置权势之外,可保他安平逍遥。我也不愿再给他多一个至亲兄弟,因为分的爱总是不能持平,李宽生前与我怄气说的话,我还句句记得。
后来,李世民私下命人告知长孙皇后、燕璟雯、韦尼子和周才人,此事缘由已明,德妃清白。此不得再提,否则对促事之人绝不轻饶。他这般护我,我心中温暖却又忐忑。他的宠爱是那样至高无上,也是那样侵毒三分。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幽怨的香气始终荼毒着大唐后宫每一个女人,包括我。
韦尼子诬陷我对燕璟雯用药一事终是被李世民摆平,此事引了我万千思绪,我整整想了三天三夜,总算想到一方头绪。我来到碧霄殿,看到燕璟雯迎面含笑时,心中顿起揪心的波澜。这个皇宫可以将曾经冲动的人变得越加冲动,亦可以将曾经刁蛮的人磨得冷静成熟。暮嫣的性子仍旧冲动,而燕璟雯相对变得冷静,此时我看着她,迟迟说不出话,脑海里有两个声音为此纠缠作架。
她从殿中迈出,二话不说勾着我的手臂请我入殿,我微微一笑,移步而上,心头却是打着鼓。她带我我一同坐在软垫上,见我情绪不加,反倒安慰:“不必在意那日之事,我根本不信你会对我不好。”
燕璟雯握着我的手,可以看到她眼中无比的真诚。我点着笑合上她的掌,拍了拍道:“璟雯,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你和暮嫣都是我的好姐妹,我不会伤害你们。”
燕璟雯温婉笑着,也拍着我的手说:“我自是知道的,那些不明不白冒出来的事,都是有人在背地里搅的,是嫉妒皇上对你的疼爱。”
心头略有苦楚,我愣了半晌终是开口嘱咐:“莫要提这些伤神的事,也莫要理会那无趣的人,你只要记好我的话。”
璟雯、嫣儿,一定记住我的话,往后……免得我伤心。
三日后,我独自在德庆宫兜转,来来回回了半日也寻不到我想要的。最终,我唤了青儿,对她说:“皇上赐我的锦缎不见了。你吩咐宫人下去,往各宫各殿处寻寻,就说……就说本宫走访时不慎落了玉钗,现在派人来找。”
青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奴婢遵命。”
半日之后,有宫女从外头匆匆进殿,跪在地上喘气说:“娘娘,锦缎找到了。分别在……在燕昭仪和暮昭媛殿上。”
我拍了桌子冷眉道:“放肆!燕昭仪和暮昭媛岂会对本宫出心思,再去查!”
宫女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冤枉道:“娘娘,奴婢不敢骗您。此事千真万确,搜查的宫人们都看见了。”
我低眉作沉思,青儿低下腰与我轻语,声调还是能隐隐响在殿上:“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恕奴婢直言,这宫里由姐妹变成敌人的实在太多了,燕昭仪和暮昭媛指不定就是仗着你对她们的真情所以才变心思的。”
我长吁一叹:“如此,带本宫去看看。”
到了燕璟雯的碧霄殿,暮嫣也抱着锦缎站在那,我怒颜上前,来回盯着两人,目光落在暮嫣抱着的锦缎上。暮嫣从怀里举出锦缎,问:“姐姐,这些锦缎明明是你差人送给我们的,为什么你要……”
“胡说,本宫从来没有派人送锦缎。这些锦缎都是皇上赐的,本宫又怎么会将它们转赠给别人!”我打断她的话,斥怒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殿中,一殿子的宫人立马跪了一地,压着头不敢抬眼。我从诧异的暮嫣手里夺过锦缎放在身后的案桌上,拧着眉定定望着两个惊慌失措的人。
暮嫣望着此时的我惊诧,有些激动:“姐姐,你不可以一句话就将一切都否决了。我和燕昭仪都可以作证是你差人送的。”
我怒视两人,缓缓道:“本宫丢了锦缎心急如焚,而宫人在你们殿上寻到锦缎。德庆殿和搜查的宫人都可以为本宫作证。”
两人面色略微发白,唇巴颤动,看着我说不出话。我冷冷一笑,有些自嘲:“本宫不曾想到,本宫对你们的信任竟令你们如此胆大妄为。你们以为是本宫的姐妹,本宫就不敢对你们怎样吗?”我抓过锦缎两手一张,只听“哗啦”一声刺耳,飘下几缕发光的银丝,我一手持着一半,捏着拖拉的半面锦缎狠狠甩在地上,“从今往后,德庆殿与燕昭仪、暮昭媛一刀两断,你们的事与本宫无关!”
两人惊呆了,直愣愣地望着我。我从容地迎着她们的目光,喉间冷呵。暮嫣不可置信,略有含泪:“不过是几匹锦缎,我们还你便是了,何必要做得这么决绝?”
燕璟雯拦下激动上前的暮嫣,拿着绣帕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有些咬牙道:“德妃娘娘深明大义,这是你我都知道的啊!暮昭媛,或许真是我们不小心错拿了娘娘的锦缎!”
我心头一颤,深深望着燕璟雯。这时,外边有太监的声音响起:“德妃娘娘失锦缎一事已扰各宫,皇后娘娘特招德妃、燕昭仪、暮昭媛前去立政宫!”
暮嫣和燕璟雯皆是一怔,将目光转向我。我冷呵一声,有些无奈:“不想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就算本宫想饶你们也不行了。”暮嫣紧紧盯着我,从眼里挤出一丝憎恨,拉上燕璟雯便出了殿子,直往立政宫走。我望着她们的背影,一片复杂,心头忍不住抽栗。
到了立政宫,长孙皇后吩咐燕璟雯和暮嫣现在殿外候着,只许我一人先去,她见了我便直接问:“德妃,你毁了皇上赐的锦缎,就是对皇上不敬。本宫该如何罚你呢?”
低着眼,我道:“愿请皇后娘娘降罪。”
长孙皇后揉着眼角,蹙眉说道:“我如何敢降。皇上送你的便是你的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只是以后你还得想清楚后果再动,否则可没今日这么好说。罚你一个月的俸禄即可!”
我心中松了一气,不是因只罚那一个月的俸禄。我向她应道:“臣妾领罪。”
长孙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