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记着了。”她点点头,低了低眸子微有羞涩,“这出来的时间也长了,臣妾该回去了,否则皇上又该罚臣妾了。”
说完,她便低身福退,我微微颔首,她含笑离去。
采荨这一趟,除了炫耀便就是送画卷,难不成她也在画像上看出端倪,特地想来刺激我一番。只可惜,这幅画卷我早就看到了,所以并未有惊诧之色,她也在我那一刻表现出了事不如意。
青儿早就听出采荨说话的味道,在旁气不过愤愤道:“她不过是个小小婕妤,居然在娘娘面前炫耀得如此神气!”
我微一叹息,恍然问她:“青儿,或许我一开始就想错了。皇上若是真心保护我,根本犯不着这么麻烦,如今在后宫多增一个为敌的女人,他是当真要漠视我了吗?”问完这句,我不由嘲笑起来,我心中还是存着可笑的希冀。我摇摇头,止住青儿欲答的口,缓步进殿。
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闭嘴,我与李世民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就算不治罪,他也应该对采荨、韦尼子还有常充容小惩以戒,前者后者他并没有做出行动,反而选择息事宁人,这可并不是他性子,唯一的解释便是,我的梦醒了。
湘水一梦,梦醒之时环顾自身处地,可信可依赖之人如风中吹断的花香,寥寥残影,随风而去。念儿出宫,宋逸不适再见,李世民更只是一场虚幻。亲人之中,弘智好不易才摆脱流离,不可再卷他进来;佑儿年纪尚小,我若在他面前心事重重,只怕会让他心理压抑,对成长不利。看来看去,身边的人只有青儿能诉我心,几年下来,她对我的情义可算是真挚。
晚夏的天气最为闷热,燥热的空气中传着混杂的花香,始终不能想向初春那般心旷神怡。这宫里的太平日子不长,德庆宫才平静了两天,忽然又出事来。有宫女跌跌撞撞跑进殿中,还未停步便大叫道:“娘娘,五皇子出事了!”
我正在窗口浇花,听闻这一句差点摔了水壶,青儿连忙扶住我,冲着那宫女肃怒道:“什么事慢慢说,说清楚!”
宫女咽了咽气,按着起伏的胸口说:“五皇子在习书时忽然胡言乱语,然后就晕倒了。”
青儿再问:“现在人呢?”
宫女答:“抱到尚药局去了。”
我放下水壶就要出门,青儿拦住我低声提醒:“娘娘三思,奴婢替你去看。”
这段时间,我最好不与宋逸相见,免得有人存心设计。李佑突发奇病,担心之余又不得不多想,平时对他谨慎照顾并未有异常,这病发的有些蹊跷。我点下头,许青儿代我往尚药局去探李佑,嘱咐她定要将所有情况带回来详细告知。
青儿去后,我心神不安,总在殿门处徘徊。直至午后,青儿可算是回来了,却是不见宫人带着李佑。我赶紧问起李佑状况,青儿说:“尚药局判断是中了一种花毒。轻者麻醉,重者疯癫。此花毒极深,稍稍过量便能引起中毒,产生幻觉,深度嗜睡,甚至抽搐死亡。”
这季节又是燥热又是百花齐放,就连我闻着如此混杂的花香有时也会头晕,听闻只是花毒,我心微有适下,继问她:“佑儿属于那种?”
青儿答:“五皇子仍旧昏迷不醒,毒入不浅,是嗜睡之状,宋奉御已经开药解毒了。”
我舒下一口气,叹道:“此季花开甚多,怎么佑儿偏偏对花敏感。”
“娘娘。”青儿忽然低唤了我一声,将我拉至里殿,顾了顾旁无人,轻声说,“此毒极恶,五皇子昏迷前产生幻觉胡言乱语,这并不是普通的花能散发的毒味,况且宫中植被进出严格,是不会带这样的恶花进来的。所以奴婢以为五皇子的花毒不是过敏引起,而是有人下毒,宋奉御也是证实了这一点,五皇子中的正是洋金花之毒。”
产生幻觉,胡言乱语,轻者麻醉,重者疯癫,这症状似乎有些熟悉。李佑竟是被人下毒,可他除了读书时在外,其他时候都在德庆宫,能有机会下手的定在外面。这皇宫如此之大,凭空找一个人便如大海捞针一样难。我烦心地闭了闭眸子,问:“佑儿何时能会德庆宫?”
青儿说:“宋奉御先为五皇子吃一副药,然后便可带会德庆宫。宋奉御觉得此事不简单,特来要奴婢问娘娘意思后再决定是否公开诊断结果。”
皇宫里出现洋金花之毒岂是小事,若是公开,李世民定会李佑,以免癫狂伤人,而此事他也将会着手去查;若是不公开,李佑可在我身边治病,而此事将由我私下查办,此时能用并可信之人只有青儿,能力单薄的我们,如何能尽查得快水落石出。此人多留一刻我便揪心一刻,这段不安不知何时能平静,而在平静之前不知还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第148章 洋金花(一)
傍晚,太监和宫女护着李佑从尚药局回来,奶娘赶紧铺好床垫小心地将他放在榻上,掖好被褥。李佑一直沉睡,唤他数声才软声应一句,随后又睡去,身子也是凉着,看来这洋金花之毒确实太过不善。想起此毒还有疯癫之状,我心中就担心地不行,倘若李佑毒发疯癫,我可就护不住他了。说起这疯癫之状,冥冥中总觉得似乎在何时见过,我左思右想的一夜,总算想起一个人来。
这金洋花的中毒症状,与已死的周才人发疯时极像,当时还来不及诊断何因致疯,她就被大火葬送。现在想来,遏草和南天竹或许是凑巧,可疯癫和大火就有些蹊跷了。还有那段时间欣然殿发生的刺杀,若是要追溯,周才人和韦尼子是最可疑的,如今周才人已死,只剩了韦尼子,若无他人插手且周才人疯癫之毒若确是洋金花,那么韦尼子就逃不了干系。
此次李佑中毒,我对外只说是花粉中毒,未免引人起疑,我亲自带着宫女在各道花繁之地洒水。走过几道,碰见暮嫣迎面而来,她看着宫女不断向着开得艳丽的花丛洒水一副茫然,见我到更是愣了一下。随后,她移步上前,福身请安。我吟吟笑着,问:“这天气甚热,闹得人心神不悦。别宫的主子都娇娇呆在宫里,暮昭媛怎么有闲情出来。”
暮嫣也微微笑着,答说:“臣妾刚从燕昭仪那回来,姐姐这是要去哪儿?”虽自那时起便断了关系,但暮嫣仍旧唤我姐姐。我本就不是真心断绝,也不强硬,于是笑说:“近日花开甚多,风也刮得猛,本宫专程四处走走,命人多撒些水,免得花粉飘散惹人过敏。”
暮嫣笑了,瞧了瞧殿中省的方向与我道:“姐姐真是细心。不过臣妾听说尚舍局最近换花勤快,姐姐若要治根还得去尚舍局看看好。”
“还是你细心。”我闻言觉得有理,微微颔首,穿过她慢步而去,她低腰福身,恭敬地不习惯。
殿中省各局出宫采购时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只许在固定的地方采购,并且不得采购与本局无关之物。如果有人要将洋金花带进宫来,还得通过尚舍局的关系,因为尚舍局不禁掌管殿中事物,也管理宫中盆景。可洋金花是禁花,尚舍局若有意带进宫来定不会记录,不过暮嫣口中说的换花勤快倒的确有些奇怪。
于是,我便就此事问了尚舍局的奉御,他恍然一笑回答说:“天气闷热,花草干地快。臣下命人勤换花其实只为了浇水呵护,好让花期更长,以不至于一批批地枯萎,减少宫廷开支。”
回答地如此自然,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言毕,我叫他替我选几盆清雅的花植,趁他背身,我轻使眼色,青儿会意暗暗退门外,消隐不见。少顷,花植选好,我攸然起身,别了尚舍局奉御离开,直接回了德庆宫。
李佑仍是嗜睡,奶娘在旁边照顾着,每每喝水饮粥的时候才微微睁眼,含糊地吞下几口。尚药局每日早晚送药,因李佑年幼,所以药量不敢下重,只得缓慢除毒,所以这两日下来,中毒之状并未明显转好。见我来了,奶娘靠至一旁,空出榻沿。我俯身摸了摸李佑的脸颊,这天气热,他的脸却是凉的,不由惹我从心底涌上疼惜。这时,李佑开了眸子,小手搭在我抚着他脸的手腕上,弱弱唤了一声:“母妃。”
我向他笑着,柔声问:“佑儿乖,佑儿可还记得昨日吃了什么?”
“佑儿没有贪吃,佑儿……”声音越来越小,握着我的小手却越来越紧。我将它的手掌摊开,上面腻了一层细汗,我假怒拍了拍他的掌心,道:“佑儿撒谎,定是贪吃了。”
李佑一惊,只好说:“天气太热,佑儿只饮了几杯花茶。”
花茶,花毒!我连忙问:“谁泡的花茶,哪里来的?”
李佑茫然地睁着眼睛,轻轻摇头,继而眼皮沉了沉,侧头睡去。奶娘赶紧小声提醒道:“德妃娘娘莫急,五皇子还小,贪吃是孩子性。皇子现下又睡着了,等病好了再问也不迟啊。”
我缓下气,心疼抚着李佑的额头,心中叹息。
三日后,青儿回来了,她向我禀报说:“娘娘,奴婢潜在尚舍局三天,来往的宫人都有记录,只有一人比较神秘,只与尚舍局奉御关在屋子里说话。”
我问:“是谁?”
青儿低了低脑袋,有些犹豫道:“是……尚辇局莫直长。”
我惊诧,一下子坐起:“你是说,尚辇局莫直长,本宫的弟弟?”
我心中震荡,此事居然会牵到弘智身上。我一直与他保持来往距离,为的就是不让宫中之事牵扯到他,不想他竟自己跳了下去!弘智,他与尚舍局奉御为何如此神秘,两人之间是隐藏了什么秘密。我派人悄悄去尚辇局,待到此人返回时又派人将弘智找来。
弘智扬满笑意而来,进了殿门就弯腰拜礼:“德妃娘娘万福。”
我笑扶了他起来,挽着他坐到椅子上:“你我之间不必拘礼,今日我叫来你不说别事说聊家常。”
弘智笑低了脑袋,还有些不习惯:“臣弟不常来见姐姐,真是失礼。”
我怒嗔道:“不见我也就罢了,可佑儿病了,你这做舅舅的怎么也不来探探。你与佑儿一直都处得不错,他昨日醒来还问起你呢。”
弘智哑然一笑,抱歉说:“最近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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