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智捂着脸呆呆站在那,被我突如其来的眼泪惊愣。不会儿,他轻轻一叹,搂我进怀,拍着我背抱歉:“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说到你的痛楚,我……我只是看不惯你总为他人受屈。儿时你疼我,此时我又何尝不疼你呢。往后我都不擅自行动了,有什么事我定会向你询问意见。这样可好?”
我哽咽抬头,摸着他那面被我打红的脸心疼:“弘智,我宫闱一入深四海,但你实质上还是自由之身,我不希望你搅进宫廷纷争,因为这是场没有止尽的战争,只要有欲望,就不可能停止。现下燕昭仪生死未卜,腹中孩儿更是不明结果。弘智,你还是向皇上认罪去吧。”
他一听,惊怒道:“我何罪之有,姐姐是要我去告发燕昭仪和秦将军的事吗?”
我摇头:“单凭你一人之言,皇上是不会轻易相信的。韦昭容那处已有察觉,是不会再中你的圈套,你还是早些去认错,兴许我还能求皇上免你一死。”
“单凭我一人之言又如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那真是杂种,姐姐你岂不是助乱了皇室血脉!你只有我和佑儿两个亲人了,姐姐当真要我去送死吗?”我微愣,思绪混乱起来,弘智沉下语气,按住我的肩头轻轻道,“姐姐放心,此事不会纠缠太久,我们都将平安。”
我闻言大惊:“你打算做什么!”
他的目光渐变渐冷,竟然威胁我说:“姐姐要么抓我去皇上面前,要么就坐等事结。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之事定都问你抉择!”
我退开步,直视他眼中的坚决。他与我对视了半晌,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弘智告走后,我坐在窗前想了许久。原本只李佑一人让我最担心,现在又加了弘智,弘智今日这番话无疑在我心头加了块石头。我处于两难,久久下不定决心,我不忍心告发他,他是我唯一的弟弟,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我又怎么忍心让他去死。可是他若不认罪,宫里就又多了一个无辜的替罪羔羊。我心惭愧,更是不知所措。百转柔肠,终是不得解脱。
窗头的太阳还没全部落下,我退下殿中的人,沉沉闭了眼。以前我喜欢有宫人守殿,如今却越来越不习惯被人看着睡觉,反而觉得一个人沉浸在黑夜中也是不错,没人看得见你究竟想什么,你究竟要什么。
第二日,宫里传开消息,尚药局侍御医及时赶到碧霄殿,经过一夜诊治守候,终是挽住燕璟雯一命,腹中孩儿也保了回来。我坐在德庆宫听青儿说这个消息时,我又喜又悲。喜的是燕璟雯还那未出世的孩子无事,悲的是自己,是弘智,是昨日那不知真假的话。我害怕出德庆宫,我怕众人看我的眼睛,即使再过平常,但只一眼就够让我心颤。我知道这是因为亏心事,我无意中助了弘智,又在有心中包庇了他,我害怕有人看穿,我怕被人看到我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随着碧霄殿度过难关的消息,紧接而来的便是彻查在汤中下药之人。查办此事的官员在宫中紧张奔波两日后终于消失了脚步,这日周公公跑来告诉,说李世民命四妃立即到两仪殿。我心想是碧霄殿一事,就匆匆往两仪殿赶。
刚到门口,韦珪和杨妃也正巧到了,韦贵妃满是担忧,一双柔水的眼似就要急出泪来。等进了两仪殿,我看见韦尼子颤颤站在一旁,她看到韦珪立马投来不安的目光,此时李世民正坐在上头,韦珪不好上前与她问什么,只好站在另一旁暗暗揪着帕子。
这时,长孙皇后从外进来,上前向李世民呈上一卷折子。李世民展开细细看了,然后交给周公公,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下面的人,一句句道:“碧霄殿燕昭仪中毒案中,汤中异药为洋金花。同时,尚食局拾到欣然殿宫女腰牌一块,腰牌上同挂着残留洋金花粉的布袋。经大理寺审查,此腰牌宫女承认奉欣然殿韦昭容之命下毒药杀燕昭仪。”
万万没有想到此事还是铺天盖地没有挽回的扑了过来,韦尼子吓白了脸,一下子扑在地上跪着:“皇上,这不是臣妾干的,你信我!”她慌忙望了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我身上伸手指向我,“是德妃干的,昨天她来欣然殿,那头燕昭仪一中毒她就跳起来说是臣妾下的毒。若不是她早有预谋,又怎么会直接肯定说是臣妾干的!不然,不然你让她说说,问她有什么证据,问她是谁人告诉的!”
我平静地听完她这一席话,从容站出身向上面微一低头:“臣妾昨日只在后苑散散,并未前往欣然殿。”
“胡说,你明明就来了!那些都是你事先安排好陷害我的!”韦尼子嘶吼起来,眼眶含着怒水。我冷冷一笑,撇下眼看着地上的她说:“仅凭你或者欣然殿宫女一言就说我去欣然殿陷害你?我明明是在后院散心,你拿何证据说我到过欣然殿?再者,我为何要陷害你?仅仅是因为你与我不和吗?既是皇上赐我四妃中的德妃,就是对我的认可,我岂有如此鸡心?你是怀疑皇上的私心吗?”“臣妾所言太急,没有把握好度数,还请皇上和皇后、贵妃原谅。”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无事,本宫知你的性子容不得他人诬陷,你这番话也不是胡话。”然后转向韦尼子,肃然道,“韦昭容,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可有证据?只要你能拿出来,皇上定会再审的。”
韦尼子沉声想了许久,从不安渐落到凄凉:“我……我没有。”
韦珪一下子站出来与韦尼子跪在一同,淌着两行伤泪说:“皇上,是臣妾管教不严才出这样的事,还请皇上看在韦氏家族对朝廷尽功尽力的份上,饶她一死!”
李世民静静看着两人,最终闭了闭眼,道:“暂且先退下,朕与皇后商量后再决定。朕希望你们看清后宫之心,莫要放肆你们身边的人,助皇后管理好后宫,下面的人闹得再厉害也不可闹到上头来,听明白了吗?”
长孙皇后缓步上前坐在李世民身边,我和其他人一同福身拜退,各回各宫。李世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后宫有女子,争斗就不会间断。即使不能制止,也要预防。今日韦尼子若被严惩,以一警百,再加四妃严管,后宫也许就会平静好长一阵子。
月升之时,李世民竟是破天荒地来了德庆宫。殿上的宫人顿时忙成一团,许久未服侍李世民竟是让他们这般散漫,使得现在惊乱,看来我的确该从李世民之言,好好管理身边的人。
在一系列端茶送水之后,李世民令宫人都退下,一下下扣着檀木桌子久久不语。我始终低着脑袋,眼角却是注意他的,当他要开口说话时,我立马抢在他前面开口:“臣妾知道皇上要问什么。臣妾虽然与燕昭仪暮昭媛姐妹情断,但也绝不会因一己私欲害她们其中任何一人,而这一箭双雕之计,也不是臣妾做的。”
李世民轻轻闭了眼,片刻之后微带叹息说:“韦贵妃又跑来在两仪殿跪了半日向朕求情,朕念于韦氏家族有功朝廷,免韦尼子死罪,除去韦昭容头衔,打入掖庭宫。”他看向我,不再是好几日时的愤怒,而是在无比认真中带着许些无奈,他缓缓说:“这宫闱的尔虞我诈,朕岂会不明白。朕希望此事你能引以为戒,步步小心。韦尼子有她家族保着,可你……朕实在担心地很。”
我微一沉吟,嘴角苦涩:“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皇上一直相护。”
李世民走进我,轻轻摇了我的肩:“那你是在怨什么?”
我转下头,微带叹息:“哪一个女子心甘情愿看着自己的丈夫陪在别人身边,哪一个又愿意让别人占在心系之人心中。”我抬起头,淡淡笑着,“臣妾要休息了,皇上是不是该……”
“今夜还请你收留。”他打断我的话,自行脱去外袍坐在榻沿上,嘴角竟有些笑意,“我留下来你会想得更清楚些,我若走了,你又该胡想,那么我先前说的岂不都作废了。快些过来歇息吧,我也累了,想抱着你睡。”
我呆呆看着烛光闪烁下他幻然的影子,微怔之后应下。
李世民搂着我呼吸沉稳,睡得很沉。我贴在他怀里,曾经让我心动熟悉的麝香已经变成了龙延香。我回想当初第一眼见他,是在我入宫的那天,那个时候他似乎很排斥我,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他若将我当成画上之人,为何又要那样待我,而最后还是深深给我许下了诺言。或许,伤他最深之人就是他最爱之人,而他想恨却终究还是爱了。
而我,不过一袭影子罢了。
第154章 来日长(三)
第二日,天边才吐出一丝亮光,李世民便起来了。我睡得并不沉,他动身子的时候我就醒了,于是再也睡不着,也一同起了身。李世民正在穿靴袜,他回头笑:“天还早。”
我微微含笑,穿上云鞋,端拎起他的黄袍为他着衣:“皇上政务繁忙,每日这时候就要上早朝,臣妾在宫里无所事事,可不能犯懒了。”
李世民轻轻搂住为他系衣带的我,轻声道:“近日你的面色一直不好,还得休息够了才好啊。”
我点头,对上他温和的眼眸:“谢皇上关心,臣妾受教了。”
门外的宫里听到里面有的动静,出声后推门而入,端着早朝服和洗漱盆子站成一排。李世民穿整好衣袍洗漱完,候在门口的周公公声调子一起,跟着李世民往太极殿去。
李世民前脚刚走,青儿就乐滋滋的端着盆子侍我洗漱。而后她为我绾发,说新学了别致的发髻,要给我试试。这么久以来,李世民终于在我殿上过了一夜,她自是替我高兴的,可我看着铜镜中面色憔悴的脸,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我只凭着这张与那个她相像面容,才得了李世民的喜爱和关怀。他再宠爱自己,也不过是帝王而已。所有的甜言蜜语,所有的温柔旖旎,每一个曾承恩的女子都享受过。而自己,却在看到那幅画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于后宫群芳,以为在他心里是特别存在的。而如今他再护我又如何,这一切原本都不属于我,从来不属于。
他给我誓言说因为爱我,他陪着别的女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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