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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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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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手捏着一个红盖小瓷瓶,踏进听竹阁。采荨趴卧在里榻,见到走来的我惊中有讽。我无视她厌恶的表情,含笑道:“采充容可好些?本宫手上正好有一支效果极好的药膏,要不要试试?”

采荨憎恶的双眼讽刺然一笑,苍白的唇角微微一动:“谢德妃娘娘好意,臣妾心领了!”

我拿着瓷瓶要放在桌上:“那就用用吧。”

“不必了,臣妾已经用了一味药,怕用了德妃娘娘你的,就会更糟!”

采荨毅然说着,我捏着瓷瓶的手指猛然顿了顿,还是将它放在桌上,扣出重重一响,再转身的时候,两眼亦不复方才的柔情,只有满目威肃:“本宫好心带药来看你,你不领情也便罢了,居然还口不择言。本宫量你有伤在身便不计较,倘若下次再这番无理,休怪本宫无情!”

翻脸之快,领教过我决绝的采荨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我知道她是渐渐对我变化的态度转过神来,却并不理会于她,只是冷淡笑着。她的手掌扯着身下的榻单,揪出一道道狰狞,她肆意笑起来:“哈!是你将我打伤,如今又何必假惺惺送我膏药,只怕这药是你除心头刺的匕首吧!”

“住嘴!”李世民从门外大步而来,猛一挥大袖,精锐的目光一扫案桌上的药瓷瓶,然落到一时惊诧的采荨身上,“德妃送的药膏是朕赐的,你莫不是说朕给的是毒药?”

采荨被就趴地不稳,李世民这一问险些让她从榻上落下,亏的自己抓牢的榻沿,又由宫女及时将她往里挪了挪,才免于又伤一层。她轻紧眉头,眼中水光隐隐:“臣妾……臣妾并非此意。”

李世民神色一正,硬声道:“好说德妃比你位高权重,更助皇后掌管后宫,你若仍不尊不敬,朕不会再顾一丝情面定然治你!”

无论李世民对采荨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对后宫亦是对这天下一般,一旦有人危及,他就不再留情。采荨听了此话立马就收拢方才的柔弱,咬着下唇吭不出话,两眼闪着莫名的火光,似要将在场的人都灼灭光了,她竟是敢如此大胆!霎那间,她的眼神和李世民说的话顿时成了一场阴冷的较量,殿上顿时安静地不祥。

最终,一声无奈的叹息,竟是李世民屈下阵来,他大步一迈坐到她的榻上,拉上些被褥给她盖上:“朕虽宠你,但也要为大局着想,你明白了吗?”

然而,采荨也因为李世民这小动作展开的笑眉,还略略带着无辜的拗气:“臣妾明白了。臣妾不过是九嫔之妇,自是比不上德妃娘娘在皇上、在宫中的地位。皇上为大局着想也是应该,臣妾不该这般小气。”她撅了撅小粉玉嘴,满是委屈伤怀,一字一句,每一个语音,都将女子恃宠而娇的性子昭显无疑,偏又软语娇柔,叫人硬不下心肠来拒绝。

这面李世民无奈着,柔和微笑:“省点心,这些年你伴朕左右,还有什么不满的?”

“自是没了。”采荨垂目轻泣,挨近李世民肩膀靠了上去。李世民微微一愣,还是伸手搂住了她。两人在我面前说那番话又做这样的动作,实在让我难以再待下去,胸口早已满了一股气,更是无处可发,再望向李世民的时候,他的目光正好也对上我,胸中那股气顿时化作悠悠流淌的悲伤,促上眉头。

我缓步上前,向李世民作礼:“臣妾告退。”

李世民眼眸一动,还想说什么,却终究咽了下去。我垂下目光,转过脚步,毅然跨出听竹阁。

我并没有往德庆宫的方向走,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不知不觉,风中起了冷雨,有宫女赶忙跑去德庆宫取伞,我定定站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望着一处破瓦淡柱的宫殿,那座宫殿屹立在一丛不曾修剪的草树后,散发清冷凄凉的味道。

那是冷宫。

阶前雨声碎,阔阔九重又添一幕垂。在这里面的女人一梦红尘,终是成空。疏影茕茕倚庭轩,梨花纷飞空缱绻,蓦然回首风尘满,孤烛摇红夜阑干。纵使昨日云鬓蛾眉、轻舞翩跹,而今韶华已逝去,只剩飞花戏梦影,冷月镀清辉。

他那样宠一个女子,不,是那样宠几个女子,而终有一个是被冷漠的。倘若有一天,我住进了这个地方,终日与清苦凄凉相伴,与世隔绝,他会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宫殿,还有这宫殿里的女子?这是皇宫唯一的清静之地,更是无情之所。而这浩大的皇城,又有哪一处不是冷宫呢?这宫里,人情太冷,走到哪里虽都是春暖花开的模样,可那谈笑风生下的不为人知,真真将已经看透的人心寒。

天空飘起的轻细雨丝,声声落大起来。身后有宫女赶来,连忙张起一把折伞,低身劝说:“娘娘,雨起风凉,还是快回德庆宫吧。”

我放下目光,转身离开,独留那清冷之地朦胧在雨帘里。

第166章 皇后心(四)

眨眼已是七月,白日的天气太闷,烈日下的花儿焉萎,无力垂拉着花枝,苦苦等待夜幕降临后的一丝夜露。酷暑之日浇花最难,一定要在空气稍凉的时候洒,否则花根就会被蒸热的水烫伤。我不喜干燥的空气,也不喜混杂的花香,于是让宫人每日在殿边洒水,将殿上的景盆换成草树类。

近日往立政宫请安时,大殿上的宫女回禀长孙皇后身体不适,不宜见风,故让众妃嫔回宫。我记得三个月前长孙皇后突发的那次气喘,这已是她的痼疾,恐怕这几日又是犯了。我看着殿前一片空地,这几月立政宫的确不再放花盆,清晨也有宫女在院中殿中洒水,长孙皇后痼疾复发,实在防不胜防。

又过几日,宫女与我说起宫中之事,提到长孙无忌每日请求探往立政殿,我一惊,隐隐不安冒上心头。不多日,又有立政宫消息传来,长孙皇后气疾恶化,李世民吩咐尚药局每日诊脉探病,派了两个司医守在立政宫随时向他禀报情况,原本打算将晚上神龙殿的折子搬到立政宫,可长孙皇后极力劝回,叮嘱他定要以国事为先。而每日清晨与傍晚的请安,长孙皇后依旧不见众人,私底下有妃嫔悄悄议论,这各宫各人的脸都含了不一样的感情。

皇宫和朝廷已经传遍长孙皇后病重,我往两仪殿悄悄探看时发现李世民心不在焉,前些日子他还直往立政宫走,可这几日,竟终是呆在两仪殿逼自己看折子,不招别人,不探皇后。可是周公公却不在两仪殿中,我隐约猜到,他是被李世民派到立政宫去了。想到这里,我开始心疼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

“德妃娘娘万福!”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冷不防被身后一声恭敬福礼吓了一跳。门口的侍卫是我说了许久才放我进来并且未让他们通报,而在里面巡视的侍卫并不知晓,见了我便直接行礼,他们这一喊足足将我惊了大惊,两仪殿内也随之传来脚步。

殿门前站了一个影子,我低下头站在一旁。李世民摆了摆袖子,命巡视侍卫退下,然后唤我进殿。他并未回到案桌继续批折子,而是坐在侧殿亲手为自己为我倒上一盏茶水,他没有说话,我亦是不知如何开口,这样的气氛让我有几分尴尬,想了想还是先抬了头。

见到他的时候,他依坐在位上,面容憔悴,他将目光对上我的,嘴角微微上勾,笑得实在勉强。我微一沉吟,轻声抱歉:“臣妾不请自来,打扰到皇上了。”

他“嗯”了一声,并不在这多作话,唇边的笑渐渐敛了,目光越过我,瞧向窗外,方向是立政宫,“太子承乾担心皇后,想赦免囚徙和在宫中做佛事,为其祈福,可皇后拒绝了。太子将此事告诉了房玄龄,房玄龄今日又告诉了我。她说,生死由命,本不该逆。大赦是国家的大事,佛、道二教也自有教规。如果可以随便就赦免囚徒和度人入道,就必定会有损于国家的政体,而且认为也是我所不愿意的,她不能以一妇人而乱天下之法。”

我对李世民这番话不由对长孙皇后再增敬佩,诚心道:“皇后娘娘贤淑良德,无私无畏,乃大敬之人。”

李世民长吁一叹,微仰面容,似乎是在掩饰什么。“朕不敢去看她,朕怕看到她憔悴模样,朕……心疼!”最终,他说。

长孙皇后是李世民的最佳贤内助,而且皇后之心宽大无为,爱皇上,爱大臣,更爱百姓,这样一个同舟共济的好皇后,伉俪情深的好妻子,两年前一病不起,如今病势加重,无疑让众人让天下担忧,更让做丈夫的痛心!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无为无用,只好轻声喃语:“臣妾未能给皇上分忧,实在惭愧。”

李世民静静看着我,眼眸渐深,正待说些什么,便听得门外一件急促的奔跑和呼喊声:“皇上,皇后娘娘病急!”

周公公扑跪在地上,额上冒着大汗,两眼担心地望着上头的人。李世民一听大惊,抓着椅把的手深深颤抖,指甲嵌进木中,却始终僵坐在那迟迟不起身。我移步站到他面前,低下福身,提醒道:“皇上,请移驾立政宫!”

他似乎费了很大劲才听清楚我在说什么,慢慢转过头来,我又将话重复一遍,他面色大动,振衣而起,急步迈出。我也连忙跟在他后面往立政宫走,他走的太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周公公本就是跑来两仪殿的,现在又气喘吁吁紧随而去,我穿着大裙袍走不了多快,只好看着李世民急身离开。这时,旁道上有别宫妃嫔匆匆而来,采荨、暮嫣和燕璟雯也在,众人皆是疑惑之态,少有人面有急色。燕璟雯大步向我行了礼,跟着我一同前往,暮嫣则似不清楚状况,跟在后面四处张望。我不想解释太多,一路沉默赶到立政宫。

到了立政宫,李世民只许我与韦珪、杨妃进殿,其他妃嫔和皇子公主等皆在殿外等待。进到里殿的时候,宋逸也在,我有意看向他,他则抱歉还视,怜惜回眸到帘帐中的长孙皇后。我顿时明白过来,心中蓦然刺痛,深深呼吸,候在一旁。

李世民慌忙撩开帘子坐到榻上,榻上的长孙皇后轻轻摆手,宫女将帘子层层卷起,她无力的目光从我身上再落至韦珪、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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