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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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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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逸抬眼看我,又低下头去翻书。

“那便好好照顾,不可再出了事。”宋逸说。

“嗯。”

我低头专心捣药,微黄的烛光被门外进来的风晃得一闪一烁,困意渐渐袭来,我揉揉眼,见到宋逸正看我。他压下我捣药的手,说:“不急,累了一天,不该再让你做的。”

宋逸千辛万苦将我赶回房间,自己又回去厅上。我躺在床上,却是淡了睡意,睁着眼不知在空想什么。屋外隐隐传来蛐蛐儿的叫声,听着这隐隐的夜曲,我终是缓缓入睡。

我想来起得很早,大家都还在屋子里,我便已在药房。经过药厅的时候,我看见门半开着,心中一愣,推门进去。宋逸趴在桌上,手下压着昨夜看的药书,他一夜都没回房。我轻步进去,取出压在他手下的书,将他的手放得舒服些。不想,我这一动,宋逸忽然被惊醒,他猛然惊慌的抬头,看到是我才渐渐平了眼色。我抱歉的望着他,他掩口打了困意摆摆袖子示意要我出去煮秦王妃的药。

我小心端了桌上他整理一夜的药材出了药厅。煎药的时候,地上照了个影子,我回头看,是宋逸。宋逸已回房整理的衣衫发面,只是含笑的眼下腾着淡淡的阴影。他绕到我前面,站着看我扇火炉子。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了他一动不动的眼神,干脆抬眼问:“宋奉御,为何看我?”

宋逸并不闪躲,他说:“兮然,你说世上有多少个柳美人?”我微微愣了,知晓他的意思。他见我明了,叹说:“宫闱水深,你要学着医救他人,更要懂得医救自己。”

他是知道我昨夜去了三泓水池,知道我与李建成见面,他这番叮嘱,是怕我掉进这宫闱深水,无法脱身。宋逸一定也曾这么提醒过柳美人,只是柳美人还是在这深水中淹死了,所以他此时才会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我,用叹息的语气叮嘱我。

我问他,宋奉御欢喜柳美人吗?

他说,此欢喜非彼欢喜。

可柳美人是真正欢喜他的。我知道。

我记得那日柳美人见着宋逸时的表情、眼神,最多的是身不由己。我和念儿当初私闯尚食局的时候,柳美人完全可以将我们交给后宫之主,也可以将我们杖责,而偏偏只叫我们跪在殿门口,是为了能见宋逸一面吧。如果这不够,那次我去送药,上前给她送蜜枣时闻到她身上的香味,那是药香,而且是与宋逸一样的药香。如果这还不够,那日柳美人病了,是亲传宋逸,其他御医一概不见。如果这还不够,我还记得柳美人的殿中喜欢插满白色的梅花。宋逸也喜欢梅花,尚药局就种了几株梅花,宋逸的院子对门也有一株。偶然一次,我见着柳美人身边的那个宫女折梅,好着不折,偏偏是爱折了宋逸院子对门的梅。

我曾想将这些告诉宋逸,可柳美人到死都没有对他说,我又怎么好逆了她的意。柳美人不想告诉他,是怕他愧疚难过,是怕加了一份重力在他背上。或许,男人总是要在女人离去后伤心难过,纵使是对她无男女之爱的欢喜,知道她的心思后也总会黯然伤神。

宫中的女人若是运气不好,总是因为各种原因丢了自己的性命。柳美人是涉了深水,而璃浅不是,可璃浅是被自己心中的深水淹死的。她们终究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天恩不得高厚,也是无可奈何。我想着,手中的扇子被人夺走。宋逸拿着扇子对着炉子悠悠晃着,药炉子的雾气腾腾上升,抚过他玉带发髻消失在空气中。皇宫与天宫不差,除了皇孙贵族,剩下的人都不得私下动情,否则就是污了圣颜。宋逸的年纪也与李建成、李世民差不多大,他现在还未娶得妻室,这宫中原来不止是宫女断情。

宋逸忽然转向我,目光交触的霎那,我急忙颤了眼说:“恕奴婢冒昧,宋奉御年轻有为,为何还不成家?”

宋逸恍然一笑,说:“孤身习惯了。再者,也无心念之人。”他缓了缓神,继续说,“在宫中,我是害怕多一心念之人,可有时又不得不念。”

药炉子的热气扑腾出来,我俩猛地回过神来。我急忙去取了碗,宋逸将药汁慢慢倾倒,我端了木盘子放好,起身出了尚药局。

进了承乾殿,秦王妃正用了早膳,见我来了,微微向我点了头。我也淡出了笑,将药端到她面前,她看着那碗安胎药却不伸手。我从进来便没见着李世民,估摸着是去准备出征之事了。我说:“秦王殿下嘱咐奴婢定要照顾好秦王妃,才可安心缴贼。”

秦王妃望向窗外,喃喃:“既然他都安排好了,我便应当支持他。国家安危百姓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她回身端了药碗,缓缓下肚。

妻子有孕,自是希望丈夫陪在身边,一家人看着孩子落地。李世民要出征,也不知要几时回来,秦王妃的担忧,即使万分不愿,也是无可奈何。

第017章 胭脂错(六)

今日,秦王妃忽然说想要写字。书房太远,她说李世民的寝宫中正有一副属她的笔墨,告了我要我去取。

两个宫殿相隔不远,几步路便到了。李世民寝宫大开着,正有两个宫女在打扫大门,我说了事情便跨步进了里殿,在榻旁的桌上找到秦王妃说的那副笔墨。

拿了笔墨,又见桌上盖了一件清白的衣袍,想是李世民回殿身累,随意脱了衣袍扔在桌上的。我将衣袍拿起,准备挂到衣架栏上去,使手抖了抖袍子,一件青透忽然从衣中落下。

“咣当!”地上一声响,我低头看去,竟然是我遗失的那块碎玉!

我将它拾起,两半的碎玉已被人镶好,相合的缝隙极小,要用力看才硬能辩得出来。当初这块玉是在我在那天棒打后醒来发现不见的,之前一直安放在我的枕下。那时我想,一块碎玉也不值了钱,或是去枕的时候落了去,现在想来,莫非……

门外进来一阵脚步声,我急忙回头,见到李世民。李世民望着我,垂眼落在我拿着玉的手上,微启的唇透着微微失措,继而又瞬间转回。

他向我大步走来,说道:“你拿回去罢!”

“为什么,怎么会……”他已到了我面前,我握着玉佩惊诧。

李世民却是一脸轻松道:“那日我摔了你的玉佩,我替你镶好也是该的。”

“不是这个!”我大叫。寝殿中回过清晰的回音,我赶紧掩了口,低声说:“那日,是你将我从牢中救出来的?”

“是。”李世民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与柳美人的罪状是你压下的?”我问。

“不全是。多是太子不计较,所以放你们一马。”李世民说。

可我与柳美人根本无罪啊!想起那时候的日子,我痛苦的看着眼前这个人,既然要救,为什么不将事情始末查清楚呢?

“秦王和太子都该知道真相的。”我定定说,“为什么不将事情查清楚,那样柳美人也不会……”

李世民对着我,看不出任何感情,他说:“刺杀太子固然是死罪。若不是太子太过仁心放她一马,也不会让你受罪。既然罪折已经上传,那便将了此局,只是不料还是拿了两条人命。”

原来,李建成是查了璃浅的身世,知她女子孜身一人,体柔心残,才故网开一面。若那时,指了璃浅,便是一命;不指,却又别人钻了空子。而这不指,偏偏是要了两条人命。想起在牢中的场景,我还是有些隐隐做怕,我心中发誓,此生定要安分守己,绝不进再那牢房半步。

“那么,奴婢谢殿下和太子救命之恩!”事已至此,我还能怎样呢。

前面的身影没有移动,在我面前定定站着。许久,李世民开口:“我便要出征去了,还得受了你这丫头的脸色。”

他捏着我的下巴,将我抬头。在他指尖触到我的脸庞时,心中刹时一震。

“目光闪躲,面红耳赤。你……”李世民望着我。我听了,赶紧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大手一撩靠近他的怀里,腰间的手紧紧按着,仿佛要将我揉碎。

淡淡的麝香缭绕身旁,李世民压下头低问:“你与太子常常见面?”

我的手抵着他的肩膀,不敢抬头看他,侧着脸吱呜答:“只凑巧。”

“哦?都凑巧做了什么?”李世民问。

“殿下先放开我。”我将手一推,拉出些距离,哪知李世民反手一拉,手捂着我的后脑凑近他的脸庞,唇上温润。

顿时,我脑海中浮现当时在牢中看到那模糊的影子,清白的衣袍,白皙的手掌,温暖的相触。我有这么一个时刻沉醉在他温热的呼吸,像春日里迎风吹来暖暖的日光,伴着清新的甘甜和惊颤的惶恐。

“有这样吗?”李世民低着声音。

我面上火热了一片,摇头:“没……没有。”

“嗯。”李世民翘了嘴角,“我便要领兵出战了……”他说。

心跳还未平静,我低头看着他的衣襟:“秦王妃知殿下要出征,近日心情很不开朗。”

李世民松了我的肩膀,深深叹了气:“无垢才有身孕,我便……我只能愧对她,苦了她。”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擦过我的肩,“你在宫中,凑巧的事不要太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有些事情,最好就是装作听不到,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奴婢明白。奴婢定会好好保重自己,才好让殿下安心将秦王妃交我照顾。”

李世民转向我,说:“我这话只纯碎是对你说的,并无他意。”

抬头,看到他深色的眸子,看到眼里有我,深深有我,我不自觉地愣愣点了头。稍过了几许,我回神落下眸子,将手中的玉佩双手呈上。李世民不解的望着我,我说:“殿下喜欢,那便拿去。”

李世民笑了笑:“我喜欢多了去,难道你都要一一献给我?”

我说:“奴婢进宫来所能有的,只有这个。”

李世民暗了眸子,面色微抿,伸手抚上玉佩,指尖在玉纹上缓缓下滑。他终究还是没有收了玉佩,他说:“还是物归原主好!”

我福身:“谢殿下。”

李世民背了手,转身出殿外。我想起一件事,拿了笔墨,赶紧追上。同走了一段路,他回头看我,见我指上缠了一个平安符伸手给他,他微微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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