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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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 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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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间有些柔软,我艰难问他:“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不怕养虎为患吗?”

他看着我,话音沉重极了:“我自有定夺。”

话毕,他出了德庆宫。

我不想在榻上接见任何人,吩咐宫女为我着装洗漱。我软软在靠在软椅上,等待萧竹的到来,没过多久,殿外一声通报,他来了。他向我有礼拜了拜,站在那等我说话,目光悄悄在我身上移动,眼里的担忧一分一分聚集。想必李世民已经找他说过话。

我使力抓着椅把直起身子,对他说:“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查出我的身份。”

果然,他不再隐瞒,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只得隐瞒了。他说:“不瞒姑姑,当年郑国灭亡时,宫里许多玩物古画流入民间,我意外得到了一副画像。”

看着他的眼睛,我明白他说的是哪一副。是王世充日夜睹画思人的女子,与我有几分想象的女子。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再开口叙来:“我得到那幅画像,就记起姑姑,等到我识字时候才发现,这幅画上注的日子可表明此画的不是你。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而转变就在我进宫之后。当时你要我查采充容一案,其实那时候皇上也秘密下了一个任务于我,也是关于采充容的。调查期间,我发现皇上要我所查之事关系到你,于是我便开始查你。经过你的旧居,还有那两幅画像逐一调查取证,我查到了你的身份,皇上也因此大怒。”

原来郑国皇宫的画像到了萧竹手上,难怪洛阳之行李世民如何都找不到那幅画。可郑国皇宫里的画像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奇怪问:“皇宫里的画像是我,郑国皇宫的画像是谁?”

萧竹顿了顿语气,轻一低头:“郑国皇宫出来的画像,是你的母亲。”我一怔,我的母亲早在我年幼时就已经去世,怎么会……怎么会和王世充扯在一块儿。下面的萧竹还在说话,他解释说:“当年王世充失意,遇到你母亲相助,便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根。而当时你的母亲已经是阴府夫人,阴世师的妻子。”

我闭上眼暗暗叹息,当年见到王世充的时候,他也曾与我说过这样的故事,只是当时并不在意,原来他心念的竟是我的母亲,而他更错将那份感情用在了我身上。同时,我又不得不佩服萧竹的能力,我淡淡含笑,与他说更像是自语:“我明白了。能从两幅画中探取玄机的也只有你,也难怪你知道这个秘密,他也不舍杀你。”

萧竹犹豫半分,诚心开口:“其实皇上这么做,都只是出于护你,你能原谅他吗?”

我冷冷一笑,叹息:“这不是护我,那么多人为我而死,我身上早就集满了罪孽。上天是很公平的,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况且我与他,有的不止是私人恩怨,还有家族之恨。我父亲掘了他家的坟,他们破城又杀了我父亲,这天地难容的国仇家恨,我该如何视作从未发生。”

陷入寂静,这次谁也帮不了我了。我摆摆手:“退下吧,我累了。”

萧竹拜身退下,转身几步后缓下步子,回过头留下一语:“爱,可以包容所有的恨。他爱你,所以不顾家族恩怨一心护你。世间最重要的不是记住恩情,而是忘却仇恨。”

第181章 清君侧(一)

灯火万家明,几人白首不离?红尘万里,几人愿竟无恨遗?

德庆宫很安静,安静地只听到自己的呼吸。李世民特吩咐尚食局做清淡可口的饭菜,而我看着那些腾着热气的盘盘素色,只喝得下几口清汤,看着桌面上安然未动的饭菜,不免又可惜起来。掌事宫女见我如此,不由心疼,告诉尚食局的宫人说:“娘娘只喝得下清汤,明日你们便做淡些的羹就好。皇上那头,德庆宫自会说报。”

有些事,越挣扎越无路可退。就像我这病身子,越是拖延,越是罪痛。生,不如死!

上天要让一个人绝望,必先给其足够的希望。二十年前的那天,我便已经目断魂销、透骨酸心了,只是上苍觉得还不够,硬要我混混沌沌重新过二十年。这二十年,心动、心酸、心喜、心惧、心伤、心疲,还有现在的心麻,都在一点点向着绝望进发。凄凉的叹息再也叹不出心中的酸涩,心间的寒冰已经凝固太深,每一次的强颜欢笑都将冰锥刺进心底一分。想起李世民曾说的那句斩草除根,其实我才是最完美的斩草除根对象,其他的不过是无意中经过的人。

心中一直转想念叨此事,我微微一愣,想问他长年忙于政务,是如何分出这么多心思设计对付一个个后宫的女子呢。下一刻,我对自己不然嘲呵,这是他的皇宫,是他的地盘,他要一个人活要一个人死,还不容易吗。

现在,每次李世民来时都会带上尚药局新奉御为我诊脉象,然后每次新奉御都在外面和他轻言几句,他便让他走了,再回来时总是在眼里挤着强迫的笑意。我淡淡看着他,毫无表情,然后再闭上眼,听着他在殿中一举一动。

面上有一阵轻风,感觉床榻微往下沉,我睁开眼瞧他,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榻沿上静静望着我。气氛冷的凝固,良久,他恳求说出一句:“忘掉,可以吗?”

我漫不经心笑着,心中穆然窒息的疼痛:“我已经忘了二十年……对你来说,已被时间冲淡,对我来讲,却是犹如昨日。如何去忘,如何去忘?”我微微一叹,不由愈发伤感,“再给我二十年么?你看看我的样子,兴许撑不了多久了。”

“我不会让你……”他断了后面话,深深的伤意蔓上注视着我的眼。

我自嘲着,望向那一窗天空:“这是痼疾,你也知道的。十七年前,我已因为这痼疾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痛失我们第一个孩子,留下永不可愈的病根。上天是最无情的,给太多快乐和幸福,到了时间就一并收回,一刻不留!”

说完这些话,我已是气喘吁吁,用力换吸着清冷的空气。李世民静静坐在那,眉宇间透漏凝重的伤意,轻垂的目光黯然无神,终是一闭眼将叹息咽了下去。

这时,周公公恭身在帘外禀道:“皇上,萧大人在宫墙外有急事求见。”

萧竹跑到德庆宫也要见李世民,莫非出了什么事。李世民“嗯”了一声,回头又看了看我。我心有不安又略感好奇,却又不知李世民的意思。他似乎看透我的心思,对周公公传话让萧竹进后宫来说话。周公公得令退下,少顷,有人从殿外进来,跪拜在内殿外。隔着帘子,我听见萧竹的声音:“皇上,微臣府邸昨夜被盗。”

李世民身子一顿,紧张问:“少了什么?”

萧竹一番犹豫,抬头触上李世民锐利的眼神立马低下眼咬牙道:“只少了……臣调查采充容期间所有草卷。”

什么,只少了所有草卷!看来行盗者是专门为草卷来的,也就是说明宫中有人监视李世民!而草卷一旦被盗,落入他人手里,还不知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到时所有人的目光不是偷盗者,是我!

我心间一紧,直起身子,吃力道:“佑儿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想让他背负得太沉重。我请你马上让佑儿返回齐州,不要让他知道,不要……”

李世民略微扯笑:“好,我答应。”他顿下语气,然补上一句,“不过,阴弘智要留在长安。”

把危险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他的一举一动就尽收眼底。李世民不杀弘智,我已心有感激,这个问题对他对我来说都不是大事,总比弘智在外面走弯路好。我点头答应,看着他下旨让李佑出宫,两天内在宫外筹集所需之物后返回齐州。

旨意刚写完,周公公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在帘外扑了个跟头,意识到自己失礼,他连忙折腿跪着,着急道:“皇上,小柱子来报,魏大人带着十几名大臣跪在太极殿前!”

真快啊,失窃的消息才传到耳里,魏征就急着赶来了。萧竹府上被盗一事估计与魏征脱不了干系。魏征是牛脾气的固臣,虽顽固,但所谏之事皆是为国为民,最重要的是他有胆提出李世民的失误与不足,李世民对他是又恨又敬,又怕又喜。听到他带着众臣跪在太极殿前,李世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如果当真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李世民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额头上却冒着几粒大汗,他沉声问:“你可知他们为何要跪?”

周公公第一句禀报时不说,定是不敢说,现在李世民问起,他更是支支吾吾。李世民速然起身,不由提高了音量,带着怒气大声道:“混账!朕问你没听到吗!”

经他一吼,周公公顿时吓哭了嗓子,带着尖锐的哭腔说:“魏大人请皇上赐死德妃娘娘,他们要清君侧!”

“好大的胆子!”李世民暴怒,一殿子的宫人吓的腿打哆嗦,几乎在同一时间扑跪在地上。可只有我知道,他心里……只是怕得很。

他回头看我,我撇过头去。半刻沉寂,几声珠帘的脆响,再看时,只见了拐角的一抹明黄,帘外的周公公和萧竹从地上起来,急急跟他也走了。殿上的宫人陆陆续续站起,站在那还有写恐慌,两腿忍不住打颤。我知道他们更怕,我若是死了,指不定李世民会让他们一同陪葬。

没想到我到死,还是会要走这么多条命,上天真是厚待了我。

我冷冷笑着,眼角滑下泪水,浸得耳鬓的发丝好凉。

李世民来时脱下的风袍还放在椅榻上,掌事宫女步进内殿就要将风袍挂在木衣架上,我轻轻咳了咳,示意让她把风袍送到神龙殿。掌事宫女抱着风袍不解问:“皇上来了要穿可怎么办?”

我淡笑着摇头,目光渐渐散开,有些失神:“皇上……他不会来了。”

“娘娘……”她轻喃,目光怜怜望着我。我仍是微微笑着,再吩咐道:“路过藏书阁时,给本宫取一本佛经,再去祠堂给本宫借一串佛珠。”

她立即明白我要做什么,张口欲言,却又咬了下去,行了退礼抱着那件风袍撩帘而去。我望着她的身影,望着搭在她手臂上的明黄,仿佛就望见那个令人熟悉又心痛的影子。

这皇宫,越看越是一个囚笼,宫里的秘密太多,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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