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无言。而相对李世民的不悦,魏征并没有闻言色变,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点,李世民对他不变的神情很不满意,轻佻眉梢,话中有意:“大理寺侍郎萧大人暗中奉朕之命秘密查办此事,上个月萧大人府邸被盗,少的正是这宗草卷!”
只要让萧竹来认笔记,魏征就是犯了盗窃之罪!但魏征并没有掩饰之意,目光毫无惧色,上前一步跪身道:“是臣心起疑心,私自派人偷盗草卷,请皇上降罪!”
李世民目光更为尖锐:“既是知罪,又何必明知故犯?”
魏征低低垂着眼,话语中仍包含了几分不服:“是臣沉不住气,想的……没有长孙大人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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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事没有更,很抱歉……其实小荚也很想更,坚持了这么久,这下又没有全勤了,好可惜。※
第184章 清君侧(四)
方才李世民问何为明知故犯,是怀疑有人利用魏征的忠义诱他挑起事端,而魏征那句回答,似乎有意包庇此人。这个人,比任何人都可怕,他在暗中洞察一切,利用忠臣之心,要么只是为了除我,要么就是挑拨君臣关系,以达到……达到……
我不敢再想下去,也相信李世民也示意到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陷于险境,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揪出这个人,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而若他是向着我来的,这个大计划失败他也一定还会再筹划,多一件就意味着多一条线索,只要我还撑得住,相信他会露出真面目。
李世民是清楚魏征此人的脾气,因此也不再问下去,这么一提也只想给他的警告罢了,想必此时魏征心里也必定明白。李世民摆摆手,令他可退去,魏征弯身拜退,昂首挺胸地迈出大殿。我轻唤身边的宫人,让他们起走回德庆宫,太监们还未在辇轿前后就位,殿里的两个人就已快步向着帘子走来,李世民说话道:“想必抬了好久才到的太极殿吧,路上又给风吹多了!”
他撩开帘子站在我面前,并无责怪之色,只有心疼之叹。长孙无忌站在三尺开外的帘外向我行礼,我从李世民身上转下眼神,隔着帘子对他感谢:“多谢长孙大人为皇上为本宫解难。”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微臣只是据实呈说,也并不是为皇上为娘娘解难,而是尽己之责持平朝廷,免如滴水落湖般,越荡越大。”
有些尴尬,却由心敬他:“长孙大人尽责尽力,真是我大唐的服气。”
“臣不敢。”长孙无忌没有再与我说下去,转面向李世民说,“皇上若无事吩咐臣下,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嗯”了一声,让长孙无忌退下了。待他走出殿子,李世民为他向我无奈解释,仿佛怕我记上他那让人尴尬之话:“老狐狸是嘴硬心软,对谁都不太客气,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他吩咐往德庆宫。太监一齐肩端着辇轿起来,我靠在辇轿比他略高了些,并且是我坐着,他走着,这是万万不能的。可李世民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从后门与我一同出了大殿,见到宫道上没人,他也随即明白过来,并不多说。方才我从德庆宫出来,看这皇宫是威严的沉闷,而现有他在身边慢步,所看到的一切似乎都开始有了生气。天边的夕阳将红光透出云层,从殿顶的金瓦折到我眼里,我微微睁着眼,看到五彩斑斓,只是不明白为何在欢喜间又多了几分凄凉。
我们都不说话,这一路走的清静。我心里念着此刻沉语的他在想什么,我侧过头,他的目光遥远,眉间凝着丝丝忧愁。“我倒是已经放在心上。你有这样好的臣子,这样好的朋友,我为你高兴。”我接了方才他解释嘱咐的话,静静望着他。他收回远处的目光,看着我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他低低扯笑,又走了一会儿又回过头,似乎是盘算了许久,小心翼翼问:“那你……还恨我怨我吗?”
我沉思半晌,摇头:“没有了。”
身旁的人一怔,撤去长久的阴霾,他喜悦扬眉,眸若清泉,高兴笑起来:“当真如此?”
我看着他欣喜的笑容,不禁勾起嘴角,含笑点头。他覆上我的手背,轻轻握着,不敢用力:“那么从今以后你好好养身,不得再胡思乱想。现在不会再有什么阻挡在我们中间,我们要珍惜每一天,一直到老。”
从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到安定的相伴到老,这是我们当初和现在的许诺,终于是要兑现了。
一场记忆的复苏,就像是一次轮回,生了又生,忘了又忘,循环的生生死死,无尽的冷暖离合。从一开始的相遇,种种不明疑惑总算有了解释。昔日莫名碎玉,处处刁难,利用占有,一箭相许;后来假意移情,阴谋算计,封锁书阁,洛阳寻画;最终铲除心刺,豁然开朗,却偏偏记忆重生,心灰意冷,草案失窃,怒动大朝。回想这些过往,他的困惑,他的犹豫,他的煎熬,他的决心,他的冷漠,他从始至终表现的提心吊胆,都是因为我一个身份,都是因为他全力护我。萧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世间最重要的不是记住恩情,而是忘却仇恨。李世民这般对我,我又何必抓着仇恨伤了他,伤了自己呢。不如豁达一些,会美好很多。
回到德庆宫,他小心抱起我放在榻上,和往常一样坐在我榻边。只是和往常不同的是那双眼睛,之前一直弥漫着伤愁,而现溺满了喜色。然而他的喜色渐渐消退,拇指抚上我的眉心,我才发现自己微笑的同时始终拧着眉头。我沉下眼想着,再抬起问他:“我想知道,采荨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你这样为难。”
我问起,李世民也无意隐瞒,但说无妨:“采荨想利用人心贪婪保全自己的性命和富贵,她把一桩秘密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盒子里,又在自己的房间放了另一个盒子。若她死了,宫人定会收拾遗物,如果有人打开她房间的盒子,那么另一个盒子的秘密就会大曝天下。床底下的盒子里她放了一个荷包,里面有一张藏宝图,藏宝图目标就是另一个盒子!”
我顿时明白那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不禁感叹采荨的心机,她居然会利用人性的贪婪!
出神间,忽然闻到一阵很近的花香。此时李世民手上已经多了三枝晚春梅,帘外正有宫女退下去。我握住晚春梅,轻轻嗅了嗅,沁人的清香顿时让心情舒爽了几分。李世民俯下身,额头轻抵在我手中的梅花,与我只一梅之隔:“有时我会抱着侥幸想,若是恰巧碰上个不图名利的人,那她的计划就会失败。可我又不想冒险,连一点点小万一也不允许疏忽!所以一次一次放过她,委屈你。幸好雨过天晴,云开日出了。”
雨过天晴……云开日出……窗前投进暗红的光束,柔和飘渺。我隔着梅花,抬了抬唇,轻轻吻了他的脸庞。梅花的清香和他的温暖卷入舌中,这轻轻的吻仿佛等待了太久,竟有些苦涩和淡淡的咸。
然,原以为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却不料更大的风浪随后紧跟。
第185章 尘归尘(一)
经过十日的调养,身体渐有好转,不再像之前那样晕那样闷。近日朝事加多,白日李世民在两仪殿,晚上便来我这转转,因持平后宫,他也只几次在德庆宫过夜,抢着半个榻说说话,睡睡觉,他说的最多的莫过于:“快些休息!”“今日吃了什么?”“没有朕在身边,是不是无聊至极?”
李世民有太多事要忙,偶尔会忘了某些事情。这日,掌事宫女传给我一封信,是弘智的笔记。弘智在信上说,自知对不住我,也不想在皇宫呆下去,所以在昨夜出府离宫,望我原谅!
自从我记忆恢复之后,发生的事实在让我和李世民无心再念其他,更是忽略了弘智。如今他一走了之,宫里还是平静得很,也没有牵动到李世民。李世民现在全然将心思用在朝政和我身上,恐怕就是忘了弘智。出于姐姐的一份私心,我将他的信扔在火烛上烧毁,他要走便走吧,他心里有对我的愧疚,应该不会再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
躺久了患头晕,我便靠在榻上。现下下榻还不便,腿上仍觉得落地酥软,尚药局奉御说要再修养一个月方能下榻。心情放开,饮食自是好了不少,前日我让掌事宫女将铜镜拿与我看,面色总算比之前看到的舒服了些。病由心生,心思阔达了,病也就好转了。
我看着窗外夏意浓浓的绿茵,落在叶上的阳光如宝石般闪闪发光,一阵风的摇曳,将我整颗心都随之摇了摇,脱去尘埃,放开呼吸。殿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听到有宫女在劝谁:“德妃娘娘有令,近日不见客,请回吧。”
“狗奴才,走开!”随着一声厉呵,帘外映出一个身影,她向里殿望了望,毫无顾忌地走了进来。当她掀开帘子的霎那,意外得不可预料,竟然是她!
常充容,就是李建成在世时,他的太子妃,那个挟持管家和我弟弟逼我为她所用的太子妃,与我生死作对的太子妃!后来,她被李世民留为充容,却打在掖庭宫,这些年她也并未有过任何动作,如今一来,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我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跟随劝说的德庆宫宫女,以我的身份,她竟也敢私闯!然而,她甩了甩手上的帕子,对我嗔笑着:“别怪她们,是我自己要硬闯进来的,我可不像你那两个愚懦的妹妹,都到了门口连你的尊容都没瞧上一眼,就凭宫女几句话就折回去了。”她含笑看着我,那种笑,表现地对我极厌恶。很快,她就将这种厌恶展现得一览无遗:“啧啧啧,看你憔悴的样子,本宫真是心疼啊!你究竟是为什么才变成这幅摸样,若把你扔到街上去,谁还能把你跟尊贵的德妃连在一起?嗯?哈哈哈!”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口不择言,还有她眼中始终对我不变的憎恶。十几年未见,此番前来,定不是好事。于是,我冷下面孔,毫不客气地直问:“你究竟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