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胜。”叶蕙淡淡的笑道。
“我不信!”石榴一着急,奴婢俩字儿都忘了讲。“常胜那么听话,怎么会气着姑娘。”
“你信不信都是他。” 叶蕙笑道:“咱们家人口本来就少。我早就说过,不管什么主家下人,谁有什么事就不该藏着掖着,你我相帮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可你瞧瞧他,宁可将自己憋闷病了,打死也不说是为什么,本指望他好了后再说也不迟,谁知他病好了后反而更像个锯嘴儿葫芦了。”
“他这是将大家伙儿都当成外人了呢!”
石榴毕竟与常胜共患难过好几年。如今她虽与发财定了亲事。也无法抹杀过去的事实,闻言不免底气不甚足的替常胜辩解:“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怕跟姑娘说了后对姑娘不好?”
叶蕙叹气道:“也只能这么想了。”
“可我就想不通了,说出来又能对我如何不好呢?若他是个大家公子与亲人失散了。被我家捉来当了小厮后,日日当牛做马吃不饱穿不暖,我还怕他家人找来后打我一顿……”
“可我又没虐待他啊,他家人只该感激我不是么?”
石榴被她“打一顿”的话逗得想笑又不敢笑,忍了半天方才道:“或许是他自己都不想认他那个身世呢?万一走漏了风声叫他家人找来了,岂不是给姑娘找麻烦?”
石榴这话是有依据的。
在义庄那几年,常胜从没与她说过身世,可义庄一旦来了外人,他立刻就会不见踪影,分明是躲了。当年她并没觉得有多奇怪,只以为是他不愿意见生面孔,如今再一回想……
听石榴这么一学说,叶蕙微微点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咱们眼下说什么都是胡乱猜测啊,只要他咬紧牙关不说半个字,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不但帮不了他,还得替他白白担忧。”
她气就气在这儿。不论喜怒哀乐各种情绪,总得事出有因,毫无目的的在这里发愁担心,却一点解决不了问题,怎么就叫她觉得……连同自己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总有种前途未卜的绝望啊!
常胜一路从暖房追出来,在通往后院的二门外徘徊了一阵子,终于是没敢往里迈出脚步;又抬头看了看他亲手做的、那根连接铜铃的绳子,手伸了出去又缩回,最终也没敢拉一下。
再有十来日,就是他的十五岁生日,他已经不是个半大的小厮了,不能再随意进出后院了。
“你这小子怎么在这儿?病好利索了么,又出来吹冷风?” 裴妈妈与厨房张妈妈采买回来,正见到他立在二门边发呆,不免出声相询。
常胜勉强笑回道:“多谢妈妈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总在屋里呆得憋闷,就出来溜达溜达,我这就回去了。”
裴妈妈狐疑的看看他的背影,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劲头儿,比过去还多了一种寂寥似的……帮着张妈妈将采买的食材送进厨房,裴妈妈便直奔叶蕙的小院儿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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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相
第二日午饭前,四喜与章家兄弟从海城回来了;叶蕙得知消息后,便来了前院。
进了祝伯的倒坐房,四喜正坐在那里跟祝伯说话儿,见她进来,便匆匆站起来,将一封信递过来道:“姑娘,小的回来了……这是万俟三太太给您的信。”
笑唤他坐下歇着,叶蕙自己也找个位置坐了,先打开信看了起来。谁知万俟三太太信里却没说什么,只唠了一些家常,直到信末尾才写到,有许多事不好在信中讲,“等田妈妈过几日去宁州城送节礼,叫她当面说给你听罢。”
叶蕙便抬头看向四喜。四喜斟酌了一下言语,放才低声道:“姑娘交代的事情,小的不好在万俟家打听,便抽空走了走海城的茶馆说书馆。”
那海城知府顾敛之,是直隶河间县人,今年三十五岁;二十二岁中了状元,二十三岁娶妻贾氏,这贾氏乃是现任礼部尚书贾大人的幼女,生母是贾尚书的宠妾。
原海城知府苏大人前年犯了重罪,说是利用修建海堤之便中饱私囊,私吞了十几万两的银子,当年秋后便被问斩了;顾敛之本是海城府的同知,因举报前任有功,官升一级任了知府。
“顾大人膝下只有贾氏所出的一个独子,今年十岁,两个妾室各自生了一个女儿,一个七岁一个六岁。”
“小的就打听出来这么多……”四喜的面色有些羞愧。
叶蕙忙笑着安慰他:“这还不够?难不成你还指望在坊间将知府大人家中私密打听个底儿掉?若真能如此,四喜哥你还能回得来么?”
四喜深觉这些消息没什么大用,因此才有些愧疚;叶蕙却从这些消息里分析出许多有用的东西来——那顾敛之顾知府二十二岁才娶亲。莫不是停妻再娶?这分明就是个陈世美第二的故事!
若常胜最近的反常果真是因为顾知府,也许他就是顾敛之的原配所生。至于那个原配、常胜的亲娘。也许早在顾敛之停妻再娶之时,便被逼上了绝路含恨离世。
叶蕙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个八婆了。不过是几句闲话而已,竟然能联想出这么一个故事来?可这又由不得她不想,谁叫常胜那般反常呢?
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敲门声。叶蕙抬头时,祝伯正将门打开,进来的竟然是常胜,见得她也在,这小子不由就有些缩手缩脚。看得她心头暗暗生恨——怎么不过几日工夫,这家伙就变了个人似的!
原来的常胜也不爱说话。可为人做事却从不畏缩,日日都将腰背挺得直如青松,不像个小厮反而带着些大家子弟的风骨;如今可倒好,这缩手缩脚的模样,简直就像大街上的乞丐了!
常胜也看见了她眼中的些许失望,垂头间两个拳头又紧紧的握了起来。握了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道:“小的……是来与姑娘辞行的。”
他这短短的一句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在场的三人听罢。满眼全都是震惊。震惊过后。叶蕙怒极反笑:“辞行是什么意思?是暂时走一阵子,过些日子再回来,还是你打算彻底离开我家了?”
“你先别说话。你容我猜一猜。我猜你这次走了就不打算回来了,对不对?换句话说,你是去破釜沉舟的,或者说你怕了想逃了,所以你都没打算以后,是么?”
“别忙着打断我!叫我再猜猜你要走的缘故……那个马上就要嫁给万俟轩做继室的姑娘,其实是你的亲姐姐吧?”
“你爹停妻再娶之后,原配可以不要,自己的骨血却不能流落在外,于是便将你和你姐姐接到身边,却不敢对他的新任妻子说实话,于是他只说你和你姐姐都是族人的孩子,是不是?”
“你可以容忍他的新任妻子不将你当人看,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了,可谁知你走了许多年后,却听说你爹要将你的姐姐嫁给万俟轩做继室,于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你要去找他要个说法,对不对?”
其实这些本就是叶蕙胡乱猜测的东西,没得到证实之前她也不想随口胡说。
可常胜来都来了,都要与她辞行了,此时不问更待何时?难不成就这么撒手不管他了?他这么贸贸然回了海城,又能讨到什么说法,保不齐就得丢了命!
祝伯见她说了半天终于停口,慌忙阻拦:“姑娘……不如还是叫常胜自己说说吧?”
见她不置可否,祝伯又去拉常胜,低声劝道:“你说你这孩子,你在这个家生活了六年多,谁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如今就算要走,也要将话说清楚了不是?要不然谁放心叫你离开呢?”
“快来坐下慢慢讲,祝伯也好帮你出个主意,也省得姑娘想不通不是?”
四喜见状忙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座位让给常胜,又对叶蕙道:“小的先去卸车喂马了。”
等四喜走后,叶蕙便垂头喝起茶来,喝了好几口却没尝出一点点茶的香味,只觉得满口都是苦涩——只因她此时心中的失望与难过,别提多令人难受了。
是的,她如今是有了柱哥儿这个弟弟,她不用再在常胜身上动心思、自己培养入赘人选了;可即便不用动这个心思,她也早就将这个家中的每个人都当成亲人了,如今突然有个人要走,怎么就叫她觉得好像自己被抛弃了一样?
“姑娘有的地方说得不对。”常胜的话骤然打破了这房中的宁静。
叶蕙放下茶盏抬起头,似笑非笑的问:“你终于愿意说了?还是你觉得这是我逼你说的?”
“若是你不愿意说也没所谓,你不是要走么,我这就叫祝伯帮你准备行装。老话都说穷家富路,我多给你带些银子。五百两够不够?再多的不是我没有,是我不想给,因为你是去拼命的,我给你再多都是打水漂有去无回。”
“姑娘!” 祝伯连忙制止她,也顾不得主仆有别了:“他既然愿意说,就容他说一说吧……姑娘这么激他,等他走了姑娘也免不了后悔,何苦来的?”
叶蕙讪讪的往椅子上缩了缩,再也不言语。祝伯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她何苦这般咄咄逼人呢。
“我不是受不了那个女人不将我当人看才跑的……我当时还小,我娘临终前又再三嘱咐我。一定要跟姐姐相依为命好好活着……我怎么会跑呢。”常胜见她如此,便缓缓开了口。
“那个女人也知道我和我姐姐的真实身世……她那种蛇蝎心肠,顾敛之怎么骗得过她呢。”
“我五岁那年,她生了个儿子,等那孩子满了周岁,她趁着顾敛之去外面应酬了,便叫下人给我灌了药,等我醒来之时。已经在人牙子手里了。那人牙子正要将我们那一拨送到盐场去。”
“我不知道如何才逃得掉,只好装死……人牙子急着赶路,看我年岁太小。知道我这样的就算送到盐场也不顶事,根本没工夫验证我到底死透没死透,就将我扔下车……”
“我靠着乞讨一路来了宁州城,遇上了个好心人将我收留在义庄跟他一同做工,又教我武艺防身,两年多后我便遇上了姑娘。”
“我总以为……既然我已经不在顾家了,我姐姐对那个女人是没有任何威胁的,一定能活得挺好;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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