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虽然是个比芝麻还小的无品官儿。却也是村中的行政长官,若是有人家因为分家产等等大小琐事闹到他跟前来,他必须得管。
秦老六当年被哥哥嫂子们扫地出门,并没告到他这里来,他也就乐得做个甩手掌柜,如今秦大家的占着便宜还卖乖,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大家的一愣,她只是来要种子的,怎么又扯到当年分家的事儿上去了?
“是你自己扯的啊。你不是要求我公平公正么?”沈老爹冷笑着回她,转头又对秦老大道:“我不想跟不懂事的妇人多言。我只跟你讲,这村子如今还是我说了算,若是不想大家撕破脸皮,就赶紧带着人……离开!”
话毕一甩袖子,沈老爹便进了菜园子大门,只留下秦家这几人目目相觑,最终也只得讪讪离去。
不想这几人才走出去没多远,却正遇上叶蕙的马车驶了过来。秦老大一个没拉住,秦大媳妇已经冲到了马车前。伸开双臂将马车拦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 叶蕙撩开轿厢帷幕问梅子,自然也就瞧见了秦大媳妇的泼妇样儿,脸色立刻便冷了下来。
秦大媳妇见马车被自己拦下了,才不管叶蕙什么脸色,立刻得意洋洋的冲上前来,伸手便想抓住轿厢前的帘子,好跟叶蕙说道说道。
梅子哪里能容她如此无礼,口中高喝了一声你敢。手中的马鞭也啪的一声便甩了下来,带着呼呼风声直奔秦大媳妇耳边而来。
叶蕙想拦也拦不住了,一时之间只好紧紧捂住了耳朵——若是秦大媳妇硬生生挨上这一鞭,还不知道如何鬼哭狼嚎呢。
谁知她捂着耳朵停了片刻,也不曾听见有人哭天喊地,放下手往外头定睛一瞧,原来秦大媳妇已经被吓傻了。梅子那条鞭子却已经收在了手中,看来是根本没抽到人。是这丫头手下留了情。
秦大媳妇此时似乎也纳过闷来,因为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疼的。回魂后第一反应便是嗷喽一嗓子:“老天爷啊,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呐!一个下贱奴才还敢对着我挥鞭子啊!”
梅子平日憨厚老实,关键时刻却极是机灵,先是那一鞭子威慑,如今见得秦大媳妇只顾哭骂,却已经离开马车几步远,立刻将马车赶了起来,一路朝着菜园子的大门奔去,等秦大媳妇停了哭骂欲追,面前只剩下高高扬起的黄尘。
菜园子里的众人,除了秦老六正陪着里正沈老爹说话,都在园中忙碌,听得有马蹄声哒哒和车轮辘辘声急切传来,立刻都从地里直起身子。待见得是梅子那丫头将马车赶得很急,都扔下手中的农具迎上前来,七嘴八舌问起了缘故。
梅子不待回答,沈老爹和秦老六也走了过来,叶蕙微微喘了几口气,便笑吟吟下了车:“路上被人拦了一下,梅子不想与人起冲突,便赶着车跑回来了。”
沈老爹微沉着脸对秦老六说:“我方才来时,你的哥哥嫂子们就在门口叫骂呢,你们肯定也都听见了;如今连拦车这种事儿他们也做得出来,你说……我还有必要给他们留客气么?”
秦老六沉默了半晌,方才下狠心一般摇了摇头:“若他们真是屡教不改,未免带坏了咱们村中风气,老爹您尽管教训,不用瞧我的面子。”
沈老爹一噎。秦老六这么个老实汉子,竟然也学会了踢皮球……
叶蕙更是想笑。秦老六这话明镜儿似的摆在这儿,没有人求沈老爹为菜园子出头,若是沈老爹愿意出手整治秦老大和秦老三,那也是为了远山村,并不是为了秦老六与那两家的恩怨。
不过这话怎么说呢,沈老爹身为里正,万事都该为村民着想,坏了村中风气之人自然该受到惩罚,这个说法拿到哪里去都说得出理来。
反之若是秦老六顺杆儿爬了,愿意叫沈老爹趁机教训他哥哥嫂子一番,且不论这出发点是否站得住脚,有点公报私仇的味道,只说这菜园子并秦老六本人,还有她叶蕙,是不是就平白欠了沈老爹一个大人情?
沈老爹自然也懂得这个,因此只苦笑了一下,便摆了摆手:“也罢也罢,若是他们再来闹事,老六你就差人告诉我一声去罢!”
叶蕙见他要走,便扬声招呼梅子送沈老爹一程。里正家的宅子离着菜园子还有些路程,走路也要走个一刻多钟。
沈老爹笑着谢绝了:“叶姑娘这马车才被人拦了一下子,万一回来的路上又来一下子,梅子姑娘一个人可就太危险了。”
梅子气鼓鼓的不服气,见叶蕙一眼瞟过来,终是没敢接茬儿,心头却狠狠的说道,若再有人拦我,我抽的就不是她肩膀旁边了,我直接就抽烂她的皮肉!
话是这么说,沈老爹一时却走不成了——秦大媳妇哪里受得了这个窝囊气,任谁劝阻也不成,一路又追回了菜园子,正与他在园子门口走了个脸对脸。
秦大媳妇显然没想到里正还没走,登时愣在了原地。秦老大趁机上来抓住他媳妇的胳膊,一边与沈老爹陪着笑,一边往一旁拽他媳妇,秦老三夫妇却像是跟在身后看笑话的,一点不帮忙不说,脚步还越来越往后撤。
叶蕙见状,也不等沈老爹先开口了,立刻往前迈了几步,面上亦是看不出喜怒:“你们几人屡次三番来我园子闹事,究竟是为何啊?”
沈老爹是个明白人,叶蕙也便遵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法则,并不想将所有难题都抛给村中不管;送出些种子本是为村人谋福利的好事,若是紧跟着来了不少坏事,不赶紧解决了,今后什么好事也不要干了,她预期的带动村民一起开作坊,也许就成了泡影。
秦大媳妇正愁拗不过自家男人,又有些畏惧里正,如今却见叶蕙主动发问,立刻将秦老大推到一边,颇为理直气壮的冲上前来质问:“我们家比人家差什么,为什么不分给我们家种子?”
叶蕙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几眼,却令她以为叶蕙说不出道理来,愈加得寸进尺的逼问起来。
“种子是我的,这个没错儿吧?” 叶蕙笑着制止了想要帮忙说话的沈老爹,自己也冷冷的开了口:“我的东西我想要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就不给谁,轮得到你来责问我么?”
之前之所以将分配种子的难题抛给沈老爹,叶蕙也是想瞧瞧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里正这个差事,替上级做盘剥的多,替村民谋福利的少,沈老爹能做成如今这样,已经很是了不得了,她何必再叫人家替她扛着所有的事儿,自己反去做缩头乌龟。
人与人之间打交道,万事都要靠配合二字。沈老爹配合了她,她转头却将人家抛出去做先头兵,且不论这不宜于她在远山村发展更多产业,单论做人的路数,她便逊色了几成不是?
秦大媳妇被她近似无赖的回答弄愣了,呆呆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茬儿;沈老爹适时又吼了一嗓子,秦老大慌忙拉着他媳妇,喊着兄弟和兄弟媳妇,灰溜溜往自家方向跑去。
╭(╯3╰)╮
☆、第一百四十六章 蹊跷
花开两枝,再表另一杈……
常大太太何氏得了小丫头的传话,正是才打发了前来回事的众仆妇时分;因此上她也未作耽搁,带着丫头便直奔老夫人的荣和堂而来,只是一边走,一边难免心中犯嘀咕。
老夫人将管家大权交给她已经大半年了,这期间从不插手后宅的事务不说,孩子们的亲事也叫她自己定夺,亲戚上门、邀请帖子更是一个不落全回了,今儿却急火火差人唤她前去,这是什么缘故?
若是因为大老爷这次出门,这更不应该。大老爷自打当了常家家主,出远门的差事都给了二老爷并老七、甚至是几个孩子,只有近在咫尺、又必须亲自出面的才自己应对,譬如周边的几个州府,三五天便能打个来回的……
“那丫头来回事,真的只说了一句老夫人找我?”何氏满面狐疑的问道。
过去婆婆当家,每次差人来请她,她院中的丫头婆子们都会仔细问清缘由,就算得不到太真切的回答,有一两句暗示也好,以便她到了荣和堂好应对。
如今自己当了家,院中的下人竟然都犯了懒,难不成是将老夫人当成病猫了?老夫人不当家了不假,可不是说她这个大媳妇就可以唯我独尊了啊!
身边伺候的大丫头雪梅连忙赔笑:“下人们怎么敢瞒着一句半句的不跟您实说呢?那丫头既然只说了那一句,老夫人定然也是这么交代的,若叫奴婢说呢。必是没什么大事儿,或许老夫人只是闷了。找您陪着说说话儿。”
何氏哪里能信这个,可既然问不出什么,荣和堂已然在眼前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老夫人如往常一样,盘腿坐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喝茶呢,见她来了,又上前来行礼问安,眼皮也只是微微抬了下,说了句黄妈妈给大太太看座。
何氏早几日就知道黄妈妈家有喜事。如今见人回来了,也就笑问了两句。听得说是喜事已经办完了,又说了两句恭喜,便端庄的坐在那里,一副等着老夫人开口的模样。
老夫人却不吭声。黄妈妈见状,便给几个丫头使了眼色,几个丫头无声的鱼贯而出,黄妈妈自己也跟在后头就要离开,却被老夫人留下了:“端个茶续个水的总得要人伺候。你们都跑了哪儿成?你留下。”
何氏心中砰砰打鼓。
老夫人这是要谈什么大事不成。就连身边最得脸的丫头都回避了?还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老夫人忍耐了她许久,今儿终于要发飙了。打发了下人,是想给她保留几分颜面?
殊不知老夫人一开口,却完全令她出乎意料,问的不过是客院里住的两个客人。
“听说来了也有两三天了,”何氏笑回道:“因了来人张口求见的是大老爷,冯总管便将人留下先住着,也没往内院通传,来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媳妇也没叫人去特意打听。”
何氏这话说得极有学问,全数推到了冯总管头上——来人是奔着大老爷来的,那就是常家外院的事儿,冯总管如何安置都跟内院无关,即便她一问三不知,老夫人也怪不到她头上;反之若是她什么都知道,倒容易被斥责手伸得太长。
老夫人听了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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