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无声的还未抚完,已有一人走近身前。
“我以为,事发当日,你就会质问我的。”
停了拨弦,澹澹道:“人死不能复生。质问何用?”
“你不怪我?”似乎从我无关痛痒的语调中听出了希望,趺苏声音蓦然欢颤了,“明月,对我,你终究是有情的!”
是啊。不怪他。哪怕昔年满门抄斩也不曾怪他半个字。“你只是又多杀我一个亲人而已。”我抬首,恍若长风山庄与他初定情,心悦君兮般明媚嫣然。“父母兄嫂都能按捺不提,何妨多一个夫君?”只嫣然,“父母兄嫂都能按捺不提,何防多一个夫君?”……只是因为趺苏的后一句话而心中凄迷。垂首,再感觉不到趺苏的存在,凝睫望著身旁的腾空剑……
“夫君……”趺苏的神色如厉鬼般凄厉,又似见了厉鬼般胆破魂飞。
他荒芜地喃喃着,一步一步向后退着。
……抚摩着怀中腾空剑,想着他离开南宫世家的前夜夜半,被窝里被冷气侵袭,知他这时才回房就寝。想必忙到了这会才忙完。梦中呓语了一下,又好梦酣然。他的手却爬到了我身上。本来要不予理会的,可实在忽视不了。不由烦躁地挪了挪身体。离得他远一些。没想他也跟着过来了。不由火了,这人,近来脾气见涨白天闹得家宅鸡犬不宁,半夜也不歇憩,还要不要人睡觉!
我是烦恼且愤懑的,被扰清梦。面对他的求欢自然也没有好脸色。但他却发扬起不屈不挠的精神。意志更是向来的固执。覆到我身上,双手不断游移在我凹凸光裸的肌肤上,尤其不放过会让我反应强烈的敏感部位。饶是我恼他愤他,渐渐也不由臣服在身体本能的渴望里。气恼起自己的不争气。渐渐地,对自己的气恼也散淡了,思维整个地脱离漂游,只剩一具身体在他的身下扭转摆动。那身体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欲火狂潮不断流向四肢百骸,使我只能茫昧地,不自主地发出渴望的呜咽之音。
他体贴地推进,将我的空虚填满,不断地挺腰,一次又一次地用力贯穿我柔嫩的身躯。
临界点将要濒临时,却突然停在我身体里不动了。
神志涣散中,听到他问道:
“明月,你喜欢我吗?”
不明白这时候他问这个做什么,也没料到他会问这话。突然间的停顿,让我整个人、整个身体、整颗心,都被那种欲得而不得的痛苦折磨得迷乱不安。迷离的眼神中,他的目光这样光华而温暖,似乎幸福着,却又不确定。一颗心悬着。那光华中,便有些光芒显得黯淡微弱。而正因那黯淡和微弱,反衬得其他光芒更加万丈四射!这样的盛景,悲呛的,令人想哭的盛景~
见我久久不回答,他在我身体里恶意地捣弄了一下,以此为提醒。这立刻逼出我一声申吟。他俯首,迫近我脸庞,仔细瞧我容色,不漏掉我任何一个表情,“喜欢我吗?”他又问道。
不答。甚至连身体里他的存在也想一并忽视。可是,身体里那样的存在,怎么忽视得了。理智与情感分化两极,理智里不给出答案,他想要的答案;然而情感……停顿盘桓在体内,不得解脱的欲望却令我再度呜咽了起来。
他满眼都是绝望的期冀,“喜欢我吗!”
又动了一下。
却只逼出我更深层的欲望和呜咽。
我意乱情迷,他亦是欲火焚身,但他压抑着自己,只为听到那句话。
又如此作弄逼问两三次。体内那股想得而不得的需要感,终于让我颤抖着裸躯失声痛哭。
这是不得法的,哪怕我身体再渴求,也不吐露他想听的一字。
终是改变策略。加之他亦再不能忍受欲望的折磨。
俯首,火热的唇贴在我颈部冰凉肌肤上,掠起不可言喻的颤栗。手掌熨贴在我腰间,那滚烫的掌心下,就是那只印有他名的磐涅凤凰。不,只是凤凰,并没有磐涅,怎么想到了那样凶劫词语?也不疑心,许是‘凤凰磐涅,欲火重生’,这本来就是联系在一起的,而不容我多思考了,身体被动地前后摆动,停顿盘桓在体内,不得解脱的欲望终于释然起来。……竟是他双手握住我腰肢,在我身体里冲刺了起来!
苦苦煎熬中的身体几乎在他一个撤出又挺腰后就攀到了顶峰,但他依旧在我身体里驰骋着。汹涌不断的情潮掠起了狂风暴雨,滔天海浪在将我整个人吞没。刚刚虚软下来的身体乍然受着那样刺激,满室回荡的啜泣,亦不知是让他停下来还是让他继续。
“说你喜欢我!明月,我要你说喜欢我!”更加重了力道,他在我耳边低语。
“……”
“明月,乖!说你喜欢我!”他轻轻啃咬着我的颈窝,手放肆的爱抚着我的每一寸肌肤。
“……”
“说你喜欢我!说!”他哑了声,眉蹙出额间一道深痕。
“……”
“说!”他悲哀地看我,近乎切齿。
“……”
在最后的冲刺中,他的目光,因为刺激愉悦到了极处,却也绝望到极处。
他问我喜欢他吗。一次次地问我喜欢他吗。甚至逼我说出那话,施尽伎俩逼我说出那话。可我终究是没有说。
甚至连日里还为他脾气恶劣而怄气。
之前怎么就不让着他一点?
我亦是脾气不好的。固执,别扭,好颜面,不肯在他面前退让半分。
……他恼我,就恼到要以如此方式生离死别么?
已是困极,或者是悲极。靠在废墟上竟然都入梦了。
梦中南宫绝的身影从汪洋火海中向我走来,走到我的身前。他的面庞是从未有过的清朗温和,半丝不见平素的偏执阴恶。他的全身笼罩着无量佛光,{奇}仿若佛降凡尘大地,{书}一点魔障污秽也没有,{网}全是教我欢喜的干净出尘,不止身体上,不重在身体上,乃从心灵里透射出的干净出尘!——壹直,我就厌憎/不待见/无奈他此人的品德败坏,心理扭曲,此刻,在他死后的此刻,我梦里的此刻,他完完全全变作了我想要的,理想中的男子……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那个词又飘进了我的脑海,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嗯,果然是脱胎换骨,犹如重新做人了。
那样的佛性,便连他的眉目都是悲悯慈悲的,笑容都是阳春白雪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像海藻在水域中飘摇涤荡,柔韧洒洋地包裹住了我。“傻丫头,你当我这样傻么,你喜欢我,难道我瞧不出来么?”他说完这话,身影渐渐模糊,终于在一片火光中含笑化去。
惊醒来。一直没有哭的我,脸上绷紧而干涸,尽是泪渍。
清醒时分冷然看待你的死亡,在梦里却为你泪流成河。
腹中又犯恶心作起呕来,下意识地捂住腹部,想着趺苏那话,眼中的幻影却是梦里你才含笑化去的容貌身影。……是啊,对你,终究是有情的。
(全文完)
(1)
南宫绝死后,葬礼在那场大火后的一个月后于南宫世家举行。满堂文物,上至梁国皇帝都有来吊悻。然而葬礼却是一切从简,甚至简易到让人联想不起死者身前的身份。但这不是引人瞩目的。教人大诧议论纷纷的,乃是以女主人身份出现的我没有戴孝,身为南宫绝的儿子,云肄也没有戴孝。南宫世家的下人,因为我们没戴孝,有没戴孝的,却也有戴孝的。总归表白与艳彩相宜,这是一场奇怪的葬礼。甚至让人奇异既然如此应待,还举行这起葬礼做什么?对之,趺苏倒是不说什么。或许私心还乐见其成。不管是为何做,我不为南宫绝戴孝,他总是愿意看到的。或许,我与南宫绝情分,还没到那程度。本来一直,我就是不待见南宫绝的……他可以这样自欺欺人。
时至今日,与他再无可能。他也只能把事物往美好的方向想,自欺欺人了。
帝王都不表示什么,臣下再有非议,也只能三缄其口。加之,对我态度,齐王北皇漓,成朔,荣亲王等一应权臣亦是沉静如水的缄默,蜚言蜚语,也终如那场大火一样湮熄了。
接下来便是打算离开南阳。早前便作了这样打算的。只不过齐王北皇漓,不在离开此列中。甚至奶娘、花嬷嬷、春和秋冬我一个也没带。甚至没有带着佑儿。他们,留在两国照拂佑儿。佑儿,正是承继为云姓一脉的王爷。趺苏赐予他封号,亦是‘汝阳’二字。没了南宫绝,云家骨血,趺苏是愿意照拂的。不管是因为我之故,还是为了弥补汝阳王府云氏。虽留了佑儿在梁国,但我是放心的。便是没有趺苏照拂,甚至趺苏对他再生猜忌——以南宫世家第三十九代传人南宫肄的名义,将黑玉给了趺苏,不为旧情,只出于君臣之义。怀璧其罪,怀着南宫世家无尽宝藏更只招来血腥杀戮。倒不如以其充盈国库,造福天下。此也算南宫世家无量功德;但我云家汝阳王府密邸里的神兵利器却是一件也没交出。我是云家外人,无权处置它。待得佑儿年长,是奉于国库还是继续拥有,由佑儿自己决定。成朔是它们的暂时掌管者。大将军的他,手握这样一批神兵利器也算物尽其用。而他,也势必掌握得了它们,便如用能力护得住它们的主人,他的女婿,佑儿。——与苓苓那门姻亲本身就是庇护。无论何时何地,荣亲王府,和成朔平阳总是会护着他的。佑儿他会平安顺遂地长大,文治武功,兼济天下。他会如父王为官那般受人爱戴,相貌如三哥一般英姿挺拔……
唯一带走的,是肄儿。
对于北皇漓,曾答应他如若我离开的话,务必与他一起。但我只有毁约了。
那句“对不起”才出口,他已回道:“你没有对不起的,”北皇漓看着我,“你只是不爱我。”
垂睫许久,终于厚颜望着他。他的眉宇间锁着淡淡清愁,不,不淡,那样深刻地烙在了我心间。只怕便是此去经年,此生再无逢面之日。齿动发落的那一天,亦清晰记得他今日昔容美貌。他亦是望着我,锁眉望着我。那样目光,禁不住伸出的手,仿若要将我永远镌刻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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