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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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春-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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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这话,顾蘅也是吃了一惊,暗暗感激田氏母女为自己做得如此地步,心里却又一转,思量着这地方却对的上,只先前远远看的一眼,还得细细看一眼。

心里这么想着,她手指微微颤了颤,便紧紧攒成拳,抬眼看了过去:这原是个清秀的书生,年约十八九,旁的却也罢了,只那一双黑瞋瞋的凤眼极清亮幽黑,竟似被人细细描摹过的,出众之极。虽不及杜昀秀朗俊赏的俊美,但这冯徽温润醇和的气质,却总有一分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安心信任。

顾蘅顿时放下心来,那日她虽只勉强看得几眼,但那双眼睛却记得深刻,绝对是与这人的一摸一样。

因此,看了一通后,顾蘅凝视着冯徽,深深一礼后,方道:“冯公子,您是正气浩然不曾细看,小女子却是不然。那日我虽然心慌之极,但看得公子愤然不顾的援手,却也是刻骨铭心,自救起后日日都要想一通的,自然记得您的相貌。”

冯徽原是连连摆手的,但听完这么一通话后,他也是愣住了,先前隔窗相望时。在他眼中,顾蘅是个身量修长,玲珑有致的女子,再粗粗扫过几眼,只觉得面庞秀美,眉眼宛然,旁的却不曾细想,究竟是不是那女子,他却不曾细看。想到这里,他虽然仍有些疑惑,却也迟疑着抬起头,看向顾蘅。

顾蘅原站在角落里的,这一会正移倒窗牖边,映着日光整个人便越发得鲜明。她头上绾着髻,浅棠红洒金褙子,蜜合色绫裙,修眉修长入鬓,檀口未启先笑,眼如水杏,脸如满月,浑身清素干净,只发间簪着一溜扁金并两朵红绒花而已。

“姑娘看着确有些面善,但贵家本是此地,姑娘怎么会……”

冯徽抿了抿唇,心里有些迟疑,他先前不过凭着一股子血气,并不曾细看,这一会自然也有些呐呐,半天也就憋出半句话来。

“冯公子,这里原是田府,里面的老太太凑巧救了我,看我可怜,便收留了几日,却并非我家。”顾蘅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顿了顿后,方低眉轻轻道:“我也是余杭人氏,姓顾,唤名清芷,也有些家人亲故,只这事过后,还有什么脸面归家。此番,我还想着能求公子,归乡后若听的什么,万不可说道出来。”

看着顾蘅虽然语言温柔,但言辞间却透着一股离乡别井后的惨淡与决绝,冯徽心里一颤,不由得勾起些伤心,当下也不由得一叹,劝道:“姑娘何须如此,且不论那船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家中的人总归盼着你回来的。我父母俱丧,兄弟姐妹俱无,如今孑然一身,常思量着若当真有个亲人在,他便是醉赌奢侈,我也愿意的。”

摇了摇头,顾蘅将眼中的泪意压了下来,低眼轻轻道:“公子不必劝我,我知道你说得都是极好极对的,可是我骗不过自己的心去,实在无脸归乡。您既然没有什么亲人,就在这里安心留一些日子。我有幸得救后,只说孤女无亲,投奔亲友时落水了。这里的太太老太太亦是心善慈悲,又留了我,又帮着周全,使得我能见公子一面,偿了心愿。想来,他们也能暂容公子住些日子的。到了那时候,我也能馈赠些金银与公子,以作报答。”

冯徽听得这话,忙向前迈了一步,但看得顾蘅就在面前,又忙退了几步,脸上烧得躁红,急道:“顾姑娘,这决然不可,决然不可,先前不曾救得你,我已是羞惭得很,这话如何说的!”

说完这话后,冯徽又是焦急,又是无措,两眼往周围看了一圈,方伸出手从圆桌下拖来一个圆凳,只道坐下细谈,再提壶倒了一杯茶,递与顾蘅,自己才讪讪着坐在另一侧,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

顾蘅看着冯徽提壶倒茶,心急手缓的,连那茶水洒出,茶盏中只得半盏,都不曾察觉,手还搭在那被热茶浸湿的细绫布上,眼里不由得热热的,忙低头凑到茶盏边,不假思索地猛灌了一口。

她单单看着冯徽如何,一丝眼神都不曾放到这茶汤上,没发觉这茶热烫得很,一口入喉,哪里忍得住?只当场呀了一声,她就止不住又咳又吐,一行流泪,一行气凑,一行泛汗,连杯盏翻倒在桌上也丝毫不知道。

“姑娘,姑娘……”抬眼看到顾蘅咳得脸红头胀,冯徽忙起身,几步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又想扶着,又不敢扶着,最后也只得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唤道。

顾蘅咳了几声,就想起冯徽的手,心里也是着急,一面咳得什么似的,一面却忙伸出手想要抓来看看,不想着手忙脚乱间,这身子往一边倾,凳子也被推得滑倒在地,两人登时就跌到一处。

圆桌原铺着一层细绫布,两人跌倒时被拖拉下来,连布带茶盏都劈头盖脸,摔落在两人的身上,虽不曾碎了东西,但这等声响,外头怎么没人听见。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田珑却打起帘子,半迈入屋子里,一边打量,一边道:“冯公子,阿蘅妹子,这声音……”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眼前这景象,脸色都不由得一变,脚下着忙,不曾细想什么口中就嚷了出来:“苏合,你快过来!”

第十章 缓言

第十一章 怪音

田琼这一声唤出来,顾蘅在惊骇之余,更平添了三分羞恼:除却那个恨之入骨的章荣,她从未与男子有这等亲密接触,便是当初如何恋慕杜昀,也不过遥相思念罢了。

这么一来,顾蘅心头越发得焦躁,口中说不的话,身子却不由得挣扎起来。不过,先前那凌布当头罩下,两人正都没头没脑不清不楚的时候,她这一番折腾,两人愈发得纠缠在一块儿。

不知过了多久,顾蘅微微一仰头,透过一点凌布的缝隙,冯徽那略带困窘,颇有些无措的眼睛,便恰恰好与她对视,几乎同时,两人都不由得一顿,登时僵住。

眼瞅着冯徽那清亮的眼里尽是无措,顾蘅越发觉得羞耻,脸颊腾得飞起一片绯红的霞云,羞不可抑地垂下脸来。

这一份女子的羞赧,落在冯徽的眼中,他不由得也脸红了。只觉得那一低眼间透出的温柔,像一朵初绽在凉风里的水莲花,娇羞无限,令他心尖不由得微微一颤,生出些许恍惚来。

就在这种恍惚中,冯徽的指尖微微一颤,如同蝴蝶蹀躞在花间,极轻极轻地落在顾蘅的身上。而后,一种如玉般温软的触感便从指间直抵心尖,使得他颤颤巍巍又陶醉不已,一双眼睛不由得黏在顾蘅的脸上,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两人俱是静默无声,两厢低眼时,原遮盖住两人的凌布被田珑猛然掀起来,微微有些刺眼的光亮中,顾蘅与冯徽如同偷情的男女被戳破一般,虽然脸颊泛着一层桃花红,唇角却有些发白,眼里尽是羞惭。

“蘅姑娘……”苏合赶了进来,看得眼前的景象,在古怪诧异之余,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庆幸来。这外头原有几个小丫鬟的,恰好新蝉也被田珑使唤出去,听得田珑的话时,她们便有些蠢蠢欲动,想着能到内里来掐尖儿,献殷勤。好在自己听出那声音有些不对劲,忙使了眼色拦下人,不然,这一幕要落到这么些人眼中,没一个时辰便要传的阖府皆知了。

心里想着事,苏合脚下便有些迟缓,站在那边半日也不曾缓过神来,田珑见着,忙又唤了一声,她方忙忙赶上来,也帮着将凌布解开,搀扶起顾蘅。

“阿弥陀佛,还是苏合有眼力,晓得怎么动手,要不是她,怕这一会连我都绕进去了呢。”田珑心思单纯,并没有多想什么,看着终于将那细绫解开了,便角儿蹲了半日很是脸热,忙扇了扇风,又握着纱帕,双手合什笑道。

听这话,苏合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想说着什么,但眼角一瞥后,却不由得将话咽了下来,只悄没声息地往那两人身上看去。田珑看得她这样的神色,不由得顺着她的眼神望那边看去,不一会,她的脸上也露出三分古怪来。

原来,听到田珑的话后,顾蘅的脸又滚烫灼热起来,只盯着裙下微微露出的鞋尖,没有说话。冯徽虽然也一般的垂首低眼,游弋的目光却不自禁地往顾蘅那边移去,看了一眼,便忙移开,不多久却又忍不住再瞅那么一眼。

这景象乍看仿佛有些尴尬,但田珑与苏合两人细细瞧来,却觉得两人身上仿佛蒙着一层脉脉温情的纱幕,带着一种隽永的美感。

“咳,太太,蘅姑娘身子不好,这衫子又被茶汤打湿了,这是不是先……”苏合到底沉稳些,虽然觉得顾蘅与这冯徽颇为登对,又仿佛有些私情蜜意,却也晓得这种事到底有伤风化,想着这些日子顾蘅的好处,忙开口遮掩道。

田珑听了,忙将旁的心思放下,抬眼打量了一会,看顾蘅两颊嫣红似桃花,袖子衣襟上也有些湿漉漉的,便急道:“倒是我忘了,阿蘅妹子,你身子弱,到底要小心着的。怎么就跌成这样子了?不论如何,你身子方好,却要小心着,还是先回去歇一会吧。再者,你们也说了好一会的话,虽然大夫说冯公子大抵没甚事的,但身骨却也虚着,且舟车劳顿的,也是歇息的时候了。何不两下都安妥歇息一日,横竖,日后见面的日子也尽有的。”

这时候,顾蘅冯徽心底都有些羞涩,听了这话,倒似得了一杯甘霖雨露,忙都应下来。

冯徽照着礼数,先与田珑道了谢意,方抬眼注视着顾蘅,语音暗哑青涩,低低着道:“蘅姑娘,虽有种种不如意,但一月前你我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段际遇?日后种种,也总在不定之数,何不善自珍重,等到云开月明的时候。”

指尖颤了颤,顾蘅抬脸深深看了冯徽半晌,眼眶便有些发红,只忙垂下眼,敛衽道:“冯公子的话,我自记在心中。日后……”说到这里,顾蘅只觉得心绪翻涌,心里复杂难明,恰好又记起一件事,顿时一噎,半晌后,方轻轻地瞟了冯徽的手指一眼,轻声道:“你也小心些,莫忘了敷些败火去毒的膏药。我……”

顾蘅不说话时倒也罢了,但一说话,到底是被烫得不轻的,说话间多少有些大舌头,田珑与苏合如何听不出来,忙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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