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怎么了?”潘鸣凤和煦的笑着,亲手将两人扶了起来,又替他们整了整衣甲,拍了拍他们身上的灰,温和的问道。
“没……没什么……潘,潘大人……这会儿是我们休息的时间,所以……我们没有偷懒的。”
先前在哭的那个青年禁卫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年纪大一些的那个人,虽然是开了口,可也是结结巴巴,显得语无伦次。
“你们不用紧张,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潘鸣凤再次温和的一笑,绕过两个禁卫,从地上捡起来先前那个哭泣的禁卫慌乱中丢掉的衣角片,放在手心里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从欧阳大人下令烧掉的那些包裹里面捡出来的?”
潘鸣凤说着,伸出手指来,将那片衣角片上面粘的一块泥土给弹掉了,又用手掌擦了擦衣角片,这才将它递到先前那个哭泣的青年禁卫面前。
那哭泣的青年禁卫慌张的看着潘鸣凤,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好半天之后,才点点头,伸出双手接过衣角片,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贴身放好。
“这应该是你的家里人亲手缝制的吧?好好的衣服,烧掉真是可惜了,这可是家中亲人的情意呢……”潘鸣凤说着,摇了摇头,一副痛心惋惜的模样。
“潘……潘大人……”那青年禁卫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潘鸣凤,口中喃喃。
“无事。”潘鸣凤又温和的笑笑,笑过之后,颇为感叹的说道:“本官也是有父母亲人的人啊……”
一句话,说得青年禁卫眼圈更红了。不止是他,连他身边的另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禁卫,眼圈也微微有些泛红。
说着,潘鸣凤拍了拍两个禁卫的肩膀,背着手,扭头准备走了,在扭头的一瞬间,不经意的摇摇头,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说起来,都是大瑞朝的皇族,都是太祖血脉……何必断了大家的活路,唉……”
说出这种话,潘鸣凤自然是不怕这两个禁卫去揭发他的,实际上,他这句话可以解出两个意思来。
一是说天子或者说是何世道和欧阳擎,还有一个,也可以说是在说宁王。
而且,这两个禁卫既然躲在这里,偷偷哭泣,那就是对何世道和欧阳擎行事不满了,他也有把握,这两人不会去举报他,甚至,还能为他所用。
果然,潘鸣凤刚刚转身没走几步,那个年长一些的禁卫就又单膝跪下了,一边跪,一边开口:“潘大人!”
他一跪下,那个小一些的,先前在哭泣的禁卫也跟着单膝跪下了。
“这,这是做什么?你们快起来。”潘鸣凤一转身,看到两人再次跪下,一副很是吃惊的模样,快步走回两人身前,要将两人扶起来。
不过,潘鸣凤毕竟是文臣,力气有限,如何‘扶’得起来两个不肯起身的禁卫呢。
“你们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跪什么跪?”潘鸣凤稍稍板起脸,看着两个禁卫说道。
“潘大人。”年长一些的禁卫咬了咬牙,抬头看着潘鸣凤,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开口道:“您说,咱们还有活路么?”
听到那禁卫的话,潘鸣凤自然是心中狂喜,可是脸上却一点不显,他的脸上挂起为难的神色,隔了很久,才迟疑着开口:“这个……其实,不仅是本官,便是陛下,也是希望大家能有一条活路的。”
说着,潘鸣凤顿了顿,一边摇头,一边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说道:“为了这天下,死的人太多、太多了,不该再继续死人了……”
潘鸣凤又顿了顿,重重的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唉,可惜现在,连陛下也做不得主啊。”
听到潘鸣凤的话,两个禁卫连呼吸都重了几分,年长些的还好,那青年禁卫干脆愤愤然说道:“禁卫是天子亲军,可不是某些人的私兵,凭什么要我们陪着他们一起送死!”
“你,说什么呢!”年长一些的禁卫急了,狠狠的瞪了青年禁卫一眼,看着潘鸣凤急道:“潘大人,这小子不会说话,他不是这个意思……”
“本官明白,本官也是陛下的官员啊。”潘鸣凤一脸的推心置腹,看着两人说道。说着又摇头叹气:“可惜本官手中无可用之人,想保陛下平安也不行啊……罢了罢了,这些话咱们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万万不可传入他人口中,如若不然,本官获罪是小,带累了陛下事大啊……”
“好了,本官还要去各处巡视,你们歇够了,也回去吧,好生守卫陛下。”
说着,潘鸣凤再次转身要走。
“潘大人请留步!”年长的禁卫再次开口,不过这一次,潘鸣凤却没有停下脚步。
年长的禁卫急了,干脆站起来,快步走到潘鸣凤跟前,说道:“潘大人若是不弃,小的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共同为陛下,为咱们自己,搏一条生路。”
“双手难敌四拳么,咱们能做什么……”说着,潘鸣凤又要绕道前行。
“潘大人!小的还有袍泽兄弟,只要谋划得当……反正不搏是一个死字,搏上一搏,没准还能有条生路,还请大人三思!”年长的禁卫再次拦着潘鸣凤说道。
“是,请大人三思,小的只愿意替陛下卖命,不愿意做别人的私军,死都死得莫名其妙!”年轻一些的禁卫也走到潘鸣凤面前,抱拳说道。
“罢了,既然如此,那本官也豁出去了!”潘鸣凤说着,脸色变得大义凌然起来。
☆、第288章 破皇城(三)
第288章 破皇城(三)
要说起来,潘鸣凤真真是个能人,不仅用相似的法子串联了许多禁卫,连好几个下层军官都被他拉到了自己的船上。
更重要的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说服了太医院右院正宋思文,让他配了一副会让人浑身无力的药出来。
因为宋思文配的那药几乎全是大补的药材组成的,所以配好之后,潘鸣凤就直接交给御膳房炖了补汤。
补汤炖好,又安排好相关的人员之后,潘鸣凤亲自提了装了补汤的食盒,去给何世道和欧阳擎。
“我早说了,这种事情,交给宫中的侍人去做就好了,正伯你怎么又亲自劳动了?”
因为潘鸣凤经常做这种事情,所以正在偏殿里头同欧阳擎商议皇城守备事务的何世道见潘鸣凤端了补汤进来,完全不疑有他,直接开口笑道。
潘鸣凤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冲欧阳擎点点头,这才看向何世道,恭谨的说道:“学生不知武事,这些日子以来,这诸多事务都只能劳动恩师和欧阳师兄受累,学生实在汗颜得很,也只能做一做这些许小事,聊表心意了。”
说起来这潘鸣凤能在以何世道为首的利益集团中,越过诸多与何世道有亲旧关系的人,排行第三,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问题,还有一点,便是他数十年如一日,待何世道始终恭敬得如同亲父一般。
所以他这般说话,何世道一点都不觉得他是不是藏了什么祸心,反倒都觉得他懂事,不枉自己对他的提携和照顾,心里头欣慰无比。
“正伯如此孝顺恩师,才是叫我这做师兄的汗颜啊。”欧阳擎哈哈一笑,接过潘鸣凤递给他的补汤说道。
“师兄言重了,一直以来,恩师待我,都如同自家侄子,而师兄你,也像兄长一般对我照顾有加。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说长兄如父。愚弟孝顺恩师,礼敬师兄,也是应该的。师兄如此说,倒是让愚弟惭愧得紧了。”
潘鸣凤一边说,一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补汤,又说:“恩师,欧阳师兄,这补汤熬的熬正好,咱们趁热喝了吧。”
说着,潘鸣凤自己先喝了一口。
当然了,潘鸣凤自然是事先服下了解药的。
何世道和欧阳擎本来就不曾怀疑过他,这回看他先喝了,自然也端起汤碗就喝。
喝完之后,何世道还笑言:“这可是百年的老山参才有的味道啊,御药房的人,倒也舍得。”
“恩师说笑了,别说百年老山参,便是千年老山参,只要是给恩师补身子的,御药房的人,谁敢说半个不字。”潘鸣凤依旧笑得很恭谨。
“你这张嘴……”何世道失笑,抬起手来指着,颇为欣慰的补充道:“说起来,你倒真不愧是咱们大瑞朝御史台的顶梁柱啊。”
“那也是因为有恩师提携,学生这些年才能一展所长。”潘鸣凤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偏殿的正中,无比恭谨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正伯今天这是怎么了?”何世道心中疑惑,不过也只以为他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所以又真情流露了,笑着对欧阳擎说道:“子羽,你快将你师弟扶起来。”
“是,恩师。”欧阳擎应一声,站起来,哪里知道两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见此情形,潘鸣凤心中大喜,不过脸上却是一点都不显,依旧同先前一般恭敬,或者说,更加恭敬了。
他仿佛没有看到欧阳擎和何世道的脸上的惊疑一般,再次咚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跪得端端正正的,双手抱拢为揖,冲着何世道开口说道:“其实学生今日,有一件事情,想要求老师和师兄。”
此时,何世道也感受到了手足无力,心中顿时惊起阵阵响雷。
可他毕竟是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一路走到现在的,一个眼神止住刚准备开口的欧阳擎,脸上依旧挂着和煦无比的笑容,看着潘鸣凤,慈爱的说道:“咱们师徒,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
“不管有什么事情,正伯你直说便是,咱们师徒三人这么多年的情谊在这里,难道我这做老师的或者你师兄,能驳你的面子不成?入冬了,地上凉,冻伤了膝盖可是不好,你先起来再说吧。”
“学生多谢恩师。只不过,此事实在是干系重大,学生无颜,只有跪着,才敢说出口来,还请恩师见谅。”潘鸣凤说着,又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罢了,你这孩子就是这么实诚。”何世道一脸慈爱的摇摇头,看着潘鸣凤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为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