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静的面上含着淡淡的笑,如阳光撒在树下的感觉,令人看得心头一暖。那双眼眸中闪着关切的光,原来他看出来她的紧张,想要安慰她。
玲珑缓缓地垂下眼——真奇怪,被他这样看着,并不讨厌,而且,她竟然有种心里怦怦跳的感觉。这样的感觉,除了镜夜之外,还没有第二个男子给过她。
“宣——楚王、楚王妃上殿——”
终于,前面传来了公公的声音。
那只按着她手的手掌收紧了,将她的手拉了起来:“走吧,让大家看看我们是如何地恩爱。”
她的心中一动,垂下眼帘,果然乖乖地跟他下了车。旁边的李维稍使了个眼色,表示这样做不合体统,毕竟夫妻要相敬如宾不相睹的。
慕容静淡然一笑,这才放了玲珑的手,接过李维递过来的朝牌,往前走去。
仪式隆重而繁杂,玲珑照着礼仪书记官之前教下的步骤,一步步照做。祭过天地,开过佛光,来到皇帝的面前,跪地行礼,口呼万岁,万万岁。
玲珑是第一次见到永泰帝,只觉得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满面沧桑,眼中藏了无数的痛苦和无奈,完全没有作为一国之君应有的意气风发。做了三十年的皇帝,一个男丁都生不下来,如今还被别人的孩子抢了继位权。这还不算,旁人派来的,想要取他性命的杀手,如今已取代了他的亲生女儿,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浑然不知。
不知为何,玲珑觉得自己对这位永泰帝有了某种特别的情感,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别的什么,然而,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与她之前的目标不同,他似乎……是不应该被杀的。
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吃惊,趁着等候册封的时刻低下头去,不想要让任何人发现她心底这样澎湃而过的思绪。
旁边,宰相重读了一遍册封的圣旨,两人均点头谢恩。
永泰帝点点头,往旁边一个眼神,捧着印鉴的大臣便走了过来,两人领了印鉴,再一次谢恩,便退下往旁殿里更衣。
退下朝服,换上宫服,凤鸟的图案全部变化,连腰带上的刺绣也不同。
玲珑望着镜中自己盛装的样子,不觉有种轻微的喘息之感。
这人上之人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往日,她只觉得穿着这些繁冗的衣服,遵照规矩进行各色仪式,很是无聊。但是看到下面一本正经的朝臣们,想到这个皇宫统治着的广大土地,她的想法改变了。
今日,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是太子的王妃,如果她不是个假的慕容嫣,那么,有一日,她可能会成为真正的皇后,统帅六宫,指点江山……
玲珑突地觉得自己又想多了,忙垂下眼帘,努力平复心情,一边,静候外面的宣令。
再一次见到慕容静,是在旁殿的出口处。他的动作比她快,早已站在出口处等着了。
他也已经换过衣服,那一身宫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意外地合适,仿佛他本来就适合这样皇族的衣装,他生来就该成为太子的一般。
她看的有点呆,毕竟他是一个十分出色的美男子,今日这样盛装,心情又爽快。
他对她亦露出惊艳的表情:“果然还是宫服适合你。雍容华贵,极致风流。”
玲珑弯弯嘴角,这马屁有点拍到马腿上了,她只是一个弃婴,又在青楼长大,哪里会适合什么宫服之类。只是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口头的恭维,她心里倒也有种窃喜的感觉。
第二十七章执子之手
玲珑弯弯嘴角,这马屁有点拍到马腿上了,她只是一个弃婴,又在青楼长大,哪里会适合什么宫服之类。只是看慕容静的表情,不像是口头的恭维,她心里倒也有种窃喜的感觉。
来到殿前,重新改过称呼,接受朝臣的礼拜。
这一次,玲珑愈发真实地领会了所谓皇族的荣耀。
下面人山人海地等着的朝臣们,都不知是从国内哪里赶过来的,此时都异口同声地喊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场面何等壮观!
只要站在这个高台上,举起手轻轻一挥,就可以主宰国内的风云变化……玲珑觉得,自己开始明白,那些雇用自己去杀人的人们,心里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了。就为了这一个位置,就为了这一个名为“权力”的东西,他们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甚至愿意用金钱去交换。
幸好世界上还有另外的两种人,一种,像是镜尘风的类型,只求钱不追权,另外一种,不追钱也不追权,不然肯定天下大乱。
她又转眼望了身旁的慕容静,他正微笑着,回应朝臣们的朝拜。
——这个已经几乎得到一切的男人,心中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她禁不住,心底升起这个疑问。
他的母亲和他所背靠的家族,为他准备好了这条路,甚至还为他铺好了以后的路,不需要多久,如果一切顺利,他就会从太子,过渡为这个国家的皇帝,届时,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个国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他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轻易得到。
这样的他,心里想要的东西,又该是什么呢?他似乎已经得到所有凡人能够得到的东西了……呢。
慕容静感觉到了身边的视线,缓缓地侧了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不觉被他那种深远的眼神所吸引,一直一直地看着他,看得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忘记了周围那么多人的存在。
只记得……那一日的风,凉凉的,很清爽。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她后来想起来那一天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可能,那些本来不会改变的东西,就是因为那一刻的对视,无可救药地开始了变化。
耳旁有缓缓的流水声。
还有……划桨的声音。
周围,好浓郁的水的味道。
——这里是哪里?
慕容嫣缓缓地睁开眼,只见到灰蒙蒙的一片。好容易,她才辨认出来,那原来是乌云满布的天空。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摇晃着的,移动着的物体上,左右望去,看到木制的船帮,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一条小艇。
“不要乱动,不然船会翻的。”身旁,一个声音低声说道。
她吓了一跳,忙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个冰冷的铁制面具映入眼帘,说话的人,正隔着面具看她,面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慕容嫣后背立时出了一层薄汗——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本来要下嫁楚王慕容静,而且身怀毒药,准备当夜要与他同归于尽的。不想计划还没有实施,先进来两个奇怪的人,一个带着铁面具,一个长得跟她一模一样。他们点了她的穴道,换了她的衣裳,又将她硬带出了喜房,往楚王府外带去。
她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既然是要用那个女子来换她的身份,那她一定处于要被彻底消灭,不至于扰乱计划的地步。没有料到的是,这个蒙面男子竟然扛着她,跟那些准备来接应他的人打了起来,还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她逃窜离开。
之后……他们两个,就一直处于流亡的状态。
他似乎早有准备,又或者真的是精于流亡,他们两个人离开楚王府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藏身之所,而且第二天天还不亮,他就赶着与她出了城,继续往南逃去。路上,好几次都遇到阻击的人,命悬一线,但是都被他高强的武功化解。她虽然不知道这男子带着自己逃亡的真正理由,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他好几次都几乎为了保护她而丢了命,他绝对不是要害她的。
“……我们现在到了哪里?”慕容嫣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快,就要到金陵了,夫人,”船头撑着船的船夫听了,便顺口将话头接了过来,“您家相公可真是对您爱护有加啊,路上一直照顾着,那番仔细啊,真看得我一把年纪,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慕容嫣一听,顿时小脸烧得通红,但是又不好明说自己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子是何许人也,好不尴尬。
“船家,撑你的船,”蒙面男子抬头对船夫道,“天黑之前,务必赶到金陵。”
“知道了,知道了。”那爽朗的汉子倒也识趣,见客人不爱提私事,也就不再往下说了,乐呵呵地加快速度撑起船来。
慕容嫣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睡在蒙面男子的怀中,难怪周围一阵寒意,她却不觉得十分冷。经过这些天,她也终于学会变得乖巧,与人争论礼节,不如先保存自己的小命。
于是干脆将身子蜷得紧一些,继续沉沉睡去。
梦中,她穿着高贵的朝服,站在慕容静的身旁,接受朝臣们的礼贺。
然而,当慕容静转过脸来看她的时候,那双冷漠的眼睛中透射出来的,并不是温暖的柔情的光,而是狠狠的杀意。
——你,为什么?
她在梦中质问道。
你曾经想要做的事,你自己最清楚。
慕容静在梦中冷冷地道。
你想要害我?我一定会要你付出数倍的代价!
第二十八章夫妻煮酒
“不要——!”
慕容嫣尖叫着醒过来,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又换了一个地方,如今不是在船上,而是在一张床上了。
她满头大汗地爬起身来,回想起梦中慕容静绝情的眼神,心有余悸。
“怎么了?”身边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黑暗而宁静的房间之中,分外地清晰。
他离她有一段距离,如果不是在船上那种必须要贴近了保护她、为她取暖的状况,他便非常自觉,男女的礼数做得十二分地好,比柳下惠还要柳下惠。她曾经担心过这个男人是不是贪图她的美色,所以才会不照规矩办事,带她离开接头地点,然而,如今已经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我做了噩梦。”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左右望去。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然而马上有燧石的声音响起,黑暗中一簇火苗亮了,带来一片光明。这里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周围都是寻常客栈里会有的什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她住惯了有品位的地方,最初对这样简陋的房间很不习惯,但是一路过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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