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边。
实则,在我的印象之中千溯和夜寻正面打照面的境况并不多,就算有交谈也是寥寥。
我三年未见千溯,激动一下第一个反应自然不是关照他俩如何的生疏,而从中稍稍周旋。只是嗖的窜上前去,伸手要抱住他。
然霎时的福灵心至,我突然意识到夜寻在场,他那样冷清悠闲的性子必当是不喜欢粘人的。我不过闭了个关回来就缠着千溯搂搂抱抱的,给旁人看上去好似的确有些粘人了。
如此一想,便默然的将手背到身后去了,面上仍是欢喜着,“哥哥在等我么?”
千溯低眉瞥一眼我背过身去的手,似笑非笑的轻轻呵了一声,而后道,“自然。”
我先是心中一暖的笑着,然后才见千溯眸光悠悠偏开,漫不经心落在尚站在阶梯之下的夜寻身上。夜寻亦抬头,风轻云淡的望向这方。
气氛有些凝滞,说不出来的感觉。说是剑拔弩张便太过了些,意味深长又太和善。千溯与夜寻的神情皆与寻常无二,如此无端的气场全开,着实有些诡异。
我哽了哽,暗忖他们莫不是在我闭关的时候结下了什么梁子?正要开口,夜寻淡淡同我道,”既然有千溯魔尊相迎,我便先回去了。”
我只得压下原本的话,点头点头,“好。”
夜寻走后不久,千溯一敛袖的转身往殿内走去了。我一愣,收回目光忙跟上去,待得走到其左侧,才听得他似笑非笑道,“人都走远了,有什么可看的?”
我咦了一声,自己也惊讶了一下,若不是千溯提及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看着夜寻离开的背影发了一阵的呆。”没注意。”
千溯的步子大,我跟得挺艰难,遂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口,然后顺势且主动的拉上他的手,想要他慢点。
千溯唇角几不可查的微微上扬,脚步这才放缓了些。
我终于能顺利跟上他步伐之后,又道,“哥哥对夜寻怎么看?”他俩方才那气氛,我还是挺在意的。
千溯领着我从大殿的侧门绕出去,步入长廊,竟是一语道破我心中念想,“我同他没有过节,你不必担心。”
我心中一宽,笑了,“那就好,我便是想同你道,我与夜寻成为挚友了。”
千溯平静的应了一声,好似早就了然的模样,然后顺应我心中的潜台词,“我自会同他好生相处的。”
兜兜转转,我才晓得千溯是领着我去了冰渐平素歇息之所。
冰渐原身体积颇大,模样可怕不说性子也暴躁,未免吓着寻常的侍从,那一方极宽敞的平地四四方方笼罩着灰蒙的结界。
千溯挥袖,荡开结界,带着我走进。冰渐自喉咙中发出一声低低讨好的呜咽,猛然便窜了过来。
我稍一抬头,便看见了平地之中,拔地而起仿佛直达天际的玉石阶梯。气度宏伟,精致铭刻蜿蜒而上,显得很是诡异。
上次我来寻冰渐,并没有发现这一阶梯。
千溯并没有理会冰渐兀自的欢腾,问我道,“此回闭关,修为可有精进些许?”
我点点头,“原本还有些吃惊,后来才知道是夜寻的息凛落在琼蝶谷了,叫我白白捡了份好处。”
“你轮回天劫将至,当下便莫要分心,好好修炼便可。”顿一顿,“我与曦玥创出的新世,如今颇有几分景色了,便叫你过去熟知一下。倘若并无其他异变,那天劫你便试着在新世之中渡过罢。”
新世避劫,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按着千溯曾给我说的原理,即便是轮回天劫也可削弱三成以上的威能,至于具体多少便看新世的完善程度。
自古以来,雷劫威能一贯是递增的,这亦是古魔逐一消失陨落的缘由。倘若新世大成,便可逆转天命,与天同寿。
原本如此,创世者,即越神。
我早知千溯有这打算,曦玥因此独立于世甚少见人,却没想竟然真的功成。
入新世之前,我被挤着手指滴了两滴血才得其认可。随后便瞧见曦玥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躺倒在一处草堆里头,眼底的黑晕将要挂到了嘴角,唇色惨白。精深昏迷,不省人事。
我牵了下唇角,“他……”
千溯手中本无东西,挥袖之际却有一方宽大的白布凭空而现,从头到脚的将坦i胸i露i乳的曦玥似个遗体般盖好,然后才朝我道,“没事,死不了。”
我抬头望天,恍然了悟,原来挚友之间都是如此相处的,夜寻待我其实已然足够和善了。
……
有新世加持,我对轮回天劫的惧意顿时退了许多,且观赏且心安。
然后才发觉,新世地貌是按着上古时代的魔界复制的。那时我虽然年幼,但被千溯带着东奔西走的辗转也记住了些地形。
沧海桑田,万万年的变幻,如今的魔界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样子。他仍是记得,我自然也记得。
彼时的飘零与如今的尘埃落定,坐拥江山,亦是孤独而叫人倦怠。
我终于隐隐知晓些许他心中的念想。
☆、第115章 沧海
回往寝殿之后,小纱忙迎上来问我需不需得沐浴,闭关这么久才回;今夜也能早些休息。
我坐在桌前吃着些许新鲜的水果,抽空道;“唔,沐个浴倒是可以;只不过今个我要去折清那儿睡,你不必忙乎了。”
小纱周遭的欢喜情绪猛的一收;像是愣了半晌,稍稍敛了眉;低头称是。
天色还早,折清如今公职在身,没法陪着我,故而至今我都没能见着他。
沐浴过后;发丝尚未拭干;我披了件外衣出门,一路晃荡去了折清的行宫。
这个时间,我没想到他是在屋内的。只不过桌前文书堆积如山;一鬼将侍候在旁;手中还端着一摞的卷轴。折清神情认真严谨,执笔的手稳而有力。
窗口尚有微光透入,我只在门庭前静静的打量着他的模样。
千溯批改文书的时候,总是漫不经心的撑着头,敛着眼一幅慵懒而倦怠的模样。我瞧他瞧久了,便还以为改文书就是这么一件无聊而无甚紧要的事,再见折清笔挺的身姿与认真的模样,忽而觉着莫名的好笑,就连他偶尔皱起的眉,也可爱得紧。
少年认真又专注的模样啊……
倒是鬼将先发觉的我,身上的铠甲一阵的响,利落的单膝跪下,声音亦是铿锵有力,唤道,“尊上!”
折清回眸得很快,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收回胶着得目光,四目相接一时有些讪讪,尴尬的撇开眼,咳嗽两声,”我来看看你。”
折清神色微动,却没做什么回应。
我磨蹭着走下庭院,推了房门进去,然后对鬼将道,“你先下去吧。”
鬼将一直跪着没起,待我令下才起身搁了手中的卷轴,低头举步离开。末了,甚懂规矩、妥善的关好房门。
我挑拣起一个从高高堆积的顶端松动掉落到一旁的卷轴,摊开看了看,笑着,”今夜会很晚睡么?”
折清执着笔的手未动,神情却好似依旧的沉着在文书之中,垂眸平静道,“近几日堆积的文书甚多,会很晚。”
我又将手中的卷轴完完整整的卷好,再问,“我可以帮忙么?“
折清抬手揉了揉眉心,我一张卷轴都看完了,他笔尖的墨晕染了白纸,却依旧不见写出什么东西来。“尊上将将闭关回来,还是早些休息得好。”
我听罢,点点头。将那堆卷轴重新的摆放好,搬来张椅子往他身边一放,坐上去,歪头靠着一边的椅靠,准备闭目养神。
半晌,折清的声音明显不及方才的平静,默然隐忍着道一句,”尊上,还望回房去休息。“
闭着眼,我也觉着他应当是皱着眉的,如是笃定。
恍恍惚惚,我也想起了些事,缓慢的定了心思。睁眼时,霞光恰好的散落窗台,勾勒着,就连折清日渐冷清的眉眼也温暖起来。
我启唇,声音淡泊了几分,缓缓陈述,“折清,你同我成婚之后,可还想过回仙界?”
想是提及了仙界,他终于有些动容,好似给针刺了一般的猛然回头瞅着我,原本明媚的眼添了些许晦暗,”尊上,此话是何意?”
我朝他微微一笑,静静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回仙界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不要想,不要再因此同我置气,如此冷淡了。
……
当夜,我伴着批改文书的折清坐了一宿。
他处理的效率当是下去了许多,翌日一早鬼将换来一批新的时候,望见桌上尚存一堆的未批示文件,与歪头伴着折清坐的我。也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紧绷着肃穆的面上蓦然飘上一缕绯红,垂头退下的时候,愣是在庭外来了个平地摔,爬起身后神经兮兮一溜烟的走了。
我最近天劫将近,也不好过于松懈修炼,等天一大亮,鬼将来送过文书,也便晃悠悠的起了身,出去了。
末了,一手扶在门框前,”今晚还会睡很晚么?我也不大想在椅子上睡的。”
折清倦眼稍抬,一只上好的笔杆就这么生生坳断在其手中。
今个的修炼并没有多少进展,由于半点不及闭关是加持了息凛的顺畅,我便提前些的出了暗室,走了趟夜寻那。
其实也是因为有些事要同他商量,作为男子,他总该比我这个缺心眼的懂男子的心。我不晓得该如何才能解决掉同折清的这层隔阂,便只得去问问他了。
我同折清虽然有一纸婚约,却好似一直玩闹般,或冷战或亲近,都不是走的寻常夫妻那条路。这事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我想要将自己掰回正道来,至少也安稳得让千溯能够放心。
消逝于时光之中的古魔界比及如今魔界唯一的好,便是当时的千溯不用站在众魔之巅,不胜自寒而失自在。未得若其他古魔一般隐世安逸,怕也是一个不成器、成天知晓的黏着他的我,无法任其撒手不管的罢。
当他同我道新世之事时,我甚至感觉得到,他字里行间透漏出的讯息,是他已经定下心思,要将我交诸出去了。
不然又怎会将新世的神印交到我手上,同我道,“四象神格尚缺一位,你全心信赖于谁,便将这神印交诸到他手中。自那往后,我亦可无条件接纳其人,无论是谁。”
他将神印给我,怕就是要给我夫君的。
木槿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