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疼痛,她就会越清醒。
她想让自己记得这每一下的疼痛,她想要自己忘记这每一道伤疤的来历……
整整数个时辰,隔着轻纱珠帘,康亦安看不到内室里的情形,甚至听不到一声痛呼,但是他的心底依旧很焦灼。
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那宫中的御用女刺青师终于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出来。
“康大人,罗小姐需要好好的休息。”
留下这句话,女刺青师收了康亦安的报酬缓步的离开了,而康亦安则快步的奔入了霍少卿的房间。
床上的女子散着长发,身上盖着丝滑的锦被,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眸。
锦被外露出她消瘦的肩头和一截纤细的手臂,细长的枝叶*,清雅的幽兰盛开,她手臂上的刺青图案是一朵朵盛开的幽兰……
那些兰花之下还可以看得到细微的血痕。
康亦安的目光停在霍少卿的手臂上,良久之后,才缓缓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他忍不住坐在床畔,凝望着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着她的脸颊,床上的女子轻轻动了一下眉头。
康亦安俯*子低低的问了一句:“好些了么?”
“嗯。”
霍少卿轻轻的应了一声,有时候疼痛也是一种宣泄。
她缓缓抬起手臂,紧紧的握住康亦安的手,她的手掌虽然常年练武依旧纤细而柔软。
“少卿……”
康亦安俯*子,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我这么做,会不会很自私?”
他从不会厌恶她身上的那些伤痕,但是……那些伤痕却总会刺痛他的眼睛,时刻提醒着他,这是另一个男人留下的痕迹……
从前,他以为任迦南死了,他没办法和一个死人争,无法和一个死人计较,但是如今不一样。
至少,他知道那个男人——他还活着……
“不关你事。”
霍少卿轻轻的眨了眨眼,努力的微笑了一下:“其实,今天我想了很多,真的,既然要忘记过去,那么就索性忘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吧,无论是过去的感情,还是过去的恩怨……”
如果有的选择,她宁愿拿着绣花针刺绣,也不愿拿着银针杀人……
16:任迦南的邀约
距离新年越来越近,闹得满城风雨的方家冤案,因为苦主一直失踪,而成了昌运三年年末最后的一桩悬案。
瑞雪兆丰年,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冰天雪地之中,迎来了昌运四年的鞭炮声。
新的一年,可会有新的开始?
因为方家一案,康亦安在民间的声望所有下降,而康老丞相久病在床,一直缺席朝政,这让很多习惯了见风使舵的官员们有了些许别样的小心思。
当年先帝在世时,就时刻堤防着康家,暗地里想方设法的削弱康家的势力,如今陛下是否会故技重施?
君心叵测,没有人能够猜到皇上的心思。
不过却有消息更为灵通的人得知,皇上最近和太后似乎正在闹矛盾,母子失和……
端烁王府,与别处喜气洋洋不同,端烁王府中此刻一片紧张的气氛,任迦勋更是在大厅里不住的走动着,脸色焦急,神态不安。
“王爷,不要那么急,没事的。”
一旁端坐在客椅上的司徒政轻轻安慰了一句,目光时不时的掠过不远处的珠帘,眉宇间隐隐的也有一丝担忧的痕迹。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王府,随即一个婢女快步的跑了出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位小王子!”
“真的?”任迦勋脸色大喜,随即还不忘问了一句:“大人如何?”
“母子平安!”
呼!
任迦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折腾了整整半个晚上,他总算等到了这句母子平安!
他真的很怕巧夏会出什么事情,他已经失去了母妃,失去了弟弟,绝不可以再失去任何的至亲了。
“恭喜王爷!”
司徒政站起身来,微笑着拍了拍任迦勋的肩膀:“你快进去看看她吧!我先回府了,手头上的事情……等你安排好府中一切,咱们重新再议吧!记住舅舅的话——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比你的亲人更重要!”
“嗯。”
任迦勋重重的点头,随即快步的冲进了内室……
新年过后,所有人再一次为自己的生活忙碌开来。
一辆普通之极的马车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辄痕,向着上京城的方向缓缓而去。
斜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烤着一旁的小火炉,任迦南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情报——
端烁王任迦勋喜添贵子,取名任桓奕。
哥哥初为人父,一定很开心吧?
随手翻到下一页的情报,任迦南的目光停顿在那页纸之上——
御史大夫康亦安,定于本月初九大婚。
初九……
任迦南的目光变幻了一下,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上一次在临安城里看到霍少卿胳膊上的那些伤痕。
想起逐风呈递给自己的那些密报。
当年的她,也差一点死去。很多人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但是任迦南却多少猜到了一些。
如若,你当年真的愿意随我去死,那么如今,你可否愿意再一次随我而去?
任迦南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页情报之上。初九两个大字,在他的眼前不断放大。
四年了。
四年后,他再次踏足这片土地。
他不是衣锦还乡,不是回来报仇,他这一次乔装回来,除了要拜祭母亲探望二哥之外,要做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去寻找那个女人,为当年那段不了了之的感情,做一个真正的了断。
从此之后,他与这个王朝就此没有任何的关系。
普通的马车缓缓驶入上京城的大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马车并没有在上京城的大街上停留而是熟门熟路的拐进了闹市之中的一座庭院之中。
这里是扶摇皇家密谍在上京城的秘密据点之一,皇家密谍在任迦南的手中以现代的特工为效仿版本,不断的扩充人数,严厉的训练,渗入民间各行各业,精英辈出,如今整个情报网络已经覆盖了云澜大陆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国家和部落,而上京城作为他格外注意的地方,这里的情报机构最为精密,甚至比之东安皇室的紫衣卫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子!”
在院子里等候他的正是上京城这边的负责人,逐风。
“我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任迦南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已经有了眉目。”
逐风浮在任迦南耳畔低语了一句:“这里就是她如今住的地方,不过附近并不安全。”
康大人的未婚妻名为罗雨晴,这是如今上京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位罗小姐颇为神秘,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家世如何。
普通人查不到这些并不奇怪,就连很多有心人也未必查得到。
而逐风这段日子花了全部精力和所有的时间,这才从康亦安每日的行程里查探出了那位传说中的罗小姐所住的大致地方。
奈何康亦安每一次去那里都很谨慎神秘,很难跟踪,逐风最后只得孤身犯险,趁着夜色在目标范围内,挨家挨户的所搜,最后终于发现了那个罗小姐所在之地。
“公子,那位小姐……很危险。”
逐风犹豫着,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他那一夜的夜探差一点被霍少卿所擒,所以一直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她一向都很强悍的。”
任迦南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逐风,今日初几了?”
“回公子,今日初六。”
“初六。”任迦南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来……
还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就是她和康亦安的大婚之期。
昌运四年,二月初七,天气格外晴好。
房间里已经被新婚用品堆满,大红的嫁衣,繁重华贵的凤冠霞帔也都放在房间的桌上。
临近婚期,霍少卿的心却莫名的紧张起来。
“小姐,这是方公子写给你的。”
如兰把一封信交到霍少卿的手中,霍少卿的目光落在信封上,淡淡一笑。
方汝浩年前被她打昏之后,就一直藏身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虽然那件事余波未了,但是方汝浩依旧还有危险,值得一提的是康亦安曾经去过方汝浩藏身的地方,霍少卿不知道康亦安到底和方汝浩说了些什么,方汝浩竟然没有再提找康亦安报仇的事情,而是安分守己的待在那个地方,偶尔通过书信和霍少卿说一些话,以此打发时间。
相信当年方家的事情的确是另有内情,而康亦安无疑是知情者之一。
霍少卿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经常会隐藏一些秘密,不再想去探索那些未知的事情。
有时候,知道得多,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霍少卿给方汝浩回了信,整天都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这段日子她没有再看书桌上的那些书,因为那些书已经被她看熟的不能再熟了。
夜色清冷,月光皎白。
烛火下,霍少卿摊开宣纸,调好墨汁,握着毛笔对着洁白的宣纸发呆。
她好久没有画丹青之作了,如今对着空白的纸张却忽然间不知道自己想要画什么。
在这一刻,她的头脑中满是空白。
“嗤”
窗外想起轻微的声响,霍少卿立刻神色一动,整个人如灵猫般窜了出去。
“什么人?”
月色下,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霍少卿目光一凝,随手把自己手中的毛笔扔了出去,正中那个黑影的肩胛,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霍少卿趁着这个空挡已经一步窜到了他的身后。
是他!
她认得这个气息,这个黑衣人不久前就曾出现过,还被她伤了手臂,没想到他今日还敢再次出现!
他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心下思索着,霍少卿手上的功夫却毫不停顿,一路猛攻。
“小姐,在下实际上是受人所托!把这封信交到小姐你的手中。”
黑衣人左躲右闪,眼看被霍少卿逼入绝路,他突然间开口说话,并且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飞射入霍少卿的手心。
谨防有诈!
霍少卿只是飞快扫视一眼,却立刻愣在当场——
卿卿亲启
四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让她忘了反应,忘了去追那个飞速而逃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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