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佟寡妇,我还有些事情与她说,便让她留下来,稍后再走。
前不久,与张牙婆子谈了很多东西,大部分是有关佟家寡妇的现状,佟家寡妇本姓张,娘家世代是木匠,到她这一代时,因为家里没有儿子,她央着父亲教他祖传手艺,佟寡妇学的很快,做的东西也精巧,拿给别人看时,都赞不绝口,但一听说是个女人做的,便变了脸,死活不肯买她的东西。
佟寡妇还是姑娘时,没到出嫁年纪,爹娘就死了,外人说她克父克母,年纪大了还没有出嫁,后来只好嫁给邻村一瘸子,两人一起生活两年,瘸子突然暴病身亡,她也因此被人说成是扫把星转世。
无依无靠的她改嫁村里有名的木匠做填房,生了个儿子,两人和和满满的一起生活了差不多五六年,没想到木匠有一次出去为一家大户人家做工时,与人发生争吵,活活被人打死,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两人。
佟寡妇一身旧衣,倒没前两次见着那般布满被丁,衣裳很旧,不过好在没有见着一个补丁,想来她听说要见东家,便好好打扮一番,这件应该是她最好的衣服。
我看她有些拘谨,便微微一笑,倒了杯热茶给她,“佟家娘子,坐!”
佟寡妇摆手,连连后退,推拒道:“不用了,小妇人一身脏乱,怕污了姑娘的地儿。”
我将后退的她拉了过来,道:“佟家娘子不用这么客气,坐吧!”
佟寡妇见推拒不了,拣着凳沿坐下,双手紧紧的贴腿放着。
我笑笑,安慰道:“佟家娘子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要问一些东西,不好让小青和阿福知道,这才单独留下你。”
佟寡妇听我这样说,紧繃的脸色终于好转,回我一笑,问道:“不知玉姑娘要问些什么?”
我稍愣,记得从来没与她说过自己姓玉的。
佟寡妇不好意思笑笑,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补充道:“前几日张牙婆子找到小妇人时,说有东家要请小妇人做事,小妇人便问清东家姓什的。”
我点点头,这佟寡妇做的东西精巧,人也细腻,确实值得。
我道:“是这样的,我打算在和田县住上三年,只是目前找不到个管事的人,那日见佟家娘子做的东西精巧,便想让你帮我管家,不知佟家娘子有些什么要求?”
我这话一说,佟寡妇讶然。
许久,才道:“小妇人没想到姑娘这般看得起小妇人,小妇人的名声不太好,这样做,可能会拖累姑娘。”
我摇摇头,道:“小女子单身一人前来这里,很多东西不懂,身边又没有个亲近的,对佟家娘子一见如故,所以冒昧的请你帮忙,还望佟娘子不要拒绝!”
佟寡妇思索一下,这才接道:“姑娘,小妇人做个厨娘,干些重活也可以,就是别说让小妇人管家,小妇人怕你会后悔。你请了小妇人,小妇人就己经很满足了,哪还担得了管事。”
我见她执意如此,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问道:“佟家娘子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佟寡妇露出为难,犹豫一下,道:“小妇人也想像阿福一样,住在自己家里,每日里来上工,晚了便回家,这样可好?”
我了解一笑,道:“佟娘子可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儿子?如果是这样,好办,你将你儿了接来,到时,大家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小女子孤身一人,只与小青两人住一个若大的院子,心中总有些不安。”
“那可怎好?不行,不行!”
我道:“这事就这样罢,如此一来,大家能互相照应,生病或出了意外,也好有个人相帮!”一锤定音,佟娘子虽然面有难色,总体上来说,还是很高兴我能将她和她儿子留在院子里。
我想起一些事,问她道:“这附近,可有人能做婴儿床?”
佟娘子抬头,不明看我一眼,道:“姑娘要婴儿床?小妇人可以做的,姑娘用不着去外面买,只要找些木料就可以了。”
“如此甚好!佟娘子家住何方,到时如何通知你来上工?”
“姑娘只要与张牙婆子说说就好了,哪能使得姑娘亲自去找。”
我含笑,没有说话。
两人又喝了会茶,闲谈片刻,佟娘子起身告辞,将她送至门口,我转身进屋。从枕下掏出一包话梅,拣了一颗放进嘴里,刚刚翻腾上来的呕意被压下去。
我抚摸肚子,差不多三个月了,再过不久,肚子便会凸显出来,在那之前,一切必须安顿下来。
慢慢行至窗前,将插销扯出,推开窗子,外面风雪己停。我仔细算过日子,明年夏末,宝宝落地,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这孩子,我定不会亏待。我要给他双倍的疼爱,连同他亲生父亲的那份。
微笑着向窗外望去,李秀才仍旧一袭灰衣立在雪地里,等待买家。
又过了两天,张牙婆子找到我道,院子己经找好,让我与她一起去见见卖家,再看看院子是否合意。
我点头,披上披风,裹紧身子与她一同出去。
两人先是到了一处茶楼,卖家是一半百商人,做倒货买卖发了家,在京城开了几个铺子,生意红火,这才打算全家迁去京城,急着售出宅子,因为是宅子旧了些,迟迟找不到合意的买家。
我提出要去看看,那商人热情的将我和张牙婆子两人带至那宅子处。
宅子确实有些旧,青砖白墙上布满斑驳痕迹,不过只要翻修一下,定是个好住处。宅子不大,就六间房,呈品字状,被围墙包着,空地上,一片光秃,什么也没有,不过看得出来,以前是种过些东西,只不过到了冬天,全都枯了。
我问了价钱,价格也合适,便要了这宅子。差了些赏钱给张婆子,几人一起去衙门将手续办好,又去里长那打好手续,这宅子就正式成了我的。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一百两银票差不多只剩八十多两。再加上装修,置办家具,请人帮忙,签三个下人,意外生病看疹,还有最重要的租个相公,七七八八算来,所剩的银两刚好够生活三年。
三年后,如果爹娘不原谅我这个不孝女,我不知道我如何活下去,一时之间,心底生起无限惆怅。
在我的怅惘中,一天很快又过去了。我请张牙婆子带信给阿福,小青还有佟家娘子三人,就说宅子买好了,明天过来一趟,商量下如何修修那宅子,再搬进去。
张牙婆子笑涔涔点头,下去办这事了。
我想起对面的小二,披上披风,出了恒远客栈,向对面走去。路上,正好撞见李秀才帮着一位老人提着一袋东西从身后走上来,很沉重的样子。
那老人一直不停感谢,道:“李公子,放这就好了,放这,谢谢!”
李秀才依言放下东西,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笑笑,道:“不用谢,李老伯,下次千万不要再单身搬这么重的东西了,万一又扭着腰,那可不划算!”
那老头道:“老头子晓得,真多亏了你,对了,听人说你娘又病了,可有请过大夫?”
李秀才脸上笑容退去,换上几分愁苦无奈道:“娘亲的病总是复发,大夫说不能根冶,要保养,可是您也知道,娘这人,闲不下来,每次我在不时,总爱找些东西绣绣补补的,眼睛就这样半坏啦!”
老头听了,一脸怜惜道:“唉,李公子,听人说要请你去做先生,你怎的不去?”
李秀才笑笑,答道:“那些请我的人,都不让我带上娘亲,我怎好留下她独自一人在家?算了,不说这些啦,我回画摊去了!”
说着,朝老头挥挥手,远去。
待他走远,我仔细思考两人刚刚的谈话,心中一动。走近那老头问道:“这位老丈,刚刚那个可是李秀才,你可知道他家里有些什么人?”
老头见是一个陌生姑娘问话,虽有不解,但却很快答道:“李公子家里只有一个半盲的寡母,姑娘是要?”
我笑笑,道:“是这样的,小女子是来寻亲,见刚刚那李公子有些像小女子人的亲人,所以…。。”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让他自行猜想。
问到想要的答案,我道过谢,转身朝酒楼走去。
老头在身后用苍老的声音追问喊道:“姑娘,姑娘!”
“你要是找人,怎的不去找他呢,他就在前头卖画!”
刚进酒楼,小二热忱迎上来,道:“姑娘,坐楼上还是楼下?”
我摇头,道:“今儿个不是来吃饭的,上次你说做些杂事可以找你,可是真的?”
小二眼睛闪亮,问道:“可是姑娘有什么事情要帮忙。
“正是,不知能不能找到一些人帮忙修修房子?”
小二用力点头,道:“这个容易,你要多少人,明儿个小的就帮你将人找来。”
我道:“不用太多,三四个就好,主要是帮忙粉涮一下墙壁,翻修一下房顶即可!”
小二拍拍胸膛:“姑娘放心,这事就交给小的办去吧!”
我点点头,问好价钱,先将定金拿给他,又给他些赏钱,这才回了客栈休息。身子越发乏力,总感到困倦,还好,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
搬家
第二日,天边微露青色时,我便醒了。昨儿个半夜起夜,醒过几次小解之后便再也睡不着,干睁着眼躺在床上还不如起来做些别的。
自从有孕后,身子越发沉重,睡得也不如以前踏实。
本想下楼用早膳,但开窗看外面天色尚早,便打消念头,如此早,不好麻烦掌柜的,还是等会再说吧。
我从床头底下拿出一叠东西。
是个褐色小箩,里面装满布料,彩线,面上覆着个绣了大半的小绣屏。这些东西,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后,便开始张罗。细细的列了张单子,我打算绣些肚兜,软软的丝料那种,摸起来很舒服。我只要一想到夏天时,我的孩子只穿着我亲手绣的大红丝质福娃肚兜,光着屁腚,蹬着短小圆润的四肢在床上不停翻滚着玩儿,我便止不住想笑。
我将绣屏拿出来,红丝布上,福娃抱着条蹦达着身子的鲤鱼,只要再绣好福娃的两条小腿,再缝上包边和系带,这条肚兜就算完工了。
这是我为孩子绣的第一样东西,差不多花了五六天时间。接下来,我还想多绣些小衣服,小褂子,还要纳几双小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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