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没有必胜把握,简直是必败。两年前,花一色在位时,止剑宫尚能与天下庄一争,如今花一色深睡不醒,止剑宫早已失了支柱。封行水虽为代宫主,纵有支持者,却终究是不得全心,不服者视封行水犹如眼中钉肉中刺,那眼神比看天下庄的人都要阴上三分,封行水让他盖地他偏掀瓦,让他杀猴他偏杀鸡,这种人其实说得上是反叛者了,偏偏这种人还不在少数,那领头的纪焉也是个翩翩公子,在花一色在位时颇为受宠,止剑宫里,许多人对其马首是瞻,偏偏这人整天想的不是如何反击天下庄的挑衅,而是如何将封行水拉下位来。封行水虽为代宫主,手底下能叫得动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他事事躬亲,什么危险的差事都是亲自上阵,深怕一个不小心又让止剑宫折损了人才。他要是带几个人出门,迎面遇到一个逼命大掌,恐怕不是喊“护驾!“,而是喊“众人退后我来殿后!”
封行水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当宫主的人,因为他太怕牺牲。
但封行水还是当上了代宫主,因为较之同阶的纪焉,封行水显得更有脑子,止剑宫的大部分人到底还不是白痴。用他亲弟封竞的话说便是:“纪焉这人太渣了,长得好看也没用,你们搞清楚,代宫主要的是脑子,不是装装风雅窝里斗斗就行,我哥往那一站,就是气质加气势加实力,可不是那种只会给花宫主抛媚眼得了点宠就以为老子最大名字念起来像女人似的人能比的……说那龟儿子是男宠我倒同意!”
封行水成了代宫主,但这个代宫主他做得十分痛苦。内里有纪焉这拨人明里暗里放冷箭,外有天下庄虎视眈眈要报两年前的重伤之仇。他无时不刻在想着要找一个人来分担,或者将花一色的岁罗印解开,让她醒来,让她继续做回止剑宫的宫主。这样他就可以退下去,退得远远的,走到花知落身边去牵她的手,与她出门看看花,看看海,逍逍遥遥的。
“我找到了能解岁罗印的人。”封行水道,“只要解开宫主的岁罗蛊毒,止剑宫就有了能与天下庄抗衡的实力,止剑宫再不用屈膝向天下庄送什么人质。”
尤其这人质还是止剑宫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二宫主花知落。
“能解岁罗印的人?是谁?”叶还君道,“你不是说花宫主的蛊毒非尤冥不可解么?”
“的确非尤冥不可解,但如果那人是尤冥的师傅呢?”
叶还君愣了一愣,笑道:“你果然好运气。”他一眯眼,又道:“那你快去向他救助啊,找我做什么?”
“他会客有一个规矩,就是必需先将他身边的一名剑客打败或者引开。”封行水说着看了叶还君,“那名剑客是他的护身之宝,不将他引开,我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止剑宫过万弟子,找不到一个可以引开他的人?”
封行水叹了口气道:“止剑宫里,愿与我冒险的实力不够,实力够的那几个偏都不听我的。够实力又够听我话的,我实在不愿让他们去冒险,那剑客的武功非同小可……”
“哦,止剑宫人的性命都不可拿来冒险,只有叶还君的性命可以拿来冒险。”叶还君恍然道。
“对叶兄来说,我认为只是举手之劳。”封行水站起来,厚颜道,“没办法,我就是如此信任你啊,叶兄……”
“人情这种东西真是欠不得。”叶还君轻哼了一声站起来,道,“你准备何时出发?”
封行水闻言轻吁一口气,大有大功千成之色,他刷然摆开文扇,脸上又复了潇洒,好似刚才的愁绪是做出来的一般,这简直让叶还君怀疑自己是否中了他的苦肉计了。
“马我已备好,就在庄外。”
叶还君一愣,笑道:“封兄果然能算计。”
“哪里,自信而已。”
马是好马,千里良驹不足形容。三天的路,两天多便跑完了。叶还君与封行水到达东亭镇的时候,正是晨光浙升之时。
叶还君以为封行水要找的人是在东亭镇,他的马跟着封行水的马,从东亭北面穿到南面,直出了镇口,仍不见封行水停下。
镇口再过去是一片乱石荒草,远处依稀可见一片林木,周围白雾缭绕,晨光微熏之下,如仙境升腾。
“海雾林,其间有许多世人趋之若鹜的奇草妙药,世间难得。”封行水下马,停在那片林木之前,道:“我要找的人便是在这林中。”
奇草妙药?趋之若鹜?叶还君心道真有如此之境怎可能如此清静安好?他笑道:“这林中该不是有什么险毒之物吧。”他正说着,封行水已递来一颗乌丸,听得他笑道:“这林中毒瘴很是厉害,没有彻解之法,只有暂缓之药。我们进得林中,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封行水说着笑得更盛,“那名剑客,你一定要替我拖一刻钟出来啊……”
叶还君接过药丸,眯着眼睛看了封行水一眼,道:“封兄,我突觉得你是在玩我的命了。”
56
媲美 。。。
柳回春在捣药,几丈的宽桌放满了瓶罐,木杵捣动之间叮叮作响,一旁的竹蒌里放了赤芍、栋根、柴胡和甘草,虽是枯蒌了,却仍散着一丝淡淡的苦味。她一手慢慢敲着,将一朵佛焰塞进小石槽里,抬头看了一眼屋外。
楼书笑侧坐在竹屋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枝粉色桃花,正低头喃喃自语,他忽而嘻嘻一笑,用手掩住口鼻,摇着桃枝俏声斥道:“表哥讨厌,不和你说了!”柳回春叹了一口气,那楼书笑蹬蹬走了过来,笑问:“柳姐姐,小寂什么时候回来?”
柳回春未理他,又看了一眼门外,门外白雾轻浮,已经快要漫到屋里来了。她走出桌案,拎过茶桌上的一缸九酿春,扛在肩上出了门。她抱着那缸酒从右边走到左边,浇花似的在屋前几丈处淋出一条线,扔下酒缸,又从怀里掏出一瓶白粉散在酒线上,那药粉遇到洒精,轻轻慢慢地升腾起一股粉色轻烟,如起一层烟墙,袅袅不散,将那无孔不入的林雾挡在了线外。
“我问你话呢……”楼书笑倚在门前看着屋外的楼回春,他一边将桃枝挡在脸面上,一边侧首轻声自语抱怨道,“表哥你看看她,一点儿都不理我!”
柳回春走回屋里,擦过楼书笑的身边白了他一眼。
“嗯……?”楼书笑突然沉声,轻俏的脸色褪去,瞬然换上了紧肃威沉的神色。“怎么?不过白她一眼,要和我动手么?”柳回春觉出他的气氛不对,不禁住脚问道。
“杀气。”楼书笑低沉着吐出两字,但见那雾墙一动,煽然现出一人来。文扇轻摇,摆动之间夹带缕缕烟云,那人双手一拱,蓝袖一提,声清笑朗:“柳神医,好久不见。阎王谷一别已有一年,在下思君甚深。”
柳回春看着封行水着实愣了一阵,她心中一个猛沉,却是忍不住赞拍了两下手,那声音啪啪清脆着,在死寂的林雾中分外悦耳:“止剑宫的人真是好本事,鼻子跟狗似的,不管我到哪儿都可以闻着味过来。”
封行水闻言却无一丝恼意,他脸上挂笑,眉眼弯弯,好似下一刻他就要说一句道歉的话出来,不过他今天到底不是来道歉的。“柳大夫,废话省下罢。”他簌然合上文扇,带笑冷声道:“我今天,可以是来杀人夺物,也可以只是来接受你的赠礼。一切取决于你今天的态度。”
“哦,好口气。”柳回春笑看了封行水一眼,突伸手指向旁边的楼书笑,道:“打败他,我就给你一次商量的机会。”
又是这个条件,封行水的文扇轻轻蹭了蹭鼻头,想:自己真是料事如神呐。
楼书笑静站在门口,他此刻看着封行水,眼中尽是威严沧桑的颜色,完全觅不到一丝疯癫异样,他那微皱眉头,沉默不动的样子,简直是凛凛威信,不可侵犯。他看着封行水,沉声道:“一年前我已败你一次,我没有再败你一次的兴趣。”
“我也没有再被你败一次的兴趣。”封行水道,“可归一之钥我非取不可。”
“我虽不喜欢这姓柳的,却有非护不可的理由。我也是无奈啊……”楼书笑轻叹了口气,身后的剑匣随之铮铮轻响,他的头微低着,已有杀意浙起:“只要我活着,你这辈子怕都不能如愿了。”
“哦,那你只好死了。我也是无奈啊……”又传来一人的声音,清朗之中,挑衅的话语,却比封行水多了份温柔。那“无奈”两字将楼书笑的语气学了九分,颇有些讽刺的幽默,雾墙一动,那人方现出形来,雪青织衣,相貌无双,他看了一眼封行水,道,“你怎么废话这么多,已经决定要抢人家的东西了,还要先做君子之言,是要讨赏么?”
他话音一落,手一扬,一凛剑光已朝楼书笑而去。楼书笑剑匣一错,开出一汪秋水,筝鸣之间只见亮花迸散,一阵金属相错的刺耳之声。黑剑回旋,叶还君一个旋身接住。
“嗯……”楼书笑手握半筝宝剑,面有惊赞,“不差。”他说着唇角勾笑,一个飞纵,半空挥剑猛然力压了下来,叶还君连忙抬剑挡格,铮然一声,两剑相绞,真气冲撞之间,周遭白雾涣然一荡。叶还君借势倒纵几步,一个展袖,人已被白雾遮掩,楼书笑的战意已被挑起,当下连忙跟进了两步。
两人在白雾中缠打,柳回春开始虽见不得两人身形,不过隐约可听得见筝鸣之声,打到后来,那打斗之声渐远,竟一点也听不见了。柳回春心中一惊,大声道:“楼书笑!你死哪去了?!”林雾轻浮,没有一点回应,楼书笑显然已被人引远了。
“好机会。”封行水身体一动便向竹屋而去,柳回春眼神一怒,十指一张,丝丝银线直射而出,丝泽流动之间,如一张无形杀人网。封行水却如早已料到一般,身体一个翻腾,蓝衣飞旋轻易避过了毒针银丝,他脚点丝网,摆开文扇向下一挥,那扇刃如同剑刃,所往之处碎石断金,更不说几丝银线。几声轻“啵”之声,线断网破,柳回春正再出招,封行水已欺身近前,只见他两指一伸,瞬间连点了她三处大穴。
“归一之钥在哪?”封行水问。
“哼!”柳回春怒瞪了封行水一眼,竟是一副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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