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方小寂说到她小时候她娘带她去看迦陵城的花灯,站在高楼上往下看,满城的花灯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她说到有些高兴,忙问叶还君“怎么样怎么样?”,叶还君冷冷道:“我哪像你这般好运,我现在没爹没娘。”方小寂收笑低头,半晌道:“我现在不是也没爹没娘了……”然后她抬头,想了一下,说了一句:“我说我们怎么这么合得来,原来都是没爹没娘。”
叶还君忍不住翻个了白眼,心道:谁与你合得来?这与爹娘又有什么关系了?我看你不仅没爹没娘,还没脑子。但他想了想,终究没把这话说出来,他拉拉嘴角,勉强笑了笑。
方小寂看他难得一笑,便又开始说了下去,她说到今早陆云海和陆云千在书房争吵的事,有些担忧:“大堡主和二堡主最近不知怎么的,总是吵,今早甚至要动起手来。”她说到这抬头看叶还君,却见他眼睛盯着她腰间别着的一柄匕首发呆,不知在想什么,但明显不是在听她说话,方小寂唤了他一声:“还君?”叶还君才眨了一下眼,道:“小寂,你腰间的匕首不错,送给我怎样?”
方小寂疑惑地解下匕首,心道这把是很普通的匕首啊,哪里不错?但她也不多想,既然叶还君喜欢就送他也无妨。
叶还君双手接过去,冲她笑了笑,方小寂看了只觉得十分开心,叶还君突然又道:“这事你不要与别人说。”他见方小寂露出疑惑的表情,解释道:“我身上原来有一把匕首,后来被陆堡主没收了,不肯还给我。他要是知道我有了把新的,一定又会要回去。所以你不要说好不好?”
方小寂笑了笑道:“好,我不说。”
是夜,孤星如豆。
陆芷清半夜又被那一阵萧声吵醒了。方小寂与她同睡一屋,两床三丈之隔,中间隔了一帘琉璃珠帘,她辗转几下,依旧睡不着。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她撩起珠帘,朝方小寂道:“小寂,你还睡着么?”
“什么事小姐?”
“你没听到萧声么?哪个神经病,三天了,一直这么吹啊吹的!”
方小寂道:“好像是我们东面的紫竹林传出来的,我们这楼和那小子的楼靠得最东,所以会听得到点声音。没事小姐,他就吹半个时辰就不吹了,两天前都是这样。”
“要是他以后继续这么半夜来一阵怎么办?”她翻了个身,又忽然坐起来,恨恨道:“他娘的!”
“小姐你怎么说脏话……”方小寂还未说完却听陆芷清一阵悉嗦,忙问:“小姐你要干嘛。”
“我带几个人去看看,哼!我打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紫竹林吹什么破箫!”
方小寂忙起身拦道:“这大半夜的堡大门哪里还开的?那守门的三十铁衣卫哪会让小姐你这时候出去,回头还少不了大堡主的骂哩!”
陆芷清却是脾气上来了:“我不管!难道我不睡了?“
“算了算了,我替你去瞧瞧还不成吗?”
“你刚还不是说他们不会开堡大门的么?”
方小寂披上衣服,笑道:“我不走大门,我翻墙。”
陆芷清哈一声道:“我倒快忘了小寂的轻功可是天下一绝!”
天清楼和上景楼两楼一前一后靠近九华宫的东墙,方小寂出了门直往东墙而去,期间路过上景楼楼侧,却瞥眼看到叶还君蹲在上景楼门口,他那门口有四个侍卫,现下竟全躺在他周围。
方小寂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叶还君站起来,从那侍卫的身上抽出那柄带血的匕首,她才明白叶还君在杀人。
“谁?”一声轻喝,刀光一闪,叶还君眨眼间已到了她面前,连带那刀尖一起朝方小寂的心脏刺了去!方小寂大惊,身形一展,瞬间急退三丈。未想叶还君跟了一丈,身形一滞一转,竟不再理她转而向东面高墙去了。
方小寂岂能罢休,立马跟了上去,她竟不知道叶还君的轻功竟也不差,直到了东墙才追上他。
“站住!”方小寂闪身拦在叶还君面前,对他怒目而视:“否则我喊人了。”
叶还君后退三步,狠狠盯着她,那眼神直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另一边忽然有隐隐脚步声传来,听那声音却是九华宫夜间巡视的队伍。叶还君心中大惊,眼中的狠戾一瞬间全散了去,他上前抓住方小寂的手,近于哀求道:“我要去紫竹林见个人,可那几个侍卫怎么也不让我出去,我逼不得已,小寂就一会儿,让我从这出去好不好?回来我任你发落。”此时他抓着方小寂的手微微颤抖,抓着她犹如抓一根救命稻草。方小寂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竟有些恍惚不措。
叶还君盯着方小寂半天却不见她有什么示意,心中一暗,狠狠甩开了方小寂,切齿道:“我真是恨透了你!”哀求之意转眼又成了愤恨之词,那话里满满是求不得的委屈、忍奈和高傲。他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方小寂,心中又急又气,一时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
叶还君身形一滞,连忙转过身,喜道:“好!”他话音未落,身形已起,转眼已翻过了高墙。方小寂连忙跟了上去。
但事实证明叶还君的话是不可信的,对他的行为最好也不要以善意去揣度,这是几年后笨笨的方小寂才悟出的道理。
方小寂脚刚落地,叶还君就把手伸了过来,那样子好像要来扶她。方小寂自没有防范,她哪里想得到叶还君手近身侧,指法会突然变幻,眨眼间就点住了自己的膻中穴和哑穴呢。
方小寂脑中轰地一声,身子一动不能动,声音也发不出了。
叶还君恬不知耻,偏生笑得流风写意,道:“我想了一下,小寂你还是不要跟去的好。”他伸手把方小寂脸上的一丝乱发括到耳后,道:“小寂你真是一个好人。”
方小寂想:我知道我错了。
“啊,对了。”叶还君走了几步,转身对方小寂道:“替我跟陆大堡主道一谢,谢他救我一命又治好了我的伤。告诉他,如果我叶还君有朝一日有能耐杀得了他的话,就一定会回来取他性命,否则的话,那也没办法,只能后会无期。”
11
徐寿 。。。
暮冬的月光像刀,射在这紫竹林里,反起森森的一片白光。夜风带过层层的大片竹叶,沙沙作响,摇曳如同招魂的鬼魅。
叶还君一路向前,直奔那萧声而去。
萧声哑然而止,听得一老者问:“谁?”声音干朽阴冷如枯木,任人听了以为是地狱出来的老鬼。
“五师父,我是还君。”
前方暗处一阵悉数作响,便现出一个人影来,正是徐寿。他的手枯廋如柴,握一竹箫,皱纹交错的脸上都是沧桑的颜色,不过十几天,他似乎一下老了,而且是很致命的那种。
叶还君眼里泛起水色,他一步步走过去抱住了他,情到深处,声音不禁已哽咽了:“五师父,还君真的很想你。”须臾,他抬头,问道:“五师父你当真厉害,你怎么找到这里?”
这却是说来话长:那天徐寿被叶还君点在那暗道里,穴道一解开,便不顾一切冲了回来,当时暗道出口的书阁已是火光冲天,他好不容易冲出火海马上便被还未散去的几个门派弟子围住了,那几人大叫:还有魔教余孽!这一瞬便围了上百人,他一边往外冲一边叫叶还君的名字,却根本无人回应,却听得一人道:“别喊了,那小子早被陆大堡主一刀结果了。”徐寿便是这么一顿,便当胸挨了一掌。要不是他命大,哪里逃得出来?可他逃出来又怎样?重天教没一个活的人了,他在被烧得精光的重天殿地上抓了一把残灰,他想这在某种意义上可算作苏是容的骨灰吧。徐寿带着这一罐灰,一身伤来到梅花客栈,他本想在半夜的时候去刺杀陆云海,和他拼命。半夜到梅花客栈门口的时候却刚巧踫见九华堡的大护法江东来抱着叶还君出来上了马车,天知道他当时有多么高兴啊。他跟着江东来的马车一路来到九华堡,在这紫竹林里等了七八天,他想他怎样都要再见这孩子一面,他用竹子随便做了一根萧,吹着叶还君经常听的曲子,只希望这孩子能听得见。其实他也本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这老天忽然可怜起他来了,让他真见到了这孩子……
“……你却让我好找。”徐寿的嘴角因为用力微微抖动,他又枯又硬的手抚着叶还君的长发,喉咙发出干枯的声音:“如今见你安好,我高兴得紧……”他用力抓住叶还君手臂,将两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蹲□来将叶还君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陆云海没对你怎么样?”叶还君用手指抚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笑道:“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徐寿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好像有千斤重,每说一句都似十分吃力,“还君啊……有些东西五师父觉得应该交给你。”他转身从身后捧过一个青灰色的瓷罐,慢慢交到他手上,道:“重天教一战……一人不留,幻月境,重天殿也被烧了个干净……这是你母亲的骨灰。”
叶还君抱着那瓷罐,冰凉直刺到骨髓里,他忽然抬头问:“五师父,你不打算带我走么?”
徐寿的声音枯冷,沧凉直刺入人的心底:“还君,五师父……很老了,保护不了你。陆云海既然救你,说明他还惦着对你爹的情义,他会对你好的……你在九华堡比跟着我这老头子强。”
“不,不要,我出来了我就没打算回去!”叶还君抓着徐寿的手,道:“那姓陆的哪有这般的好心,他救我,只是想我知道万像决的下落,我怕我不说,他会要了我的命。”
徐寿听了,只愣了半晌,他看着叶还君,像看一个陌生的可怜的孩子,他忽然道:“有些万像决的事我要告诉你。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你母亲用鞭子打了你一个晚上的事?你可知道她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吗?”
“因为我偷背了万象决,还背着她偷练……。”
“你知道你母亲为何不肯让你练万象决?”徐寿看着叶还君,道,“它是一门害人害已的功夫。你公公苏万洲当年就是因为练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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