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摸索着才收到的纸条,看着熟悉的字迹,终于找回了一些真实感。姚元崇这一走,在交通闭塞。通讯全无的古代,让她有些恍惚,觉得这两年间的相处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她正想着。忽而脸色大变,握着纸条站了起来。看着纸条上“带给你的只是灾难”几字,十二娘想到了昭国寺大师所说的话!
姚元崇从来不是杞人忧天之人,早在听到大师所下的决断时,他便说他不信。因何在离开这么久之后,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他在嶲州发生了什么事?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十二娘坐立难安。
待到十二月底,礼泉坊匆匆送来消息,福伯和笔洗带着姚元景连夜赶去嶲州奔丧了!
困扰十二娘的问题终究有了结果,久病在床的姚大都督病逝了。恰在姚元崇回嶲州办事之时!所以……他认为大师所说的话是对的?因他命犯天煞孤星,六亲无缘,所以才会克死父亲?所以他才会问十二娘。若他会给她带来灾难,她是否愿意携手终老吗?
十二娘匆忙来到礼泉坊时,小院中已人去屋空,姚元景近日读的书还摊在桌案上,毛笔跌落在书上。污了一整页的文章,仿佛可以看到姚元景得知父亲病逝时的震惊和难过。
看着空空如也的小院。十二娘第一次感到孤独和无助,她很怕这个院落会从此一直空下去,她害怕姚元崇因此打击信了命理再也不会回来找她……
身后的木门猛的被推开,十二娘泪眼朦胧的回头,只见王勃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这里。
“……听大哥说,朝廷收到了姚大都督的讣告,我赶去灼华馆通知你,但嘉娘说你匆忙走了,我猜你在这里……”
十二娘垂下眼睑,无声的掉着眼泪。
他第一次看到十二娘哭,也在这一刻切实的感受到了他与姚元崇的差别,他甚至生出一个念头——“若我遇到困难,十二娘也为像这样为我着急为我伤心吗?”
看着十二娘悲痛的样子,王勃心痛却无措:“十二娘,你别哭,元之他定不会有事的。”
十二娘摇头,心中的愁绪无从说起。
姚都督之死于她而言,不仅仅是恋人父亲突然逝去的悲痛,还有无情命理应验的挑战,以及三年孝期的时间考验。这些问题对于她和姚元崇来讲,都是巨大的难题!
这些话她没办法对王勃讲,王勃能够抛弃前嫌,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刻因担心她而来寻她,对十二娘来说,是宽慰也是负担。
“五郎,只因事情太突然,我万万没想到会突然传来这样的噩耗。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十二娘擦去脸上的泪痕,说道。
王勃叹道:“谁也不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愿元之能够节哀顺变,熬过此劫。”
因此事,十二娘的这个年过的极为不安稳,时常会在梦中梦见姚元崇说不想给她带来灾难,不想克制于她,所以要离开她。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梦境,十二娘几乎不睡觉,夜夜都在空间里消磨时间。
所谓祸不单行,在十二娘为姚家丧事心忧时,高夫人在过年之际,又提起十二娘的婚事。
大概是因为十二娘近半年来的低迷,让高夫人觉得她之前所说会有越来越多人家来提亲的话不太可信,想在她年后回波斯之前把她的婚事定下。
真可谓前有狼后有虎,此时此刻,十二娘与姚元崇的婚事无从谈起,而高夫人如此逼迫,让十二娘不得不想到了李思训的提议……
第一百五十一章契约
趁着元宵节上街看灯的机会,十二娘邀李思训在许锦记见面。
许锦记的内院中,树枝、楼道上,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大红的装饰使得冬日的素冷为之一变,营造出一副欢乐喜庆的气氛。
十二娘来的稍早,岳小楼带她到摘星楼坐下,说:“今日街上人多,阿景还未到,但他从不迟到,待会儿肯定就来了,请芸姑娘稍等片刻,”
十二娘客气道:“原本是我来早了。”
仆从上了茶点,岳小楼陪坐在旁,与十二娘说话:“年前给芸姑娘送去的拜年食盒,姑娘那么客气,非要给钱我们,倒让小楼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腊月里,许锦记给十二娘送了几份拜年糕点,里面都是许锦记有名的点心,在店面里很难购到。十二娘没料到岳小楼这样把她放在心上,不好意思之余,不好贸然收下,权当是在店铺里购买的,派秦刚送了钱去。
“岳掌柜说的哪里话,许锦记过年时生意这么好,礼盒供不应求,我怎能给你们添麻烦。收你们的东西已是不该,钱自然是要给的。”
岳小楼笑着说:“那是给芸姑娘的一份心意,姑娘太不给小楼面子了。”
十二娘不过是区区一女子,许锦记这么抬举她,是看在李思训的面子上,这人情若是受了,往后必定是要还的,十二娘这点想的明白,所以不肯白白收了他们的礼。
十二娘腼腆的笑了笑,岳小楼便也不多说,推了推面前的点心盘子让她吃点心。
“蹬蹬蹬……”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李思训披着大氅走进来,带进一阵冷风。
岳小楼眼疾手快,起身就去接李思训的披风。并说:“阿景来了,路上人可多?”
李思训朝着屋里的十二娘笑了笑,才对岳小楼说:“人多的不得了,走到中途开始下雪,十分不好走。”解下披风,他问十二娘:“十二娘来了多久?可是久等了?”
十二娘笑着说:“才来,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呢。”
李思训点了点头,对岳小楼说:“去让人再加些热炭来,我浑身跟冰坨似的。”
少年血气方刚,他是习武之人。而且摘星楼内的炭火十分旺,何用添火?岳小楼听了他这话,就知道他是为了支开自己。便说:“阿景先将就着,我这就去让人烧炭。”
待岳小楼走了,李思训捧着热茶在十二娘面前坐下,说:“只一些时候不见,十二娘怎么清减的厉害?”
十二娘最近寝食难安。本来不胖的她的确瘦了不少。
“是吗,大概是过年的食物荤腥,我反而吃不下了。”她随口诌道,“我看景郎意气风发、满脸红光的样子,可是好事将近?”
李思训摇头笑道:“哪呀,还是老样子。只因中午吃了几口酒,所以脸色看着红润。”
十二娘见他如此回答,犹犹豫豫的说:“景郎之前所说的婚约之事。可还奏效?”
李思训猛的睁眼看她,放下手中茶盏,十分郑重的说:“自然奏效,十二娘的想法可是有了转变?”
“嗯……”十二娘点头,说:“最近出了点事。把我的婚事弄的很迫切,可我并不想嫁人。所以来求景郎帮忙。”
李思训畅快说道:“如此甚好,我最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若不是我一直找借口拖延,我母亲早就想把婚事定了。若十二娘真的想清楚了,我这就回家跟我母亲说去。”
十二娘不太放心,与她确认道:“咱们这个婚约究竟怎么算?约定几年?若如你所说,待到合适时机,就解除婚约,这个时机又如何确定?”
李思训思忖道:“咱们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若你我还没有寻到可以结为连理之人,则契约延长,若任意一方寻到真爱,则可以提出解约。”
三年,待三年之后,姚元崇孝期满了,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个期限刚好合十二娘的心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思训脸上浮出笑容,说:“难题得解,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等等……”十二娘突然说,“景郎是坦荡君子,我实不该有旁的顾虑,但婚约这是人生大事,我不得不谨慎一些,不知景郎可否与我签个契约做为凭证?”
李思训微微一愣,转瞬笑道:“是我疏忽了,空口无凭,是该写个契约。”
他起身去桌案前研墨,起草了一份契约,拿给十二娘看是否合适,两人推敲了一番,把契约定下,一式两份,两人签字画押,各自留存一份。
李思训满意的把契约收进怀里,说:“我今晚就跟母亲说了此事,明日请曹婶婶做媒去。”
十二娘也把契约收进袖中,犹豫的说:“要是令堂不同意这个事,怎么办?”
他是皇室宗亲,是家中长子,十二娘虽然有才名在外,可门第终究是差了些,若遇到要求苛刻一些的主母,必是不同意这个婚事。
李思训却自信的说:“我娘不会不答应的,早先曹婶婶有意撮合这门亲事,曾试探的问过我娘,我娘说娶妻娶贤,只要女子人品好,有才干,能持家就行,我不用借妻族之势,自然不用挑什么门第,只要家世清白就好。”
听他这样说,他娘是个十分开明贤德的女子,让十二娘心中轻松不少。
十二娘见事情谈完,便说:“我与朋友们约好了在八福楼碰头,晚上要一起逛灯会,时候不早,我该去了。”
东西市里人流涌动,不能行车马,李思训自告奋勇的说:“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我也要往那边走,我送你吧。”
送不送都不要紧,两人刚刚定下“婚约”,十二娘不好意思表现的太生分,便点头应了。
两人披上厚披风,从许锦记走出去,八福楼在西市的另一端,他们便随着人流走去。
李思训与十二娘说着家常,问她:“今日约了哪些人出来玩耍?”
十二娘说:“灼华馆和惊鸿队的姐妹们。”
“咦?”李思训讶异道:“只你们几个女子?晚上天黑人多,你们这样可不安全。”
十二娘说:“魏宜岚说她从家里带了护卫出来,应是没事的。”
李思训今晚要赶赴宫中参加晚宴,不能与十二娘一起看灯,把她送到八福楼门口之后,道别离去。
十二娘目送他离开,转身进入店中与曹映嘉撞了个对脸。
曹映嘉脸色不是很好,十二娘问道:“嘉娘,怎么了?”
曹映嘉挤出笑容来说:“刚刚被人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我们进去吧。”
众女在八福楼里看着街上人流攒动,喝茶吃点心聊天,待到夜色降临,花灯都点起来之后,结伴上街玩。
十二娘在曹映嘉身边问道:“嘉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这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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