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扬听了这话,心下有些不服气,但碍于他是前辈,又不好多言,只得保持沉默。
江云天接过话茬道:“八王爷和大皇子原说十天就回来,可是如今半个月都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杨神武微微摇头:“不会的,王爷是何其心思缜密的人,你我都清楚,他不回来定有他不回来的理由。”
江云天在战场也算得上是所向无敌的一员猛将,兵法兵工他还是颇为精通的,可是如今八贤王的所作所为,究竟出于何种目的,他是如何想得不太明白。
“老将军,您资质深厚,经验也多,还请您赐教在下几句。”江云天诚恳道。
杨神武故意沉吟片刻,方才道:“江老弟,你素来是个聪明人,王爷为何这般拖延,其中有什么涵义,我想你未必猜不出吧?”
江云天从来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可这一回他倒是有些保留了,多了个心眼,又拱手道:“还请老将军明示,免得让在下多心疑虑。”
杨神武听了这话,便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道:“王爷是皇室血脉,皇上的至亲之人。眼下,皇上被蔡岚扣在宫中,生死未卜,他自然要多些思量。”
“这天下,是李家当年在马背上历尽艰辛打下来的。可惜,不过才几十年的光景而已,一切就便了模样。皇上昏庸无道,蔡岚一派独大,八王爷顺势而出,集结势力,打得是捍卫江山,拯救社稷的旗号,感动世人。所以,等蔡岚这件事了结之后,不论是当今皇上继续执政,还是大皇子夺位成功,这天下终究是姓李的。”
江云天听到这里,还是不能完全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杨神武继续道:“蔡岚苟延残喘至今,元气大伤,对王爷而言,并不是什么难搬的石头。可他的手里握有皇上和公主的性命安危,八王爷不得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一旦有所行动,胜也好败也好,皇上和公主的性命,怕是难保了,所以他才有所顾虑,三思而行。”
江淮扬开口道:“这只是蔡岚的鬼把戏,说句大不敬的话,也许皇上和公主,早就已经被蔡岚那老贼给杀了。”
杨神武忽然轻笑一声,“这个你能想到,王爷也一定能想到,可是咱们怎么想,怎么看都不要紧,关键是天下人怎么想,怎么看?”
杨神武盯着江淮扬问道:“之前,京城刚有消息传出来,说皇上被俘之后,城中的百姓是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
江淮扬点一点头:“晚辈还记得,他们说。。。他们说皇上活该,昏庸无能,咎由自取。。。”
杨神武继续问道:“没错,可是没过几天,当又有消息说,皇上被蔡岚杀掉了之后,城中的百姓又是如何说的?”
江淮扬道:“他们人人觉得气愤难平,舀着自制的武器,聚集在玄真门外说要冲进去报仇雪恨。”
杨神武似叹非叹地呼出一口气道:“看,这就是王爷最顾忌的地方。虽然皇上早年间丢了不少人心,可是他终究还是皇上。还是万民眼中的真龙天子。他可以犯错,也可以无能,但他决不能轻易死掉,而且还是被奸臣杀死。因为一旦皇上死了,天下就要易主。政权变更,势必会带来一场场杀戮和改变。老百姓最怕的就是战乱之苦。”
江云天若有所思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江淮扬想了想道:“可是。不管是大皇子继位还是王爷执政,这天下还是一样姓李啊!”
杨神武摇了摇头:“那不一样,王爷今日要冒的风险,不是决定是否牺牲皇上那么简单。他要为李家皇室的未来打算。一旦我们攻进城去,皇上不死还好,一旦死了。王爷和大皇子便要担负起这个“意外”的责任。新帝即位之后,这件事情,便会成为那些反对者们手中最好最锋利的武器。”
此时。江云天彻底明白了。“原来如此,将军果然是见识非凡,心思缜密,在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杨神武又笑了一声:“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们心里一定也曾这样想过,只是不愿说出来而已。如今,借我之口说出来了。咱们也该想想办法。如何应对才是。”
江云天低了低头:“王爷顾虑是非流言,按兵不动。咱们又能如何呢?”
说到这里,江云天又看了一眼江淮扬,沉声道:“老将军,您也该知道,王爷等得起,我们江家可等不起啊!淮扬的妻子如今还尚在蔡凤生的手上,情形十万火急。”
杨神武对陆婧婷的印象不深,之前匆匆见过一眼,只知道她是自己女儿的“眼中钉”,长得白白净净,温婉可人的样子。
“蔡凤生和他父亲相比,少了一分谋算何处城府,却多了几分胆色和霸道。他抓人过去,不是想为了要挟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设计,所以那孩子的性命应该暂时无忧。”
江淮扬见他说得这般风淡云轻,不免心里闷堵,到底是和他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才能说得如此轻松。
“眼下,咱们的难题不是再救人,而是如何解决眼前这个困局。”杨神武换了正色,道:“王爷迟迟不露面,是想让咱们来扮这个黑脸,就算皇上死了,也可以把责任推到你我二人的身上,保全自己和大皇子。”
江云天闻言,心里猛然发紧,脸上的神情便有几分不自然:“那依老将军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杨神武目光阴沉:“眼下想要斩草除根,怕是不行了。蔡岚为了保全儿子,很有可能不会等到援兵,就先把皇城内的所有人杀掉,然后再来和咱们面对面死磕。所以,现在咱们只能暂时不动,想办法先让他泄掉这股子狠劲。”
江云天为难道:“他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杨神武道:“总会有的,他要杀人不过是为了保住蔡凤生,所以咱们就给他点甜头,明天就派人过去议和,让他以为蔡凤生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使得咱们不敢贸然出手,趁机让他分心。”
江云天闻言,一脸赞同道:“嗯,这个方法好,以柔克刚,让他无从下手。只是,万一他开出什么过分的条件,怎么办?”
杨神武很有把握道:“他的条件会很简单的,无非就是要粮要水而已,皇城内的储备本就不多,对付不了几天的。”
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经验,让杨神武说话时多了一份自信和从容,只是如今,面对蔡岚他有法可寻,但面对八贤王,他却不得不小心谨慎了起来。
江云天随即吩咐手下,准备一小队人马,立即护送使者过去谈判。
江淮扬听了杨神武的分析,并未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担心陆婧婷的安危了。
江云天见他脸色沉重,劝解道:“老将军分析的有理,婧婷暂时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一旦蔡岚松懈下来,咱们就有机会,你一定要稳住心神,切莫轻举妄动。”
江淮扬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思忖再三,终于忍住心绪点头道:“是,儿子明白了。”
☆、第一百零四章夜话
十月二十三,京城忽然下了一场蒙蒙细雪,因为天气还不比冬日里寒冽,雪花落在地上,瞬间化为了水,根本就站不住。
因为下雪的缘故,郊外的山路变得十分难走,蔡凤生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下令吩咐道:“今天我们暂时不动,待到明天放晴之后,再换地方。”
为了不被人发现踪迹,蔡凤生没隔三五天便要换一个地方居住。京城西郊的村落里,几乎已经全空了,村民逃的逃,跑的跑,倒是让他免去了不少麻烦。
天还未大亮,蔡凤生领着三两名手下乔装打扮之后,出了门去打听消息。
陆婧婷静静坐在屋子里,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暗暗出神。
自从那晚燕九走了以后,蔡凤生便下令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陆婧婷的房间,而且还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小丫鬟过来伺候,十二三岁的年纪,说话轻声轻语,名叫碎玉。
陆婧婷对她的来历毫无兴趣,也不想让她服侍,只不过想起之前那婆子惨死时的情景,才没有出言撵了她出去。
躲居的院子中,集聚着十多名看护的守卫,外面天寒地冻,他们在院子升起了篝火,飘起一缕灰色的烟雾。
碎玉每天负责给大家做饭,农舍简陋,厨房更是噼里啪啦地露着水。所以,她直接把一口大黑锅架在院子里,生火做饭。侍卫们见了,忙熄灭了身前的火堆,纷纷围着黑锅而立,一来等着吃饭,二来正好可以取暖。
如今正是非常时期。粮食比人命还要金贵,所以每天三餐,只有馒头和一大锅菜汤。偶尔,有人出去猎到一只野兔,回来收拾收拾放进汤里,也算是有了点油星儿。
物质的困乏。并不是让人最绝望的事情。陆婧婷暗暗算着日子,想来自己已经被关了七天了。自从上次之后,蔡凤生便再也没提起江淮扬的消息,每次他都是带着人在外间小声地议论。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陆婧婷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但她从蔡凤生近来的表现判定,他的心情缓和不少。不似之前那几日的心浮气躁,看来是他手头上的事情出现了转机。
碎玉送了饭菜进来,亲切地向陆婧婷问安行礼。陆婧婷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看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和菜汤,稍稍犹豫了一下,方才端起碗来抿了一口。
如今不是置气的时候,陆婧婷再也没有了寻死的念头,而是要好好地活着,然后想办法逃离这里。
碎玉看着陆婧婷细嚼慢咽地吃起了东西。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前两天病着的时候,可是连喂上一碗水都极其费劲。
碎玉难得有机会这样细细打量她的机会。陆婧婷脸颊消瘦,脸色苍白,但看上去依旧是个美人,加之带着几分羸弱的病容,反而多了一种魅力。
碎玉偷偷地看着陆婧婷,见她就着菜汤吃了半个馒头,不禁欢喜道:“夫人,今天看样子好多了。”
陆婧婷闻言,淡淡道:“剩下的馒头,都给你了吧。”
那碎玉闻言,连忙应了声谢,如今粮食不多,那些侍卫们又个个是大胃口的习武之人,所以每天她只能吃上一个馒头,有时连口菜汤都喝不上。
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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