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江云天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线条僵硬,似乎正在隐忍着某种情绪。韩氏则是低了低头,用手绢点了点眼角,轻声道:“都起来吧。”
江淮扬携着陆婧婷的手,缓缓站起身来,韩氏来到两人跟前,把自己的手覆在他们二人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把婧婷交给我,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江淮扬点一点头:“儿子知道。”
因为只有一天的时间收拾行李,陆婧婷只让苏妈妈挑一些重要的东西带着,毕竟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家还是要有一个家的样子。
下人们忙着收拾行李,江淮扬和陆婧婷却是忙里偷闲,在书房练习写大字。
虽然,这一天格外珍贵,但陆婧婷还是希望能平平静静地度过,就像是他们每天一样的自在,一样的安详。
江淮扬虽是武将,但字写的很不错,深厚圆劲,透着一股子强势的力道。
陆婧婷看过,不由赞叹道:“写的不错。世子爷是不是背着我,一个人练习过。”
江淮扬撂下毛笔,摇摇头,笑道:“你也知道我不爱舞文弄墨的,这些不过是小时候刻苦得来的。小时候,娘总和我说,要我不论如何都要练得一手好字,因为字是人的门面,见字如见人,万万马虎不得。”
陆婧婷点一点头:“嗯,这话说的极是。”
江淮扬淡淡笑道:“那会,为了练字,我可没少挨师傅的板子。”也难怪,凭他这样好武好动的性子,让他坐下来乖乖地练字,实在是一件难事。
陆婧婷嘴角微翘,似乎可以想象出他挨打时那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江淮扬抬起头,见她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忽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你一直站着磨墨,一定也累了,来,坐过来。”
陆婧婷闻言,不禁面上一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许胡闹。”
江淮扬脸上带着一丝坏笑,伸出手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陆婧婷一脸气恼地坐在他的腿上,生怕被下人们看见,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这般成何体统,万一让人看见了如何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江淮扬便忍不住托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在那红唇上啄了一下。
陆婧婷顿时没了声音,脸上烧得发烫。
江淮扬看着她有些呆滞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陆婧婷被他笑得好不自在,忙低了低头,江淮扬却是笑得更欢了。
陆婧婷挣开他的手就要起身,却又被他一下子按住了,含着笑意道:“你脸红时的样子最好看了。”
陆婧婷闻言,对上他那双笑弯的双眼,气鼓鼓的瞪了过去,最后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偏院内,小虹也在忙着收拾行李,韩氏说过,此番要带着杨蓉蓉一起走的。
小虹正整理着衣裳,却听杨蓉蓉在旁出声道:“算了,小虹咱们不收拾了。”
小虹闻言一怔,转身看她道:“小姐,您又怎么了?”
杨蓉蓉将碧心兰斜斜簪进发间,审视着镜中的自己,缓缓道:“我要留下来,不走了。”
小虹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急急道:“小姐,您这是说什么呢?夫人之前不是说过吗?京城危险留不得。。。”
杨蓉蓉道:“我知道这里危险,可我的父亲和丈夫都在这里,所以我不要离开。”
小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跪下来道:“小姐,奴婢求您了,现在可不是您使性子的时候,奴婢求您了。。。”
杨蓉蓉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一阵,却并不看她,只是低声道:“我不是使性子,生死之事,如何能用来玩笑?只是,我的亲人都在这里,却让我一个人去逃命,这实在太残忍了。”
她的亲人,她的淮扬哥哥,是她此生全部的希望和期待,若是没有了他们,她的生命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小虹微微叹了口气:“小姐,您是老爷最放心不下的人,只要您好好的,老爷就会好好的。”
杨蓉蓉没有说话,小虹顺势跪行至她的跟前,仰着头求道:“小姐,奴婢求您了,念在老爷的份上,念在世子爷的份上,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
杨蓉蓉看看她,又看看院子里忙进忙出的人们,语气悲凉道:“好了,你接着收拾吧。”
小虹长舒了一口气,答应着站起身来,手脚麻利地继续收拾。
离别的时候,总是最难受的。
江淮扬的目光充满了别离之时的淡淡愁绪,陆婧婷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上前倚在他的臂间,轻声道:“我等着你,你一定要平安。”
江淮扬亦拥住她,叹一声:“婧婷,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婧婷听得他的语气沉稳,心下也稍稍安慰了些,闭上双目,嗅着他衣间淡淡的薄荷香气,只能任眼泪倾泻而出。
韩氏见状,连忙上前安慰了几句。
陆婧婷深深的舒出一口气来,止住了泪,回头携着春喜的手,坐上了马车。
江淮扬隔着车帘看她,而她却是不敢抬头,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让眼泪不要流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分离
☆、第一百零六章消息
原以为这一辈子相守,细水长流,时光慢慢,可没想到离别的时刻,就这样突然而至,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对于津门的回忆,陆婧婷还停留在那个寒冷无比的冬天,她被三叔绑在了一间阴暗潮湿的小黑屋子里,苦苦地熬着日子。
马车一过了城门,耳边便传来阵阵清亮的叫卖吆喝声。这里的百姓,说话时都带着一种憨厚圆润的口音。
陆婧婷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面看了看,苏妈妈在旁,往她的怀里放了一个汤婆子道:“外面天凉,主子小心着凉。”
如今,出门在外,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些才行,下人们一律都改口叫主子,夫人,绝不轻易唤出名号。
苏妈妈深知,陆婧婷此时心里不好受,一来担心世子爷的安危,二来还要忍住不去回想那些阴暗的回忆。
马车行驶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方才缓缓停下来。为了避人耳目,不引起旁人的注意,韩氏选的这处宅子,十分简朴,看起来也有些老旧,实在不能和京城住的宅院相比。
陆婧婷一心惦念着江淮扬,对庭院里的摆设毫不在意。许是,因为心里头不安稳,加之车马劳顿,韩氏和杨蓉蓉也都是一脸倦色。
这天晚上,大家似乎都没有心思用晚膳,苏妈妈吩咐大家先把厨房收拾出来,给各屋熬了点粥送过去。
一碗粳米粥,一盘细面馒头,外加两三道精致的小菜。虽然清淡了些,但吃起来却很舒服,不过,陆婧婷只是吃了两口,便又放下了。
苏妈妈见她忧心忡忡地模样,不禁劝慰道:“夫人,伱可要想开些,身子要紧啊!”
陆婧婷点一点头:“我没事。只是一路颠簸,我胃里不舒服,伱去煮些牛乳来就好。”越是难过的时候,越不能不吃不喝,这个时候。她可不能生病,给家里添乱。
香喷喷地牛乳很快就端了上来,苏妈妈趁热往里面加了两勺白砂糖,搅了搅,递到陆婧婷的面前。
牛乳温热香甜,霎时间温暖了她的全身,也稍稍缓和了些她的紧张心绪。
一碗牛乳见了底,苏妈妈算是彻底放心了,身后的春喜已经整理好了床铺。
陆婧婷素来有认床的习惯。每每换了地方,头两天都会睡不安稳,甚至是失眠。可是,连着赶了两天的路,就算睡不着,也要躺下来歇一歇才是。
陆婧婷梳洗一番,便早早地上了床,闻着屋子里陌生的味道。她自然是毫无睡意,只能抱着被子望着窗外的月光。
天气凉了,窗户再开不得了,陆婧婷想看月亮也看不见了,只得望着花白白的窗户纸。
这会,他应该还在和大将军议事吧?最近,他总是睡得很晚,天还未亮便要起身。。。陆婧婷默默地想念着江淮扬,随后翻身看了看。自己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心中苦涩不已。
这一晚,陆婧婷一夜未睡,自不用说。待到次日清晨,过去给韩氏请安时,发现韩氏也是眼底青黑,神情憔悴。
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如今都身处危险之中,此时此刻,她才是那个最难熬的人吧。
陆婧婷红着眼睛。走到韩氏面前,轻轻俯身一礼道:“婧婷给母亲请安。”
韩氏一见她的气色,微微叹息道:“起来吧,如今这里只有伱我,不必讲究那么多虚礼。”
陆婧婷应声而坐,随后,杨蓉蓉也过来请安,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色也是极其难看的。
三个立场不同,心思不同的女人,如今却心心念念着一件事,再顾不得旁的。
陆婧婷把家务琐事全部交给了苏妈妈打理,她现在心里乱的很,别说是管理家事,就连吃饭喝水这样的小事,都无心理会。
很快,京城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开始在津门传散开来。
那消息说,蔡岚亲自带领三千精兵,冲进皇宫,挟持皇帝李明,意欲逼宫,其子蔡凤生领着十万御林军,固守京城。如今的京城四面落锁,守卫森严,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摧。
据说,蔡岚是突然行动,八贤王李凖一时措不及防,结果被软禁在了王府,受尽虐待,生不如死。
这样的消息,无疑让陆婧婷揪起了一颗心,她不知道江淮扬他们的计划,可是她明白,八贤王李凖的重要性,一旦他遇了险,对于江淮扬和将军而言,便是天大的危机。
陆婧婷心惊不已道:“八贤王一向足智多谋,怎会轻易被俘,这消息真的准确吗?”
韩氏深吸一口气道:“口耳相传的消息,实在不可信。伱别着急,将军之前说过,一旦有了什么消息,便会派信鸽过来送信,我们再等等看。”
韩氏的话,让陆婧婷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极慢极慢的。陆婧婷靠在窗边,守着一盏小小的青铜灯台,外面的更夫刚刚从院墙外经过,因为实在太过安静了,陆婧婷甚至可以隐约听见他嚷嚷的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不知为什么,听着那“咚咚”地打更声,陆婧婷忽然身上一阵寒意袭来,屋子里明明烧着暖炉,可她还是觉得一阵发颤。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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