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气乐了:“行了吧,你,少跟我这拿腔拿调的,专门做出这么一副讨嫌的模样来恶心我。你要是不爱吃,就别吃了。”
青璧只皱了下鼻子,垂下头,把尚有余温的粥喝了半碗,又抬头道:“姐,替我拿两块红薯干吧,我留着路上吃。”
青玉起身替她拿了,又用纸替她包好,道:“喏,给你,午饭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多给你放了两个鸡蛋。”
青璧一反往日着急忙慌的作风,竟然悠悠闲闲,背着手还在院前院后,院左院右,看了个够。
青玉笑着嘲弄她:“怎么啦,今儿这是?哟,还穿上新衣服了?你不是不事梳妆的么?咦,你的头发怎么束成这个样子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男孩儿。”
青璧只垂了下眉睫,道:“先生说的,这样统一妆束会更好些。”
青玉去收拾碗筷,青璧便进了屋,拿了自己的东西,瞟一眼青玉,她正忙着,没顾得上回头。青璧道:“姐,我走了啊?”
青玉头都没回,道:“嗯,走吧,快点,别迟了,要挨先生戒尺的。”
青璧站定,到了院子中间,仰头看一眼灰蒙蒙的天,又道:“我走了啊。”
青玉正弯腰扫地,听这话不由的一笑:“走吧走吧,这会儿子又做这种眷恋不舍的模样,你不是一直盼着私塾开学盼了这么些日子了吗?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不过一天的光景……”
沈四海进到沈四河家门口时,沈四河正在吃饭。一家四口,倒也热闹。沈四海放重了脚步,隔着窗户喊:“老八——”
龚氏一抬头,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随即就恢复了镇定,道:“老八,老大叫你呢,你——你可想好了。”
沈四河看一眼沈四海,站起身道:“我知道了,到了现在这一步,他还能怎么样?”
“那也是,你可别承认,就一口咬死了说不知道。”
沈四河悻悻的道:“就说是我拿的,他还能怎么着?这会说了,也省得他去报什么官备什么案,没的倒麻烦。”
说话的功夫,沈四河就迎了出去,不冷不热的道:“来啦?吃过饭了?”他从来都是掐头去尾,私下里叫沈四海“老大”,当着面,则一声“大哥”都没叫过。
沈四海也不计较,道:“你来,我问你点事。”
“啥事?说吧,我这豆片包还没洗呢。”他虽没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却是一副忙不胜扰的模样。
沈四海还是不着急,不着慌的模样,道:“爹跟我说,家里丢了东西了。”
“丢东西?丢的啥?丢东西你自去找,跟我说有啥用?我是没钱,也变不出啥来。”他摆出啥也不知道的无赖样。
沈四海还是不紧不慢的说着:“那是爹的命根子,祖祖辈辈,给后代儿孙们留的一点遗产,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谁一个人的。为人儿女,最要讲的就是孝顺。孝顺,孝顺,什么是孝顺?要体现在平时的一言一行,一点一滴……”
沈四河打断他道:“我没读过几天书,不懂这些个大道理,我自认平时也算孝顺,有什么好吃的好喝,也从没少过爹娘一碗。就是我手头再紧,也没少了给爹的孝敬钱。大家都知道你孝顺,十里八村,都说你名声好,我再孝顺,也不显山不露水,不过我可真是问心无愧。”
他一顿夹枪带棒,明嘲暗讽,倒是表白了自己,还表达了他对沈四海的不满。到底他都做了什么?白白的赚了这么个好名声。就因为他长的憨厚?其实最会做面子功夫,不然怎么会让所有人都说他的好?可见心里其实是最奸诈无比的。
沈四海只得做听不懂。这种事怎么辩?清官难断家务事,各说各的理。沈四海又一向嘴拙,声音也挑不上去,再说下去,沈四河难免要淘腾出许多难听的话来,指桑骂板槐,又要若得老两口心里难受了。
就是为老人计,他也不能嚷出来。沈四河到底给没给沈老太爷老两口孝敬钱,这只有他自己和沈老太爷知道了。没有凭据,沈四海白白去个挨骂的。
因此沈四海只讲道理,妄图能唤起沈四河的理智和良心:“爹娘岁数都大了,实在禁不起折腾,你要是知道这地契的去向,就赶早说个分明,不然爹娘若是生气上火,再落个好歹的,可不就是我们做儿子的不孝了?”
龚氏听了许久,这会便踢着门槛出来,冷笑一声道:“大哥的话我怎么没听懂呢?是我愚笨,倒要听大哥解释解释,您这是从哪听来的闲言闲语,竟认准了这贼是我们家四河了?捉奸拿双,捉贼拿赃,大哥红口白牙,可不带这么诬陷人的。您今天要是不拿出凭据来,我可不干。四河是个拙嘴笨腮的,可也不是任人捏圆捏遍的窝囊废……”
沈四海在家还和石氏拌几句嘴,但一向容人的雅量和风度也不是没有,实在是石氏瞧着他处处不如意,揉搓的太厉害,因为心里轻视,怨气就重,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沈四海才吭那么一两声罢了。再者,少年结发夫妻,要是连嘴都不吵,他在外边又少有说得上话的人,那这夫妻做的可就太没滋没味了。
但在外边,沈四海一向不和女人计较,连话都少说。即使龚氏这么咄咄逼人,他也不看好,只看向沈四河。
沈四河却没有一点喝斥龚氏的意思,他反倒站在龚氏身前,大有夫妻同仇敌忾的意思。沈四海只得解释道:“我并没诬陷老八的意思,不过就事论事,找回地契,让爹娘宽心这是最重要的。”
龚氏嗤笑道:“要找地契,大哥自去找,拉着我们四河做什么?跟审贼一样?可没这么欺负人的。他不像大哥这么闲在,家里还一摊活都没做呢,要是大哥没怀疑到四河头上,我们也就不陪大哥闲唠了。四河,你还不去洗豆片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大冷的天,水都冰的跟冰碴子似的,你还等着我洗啊?”说着就上来推沈四河。
这便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沈四河也正嫌站在这里说话难受。要迎着沈四海并不锐利的眼神说谎,倒并不是什么易事。毕竟,龚氏不知道,他可知道沈四海的底限在哪。
他要是耍无赖,说这地契就是他拿的,只是都挥霍了,不在手里了,沈四海绝对是失望大过愤怒。可要是他这会儿子不承认,一旦事发,沈四海绝对做得出来棍棒交加的事。
尽管沈四河不是孩子了,他甚至比沈四海还要高大、健壮,但儿时的记忆深刻,如今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因此沈四河还是很犯怵的。
他很想现在就把实情说了。横竖那地契早就不在他手里了,过去这么几天,陈病己也早就该办的都办完了,依照沈四海老实可欺,息事宁人的性子,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龚氏这么一胡搅蛮缠,他又觉得避开锋芒的比较好,也比较稳妥,只要能给陈病己留出更充裕的时间……
因此沈四河就迟疑着,犹豫着靠向了龚氏,敷衍的道:“去,去,我这就去,别整天唠唠叨叨的。”
龚氏伸手一抻他,道:“嫌我唠叨你就快点,别磨蹭了。”竟是一点都不再给这兄弟俩,连面子情功夫也不屑做,推着沈四河就走。
沈四河挺没面子,好歹他也是一大老爷们,被人女人呼来喝去成什么样子,像什么话?便伸手搡了龚氏一下,道:“有话好好说,你推什么?”
龚氏却身子一歪,没站稳,当时就倒在地上,她忽然爆出一声哭号:“你这杀千刀的,你竟敢打我?我不活了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061、急怒
061、急怒
第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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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在地里先平着上年留下来的茬子,一边干一边等着沈四海。地不宽,但是挺长,她都干了个来回,把茬子也都弹掉了土,收满了整整一个竹筐了,还是不见沈四海的踪影。
“这人,怎么还不来啊?都说好了帮我推茬子的……”石氏自言自语着,一个人把竹筐抱到手推车上,扶正了,扶稳了,这才用粗绳子把竹筐拴在车身上。
拴结实了,四下晃了晃见没有掉落的嫌疑,这才先推着回家。
她一是渴了想喝口水,二来是想看看沈四海在磨蹭什么。这太阳都升的老高了,有啥事也该鼓捣完了,这是还在磨蹭什么啊?
刚进村口,就听见沈四河家里又是哭又是骂,指天指地,强词夺理。不是龚氏又是谁?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也敢往外折腾,那会儿她还没过门呢,就敢把白的说成黑的,这也太能颠倒是非了。
石氏气怒攻心,手就是一抖,这车子没推稳,手里失了准心,又兼路不平,这一竹筐茬子就歪了一歪,散落下来小半筐。
她也没心情收拾了,把筐勉强扶正,急匆匆推着回了小院,把满是尘土的围裙一解,拍打了拍打身上的土,噔噔噔就往堂屋走。水也顾不得喝了,直接就开了后门。
青玉从屋里跑出来,叫住她:“娘,你上哪儿去?”
石氏回头道:“你爹呢?是不是找你八叔去了?你在家就没听见吗?你八婶那连哭带闹的撒泼呢,说的话多难听?你爹就是个闷嘴葫芦,被人骂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还嘴,我能在这干瞅着?”
青玉还真是刚听见。
自打青璧走了,她收拾完家里的一切,就发现有哪儿不对劲:青璧的随身物件都没了。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不像青玉,搽脸的,洗脸的,瓶瓶罐罐,摆着就很热闹。她的玩具也不多,心爱的物件就更没几个,除了几件衣服。
可就是这几件衣服,往年的,小了的,旧了的,还孤零零的堆放在柜里,剩下的,石氏新给她做的衣服、鞋子、棉袄,都不见了。
惶恐忽然变成了现实,青玉再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一种一脚踩空,掉进陷坑的感觉,六神无主。因此她虽听见了后院的撒泼打滚,都觉得不如青璧更重要些。
她不像青璧,从来心事装不下,因此也顾不得石氏能否承受得住,只想把这个巨大的隐秘说出来,撂在别人身上,也好分散些她的骇然和惶然。她拉住石氏的袖子,摇了摇头道:“娘,青璧,青璧,不见了。”
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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