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海道:“要说你自己去说。”
“我——”石氏被噎的只说了一个字,气咻咻的道:“那是你亲兄弟,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叫你说句话就这么费劲呢?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你问总比我问强吧……事事我都能办,我还指望着你干吗?”
青璧原本听见爹娘的脚步声,喜出望外,打算扑出来的。可是听着爹娘声响不对,知道又在为什么事争吵,便停下步子,靠着门框,可怜巴巴的看着石氏进来。
石氏没进门,先在身上扑扑的拍打着灰尘。见沈四海径直往里走,便叫住他:“他爹,干了一天活,身上都是土,你倒是拍拍再进去。”
沈四海便退出来,抄起墙上挂着的扫帚,在前胸、后背、腿前,腿后,轻巧的扫了几下,就把扫帚丢到了一边,趿拉着鞋进去了。
石氏气恼的道:“干点活就跟绣花似的,总悄悄的,就那么扫两下能扫下什么来……”
沈四海还是不吭声,石氏知道他一定是在洗手,准备坐下来喝水,看书了。这是他从外面回家雷打不动的几件事。
待要再嚷几句,一瞥眼看到门口的青璧,不禁怔了下,道:“哟,你怎么在这杵着,你姐青玉呢?”
青璧道:“玩儿去了。”
石氏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这两个闺女能长大成人啊?她这一天在外边做活累的要死,回家别说热饭了,连口热水都得现烧。
都说养个闺女能抵大用处,可她这两闺女……大妞是个吃凉不管酸的,见天的往外边跑,连家都不着,就是在家,也是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服的主儿,什么事都不招手。
二妞妞又太小了些,不怎么爱说话,可那双长睫毛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也不知道都藏了多少心事和心计。
她这当娘的,有时候都不知道二妞妞在想什么。
石氏一边洗手,一边系上围裙,涮锅做饭。青璧就坐在灶坑边上的小板凳上帮着烧水,一边小声的道:“今儿我跟姐姐去祖母家了。”
石氏一边切菜,一边嗯了一声,问:“你祖父、祖母都说什么了?瞧着可还高兴?”
青璧道:“祖母问咱们午饭吃的是什么,可发馒头了没有。我说没有,瞧着祖母不太高兴,她说今儿是爹的生辰呢。”
石氏的刀一顿,道:“唉哟,今儿是初三?初四?不对,我怎么记得是初六?可不是你爹的生日,瞧我这通忙,都忙糊涂了,把这碴给忘了。算了,什么生日不生日的,乡下人过日子,不找这个。”
青璧无声的咽了咽口水。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白面馒头,也就只能指望着爹生日的时候吃一回。看来今年是没戏了。
006、志气
006、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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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堂里的火光雄雄,把青璧的小脸照的红通通的。
石氏没察觉到小青璧那一刻的羞惭,又问:“你祖母还说什么了?她们今儿应该发馒头了,没给你们两个吃吗?”
一提到吃,青璧耳边又回响着龚氏的斥骂:“给你吃你就吃?没羞没臊的玩意……”还有沈老太悄声抹泪的模样。一时间这两种难言的复杂的情绪缠绕在心头,青璧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摇摇头,道:“没见。”
石氏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见青璧不知道,也就没往心里去。
青璧又把龚氏和沈老太暗里相争的话都说了一遍。
石氏叹道:“妞啊,你还小呢,大人的事你别管,难听的话也罢,甭往心里去,那是你亲亲祖母,去也是应该的,有谁一份也就有你一份,都是你祖父的孙女,咱和谁也不差什么,啊?”
青璧虽然点头应承,却想:怎么不差,她们今日就和青芒差了一块点心。去的时候有,还是沾了青芒的光,若是不去,自然就没有了。
青玉大了,不好意思要,青璧更是个闷头大发财的孩子,也做不来那种低声下气,为口吃的就求人的事。即使是亲祖母,她也张不来嘴。
因此有时候或是青玉和她去,或是她自己去,沈老太从来没有主动张罗给她们拿过点心吃。
不过是一口点心,不吃也不会死人,吃了也不会撑着,可是对于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伤害。
青玉蹦蹦跳跳的回来了,石氏已经摆上了碗筷,招呼着青璧:“去叫你爹吃饭。”
又嗔怪的问青玉:“这一大晚上跑哪去了?还不赶紧洗手吃饭。”
青玉却探头看了看小八仙桌上的玉米面粥,撇了撇嘴,道:“天天就是粥,我不吃了。”
“嘿,你这孩子,有粥吃就不错了,当年大旱,地里颗粒未收,我们都是吃树皮草根才活过来的,真有身在福中不知福。”
青玉撇嘴道:“娘你又来了,天天不离当年大旱,吃树皮啃草根的旧话,我耳朵里都听出茧子来了。就算是家里只有苞米吧,您就不能换换花样做来吃?您看朱婶,同产是苞米面,人家和上青菜,做的菜团子,可香了……”
被青玉嫌弃,石氏脸上有点挂不住,伸手在青玉的小屁股上一拍,道:“小丫头片子,还挑三拣四的,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谁家的饭好吃你长到谁家去……”
青玉哼一声,道:“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沈四海从里屋出来,坐到小板凳跟前,问青玉:“今天在学堂里怎么样?都学什么了?”
一提这个,青玉来了精神,挨着沈四海坐了,抱着他的胳膊,喜滋滋的道:“爹,女儿今天可是露了个大脸,先生教的三字经,我都会背了,就是先生没教的我也会了好多。”
说着便摇头晃脑的背了一遍。
沈四海有些吃惊,看着小小的青玉,道:“这都是你自己会背的?”
“当然。”青玉骄傲的道:“今天我还和人比试看谁背的书多呢,我赢了。”
沈四海十分激动,半天才说了一个字:“好。”
就连石氏都张大了嘴巴,盯着青玉,道:“你这孩子,想不到读书识字倒还有股子聪明劲,那就好好念,别白搭了我这一年往私塾交的十几斤粮食。”
青玉听石氏前头夸她,还挺高兴的,一听石氏最后的话头又落到粮食上,不禁鄙夷的道:“娘你三句话不离你投入了多少,等将来我有了出息,连本带利,我一准都还给你。”
石氏气的笑出来,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这不是你学的好,娘心里头高兴么。总算没白费娘的一番心机。这满村的人都瞅着咱们家只有你们两个姑娘,香火没人继承,请等着看笑话呢。就是亲的己的,也都瞅着咱们家日子不好过,连把手都不带搭的,还不就是觉得咱们家没指望,以后没盼头吗?你能有出息,娘比谁都高兴,也让他们都看看,我们家青玉那也是读书的好苗子。他爹,你倒是说句话。”
沈四海早就端起了粥碗,趁着石氏说话这会,已经喝了一大碗粥进去了。见石氏叫他,唔了一声,抬头把粥碗递过去,示意石氏再给他盛一碗。
石氏只得放下筷子,又替他盛了一碗粥。
沈四海又喝了两口,这才抹了下嘴,对青玉道:“没想到我闺女还有过目成诵的本事,好,好,不愧是我沈四海的闺女。好好学,将来……”
将来怎么样,却并没说出口。
青玉便挺了挺胸脯道:“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不会叫人看扁我,看扁我们家。都是闺女又怎么样?没有儿子又怎么样?一样能把日子过好。”
其实沈村里并不是只有沈四海一家没有儿子,龚氏的堂兄龚力也只得三个丫头片子。可是龚力年轻,人高马大,干起活来又快又好又麻利。就跟玩一样,好歹一年到头就收的满院子都是苞米。
平时闲了还能出外打些短工贴补家用。
他颇有一把子力气,哥几个又心齐,但凡家里有什么事,兄弟三四个就一起上,很是有气势,因此满村的人都不敢小瞧,更不敢欺负。
沈四海就不成了。他虽然个子也不矮,人也不瘦,可就是没力气。庄嫁上的活大都是石氏做多一半,他也不过是个打下手的。
在村里,女人再能干,也不如男人能干,沈四海就是村里的笑话,说他秀才身子汉子命,就不是种庄稼的人。
沈四海人又老实,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别人欺负他,记恨他的,都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吵过架。人善人欺,这道理千年不破。
他家的日子过的磕磕绊绊。虽然一年到头,两口子都在地里忙活,那才是真的日未出就已经劳作,日已落还没休息,可是照样过的捉襟见肘,相比村子里别的家,总是差那么一筹。
是以他家只有两个闺女就成了村人们诟病的把柄,动不动就用轻蔑的口气,冷嘲热讽。
他面上不计较,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的。沈太爷也不时的就抱怨,可是生儿子还是生姑娘,那都是老天的事,哪里能容得他做主?
况且这两个闺女出落的和水葱一样,聪明伶俐,比旁人家的浑小子们不知道省心多少,且又招人疼惹人爱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听说青玉很有读书的天分,人虽小,又颇有志气,他的心里边不免生出来一分别样的希冀来。
007、不惧
007、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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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青玉又约了朱燕去了私塾。
高树宽一如往常的笑眯眯的瞅着青玉,笑道:“大侄女有出息啊。”
青玉不解,自谦道:“高叔,你怎么就夸上我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哪出息啊?”
高树宽道:“这村子里都听说了,你怎么还跟叔这装傻?”
青玉还是没回过味来。高婶把咸菜端上来,往桌上一墩,沉闷的道:“哪那么多话,吃饭。”
高树宽便端起碗,吸溜吸溜的喝粥,却似浑不在意高婶的脸色,只同青玉搭话:“吃过饭了?吃的什么呀?”
青玉道:“我娘给我卧了两个鸡蛋,别的我也不想吃。”
高树宽倒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道:“行啊,你爹娘也算是在你身上下了本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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