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很多时候比的是将领的才干。萧枫的领导才能多半是在焚凰宫叛乱的日子里磨练出来的,有阴谋绝对不用阳谋,听说小乔要来,他早在通州埋伏了一批青衣门精锐,配备了战马和火枪,强度非同小可。现在,那支部队正从南边出发,慢慢地把朱从善的变态禁卫军从后面围起来。
因为决定由地道进入京城,焚凰宫和皇帝在攻城的战鼓擂起时就分开了。
先锋队伍的头目是琉璃、浮珠和李动父子。和正面吸引萧枫火力的悲愤军队相比,这些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兴奋的,这是一种冷静的兴奋,杀人是与生俱来的特长,血腥和死亡不算什么,他们真的觉得自己是为了焚凰圣火的不熄而活。
还记得人们对这些亡命之徒的评价吗?不是人,是魔鬼,群魔过处,寸早不生!
而这群绞肉机中,有一个人自己一个队伍。
他手中有刀时,没有谁敢近三步之内。
就这样,三千人忽然出现在内城,不知道是不是神鬼借力,道盘的幽火照着他们惨白的脸,看守神机营火库的军官居然吓得忘了迎战,丢下兵器落荒而逃。剩下一堆小兵跑得慢了,一路上人头飞滚,不小心踩到一个,摔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红色的信号弹燃起,在天空中开出了灿烂的花朵。
前有大批守军在射箭,后有通州伏军大力开火,禁卫军们望着一批批倒下的同伴,心底生出了一丝焦灼,可就在他们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代表希望的红色烟火绽放了。慕容宇转头杀向南方来的伏兵,大喊:“京城已经被陛下占领了,投降不杀!”
司徒行云在尚且不知道红色信号弹是怎么回事,听到慕容宇在下面喊话,气得用丹田之气怒吼:“放屁!”这才说完,神机营的方向就开来了一辆冲车,楼底下的士兵想要阻拦,俱被撞飞。
冲车虽不及云梯之高,却是靠自身重量,硬碰硬冲撞的庞然大物。如果这东西是从城外运来的,倒也有一套应付的办法,不就是双方死死抵住城门,比比看谁的力气更大吗?可不幸的是,这次的方向不对啊!
冲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内部撞开了城门。
于是朱从善的军队又趁机欢呼,挑逗了一下身后的伏兵,踏着守军的尸体涌入内城,简直就像回光返照一样,里应外合地杀向了萧枫的主力。
萧枫下令合兵,缩小包围圈。
原来,他应对毒粉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先躲起来,潜伏于空舍中等待大型投毒活动结束,现在风停了,敌人也冲了进来,是时候来一波人肉碾压了。勤王的军队要来夺位是不?都来好了,恨不能关门打狗啊!
以萧枫的心理素质,不可能被任何人打晕,别人能想到攻占神机营,他当然早有防备,那些看到焚凰宫就跑的至多是二线水准,真正的一线成员在关门围歼时悄悄地上了民房屋顶,他们手持火铳,对准禁军的骑兵疯狂扫射。
完了,我们完蛋了,这支险些创造奇迹的禁卫军凄怆地想,这样也好,作为一名军人如此战死,无愧于这个国家。
“砰!”一捧血花在胸前炸开。
那名让火枪击中的士兵在倒下去之前叫着:“篡国逆贼,天将不佑!”
彼时万枪齐鸣,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敏锐如萧枫者,脸色瞬间就变了。
要人命的不是刀枪兵马,恰恰就是这句话。摄政王强权那么已久,若不是蒙古入侵,始终不敢动皇帝,因为他自己清楚得很,这不比武王伐纣,造反是不为天下人认可的,你可以暗地里放话不让皇帝活着回来,可当着京城这么多将士的面,朱从善真身出现了,谁特么敢动手弑君?
当年成祖打着靖难的旗号逼死侄子,大家上吊的上吊,凌迟的凌迟,连个樵夫都知道殉国!眼下朱从善在慕容氏的保护下进城了,顶着枪林弹雨呼吁大家放下武器,萧枫想说点什么稳定军心,偏偏妖风又起,把四溅的火星吹到了屋顶草棚上,火借风势,房子一排连着一排地烧了起来——这,啥都不用说了,早就有人替他说了:篡国逆贼,天将不佑。
神机营和前锋营同属京城三大团,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吃饭逛窑子总遇上,这下子离得近认出对方了,根本下不去杀手,这不是同室操戈么?
熊熊大火烧去了斗志,也映红了熟悉的面孔,大家纷纷扔下火铳,准备认兄弟了。
喊累了的朱从善擦干眼泪,做梦一样:哎呀,这招这么好使啊?我成功地忽悠大家倒戈我了?
混乱中,有人逃往了德胜门,幻想从那里出去通报摄政王的北军。
犹如闪电魅影,荒芜的角落里钻出一名黑衣人,一刀把那人劈下马,拖到暗处。
“江……”他认出来了,逐风堂江鸿,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同样穿着黑衣领口纹火鸟的人。
暗部到底还是趁火打劫来了。
钢板浇筑的密封空间里,已有两日无人问津,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萧枫不想把洛回风关成精神病,刻意点上了灯,让他适应有光亮的世界,可这些灯在消耗空气,他只能很小心的呼吸,保持心情平静。然而,面对双眼血淋淋的燕九,保持平静实在是一项高难度动作,他完成得并不好。
“我错了。”燕九长跪不起。
他看不见东西,但听得见洛回风牙齿咬合的声音。他朝着那个方向磕了一个头,乞求原谅。“我只想杀了小乔,只要她和顾思陌死了,你就能正常,所以我答应萧枫在你酒里下药,让萧峥代替你去嵩山,下令烧死他们……”
酿成了今天的恶果。
燕九的想法是很朴实的,什么让你软弱,我就让什么消失。他质疑过洛回风,结果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没有打掉他心中的疑虑,而是加重了他弄死小乔的决心。他以为杀掉那些让洛回风失常的人,就能成就洛回风。
他不是为了自己,就算洛回风再扶不起,他也要帮他站起来。
可从结果上来说,他真的错的离谱,即使挖掉两只眼睛,也挽回不了一切了。洛回风不愿意理他,他情愿跪到死。
“既然选择了背叛,就不要一脸血的回来。我的一生已经烂在一个女人手里了,所有人都在笑我,你怎么能比我更惨。我不想见到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流血,你为什么不滚的远远的?”这些话,洛回风只能在心里叫。黑暗寂静孤独,独自忍受就好,非要让他见到光,看见那一坨腐烂的血肉,他干涩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他几乎也要跪下来求燕九。
你的背叛不需要我原谅,因为我根本不是歃血为盟时的我,我躺在这里想了那么多天,已经明白了我是怎样一个人,曾经和你们说过的壮志凌云的话,喝过酒发过的誓言,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我不但不配焚凰宫宫主之位,连当好萧枫的儿子也不配,当断不能断,当杀不能杀,跟着我得不到天下,只有失败和死亡。
不要求我原谅,我本来就不值得别人付出。
……
这就是这间屋子的可怕之处,当可以见到光时,你不愿再见到光。
推翻自己的过去,否定过去的一切,洛回风的思绪和逻辑都是混乱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价值了。
一个看不见东西,一个无法开口说话。
粗重的呼吸加剧了精神负担,空气也越来越少。
洛回风把碗里的食物留给了燕九,他发现壶里的水快见底了,该来换东西的人却不见踪影。他看着燕九从断断续续地说话到哑口无言,直至疲惫地睡去,他们看不到城楼上方的千盏孔明灯,听不到神机营震天的炮响,更不知道火龙正在吞噬这座孤立无援的大都市。
是萧枫把他们留在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坟墓。
等待宣判吧,洛回风,你不是第一个为了红颜葬送前程的人,在你的父亲准备换掉你时,你就已经退出了逐鹿之战,胜利或是失败,都不再属于你了。
废墟里飘出一朵血色的光,不祥的黑气氤氲开来,烧焦的尸体封住了脚下的路。
在掌门的布置下,司徒行云很少有落荒而逃的时候,唯一的一次,让一把丧魂刀绞断了脖子。
刀锋滚烫,把皮肉都烫开了。
头脑分家的那一刻还能闻到烧烤的味道,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司徒行云睁大眼睛,眼珠子居然还随着破晓刀的指向转动。那是他奉为神明的掌门。
而萧枫此刻的神态也证明了他不愧是一尊神,兵败如山倒,他没有倒。青衣门在火光中溃散哀嚎,他没有半点颓唐,只是站在高处冷冷地看着他的王国坍塌瓦解。他甚至不害怕把死亡的灾难带到他眼前的这个人。
“我输得好奇怪啊。”萧枫露出了孩童般失落的表情。好像有人推倒了他垒起的沙丘。权力游戏,如斯妙曼,遗憾的只是老天爷伸出手推倒了他精心搭建的世界。
顾思陌只道:“拔你的剑。”
☆、第68章 【068屠戮苍生】
朴实无华的一刀凌空而来,似有变数,似无变数,旁人不知所谓,萧枫却知道这一下是无法躲开的。
他拔剑接住,剑身让刀锋砍出缺口的那一瞬,深灰色的眼里点燃了亢奋的火苗。
自从当上武林盟主,杀人越货的事,萧枫很少亲自去干了,上一次看他当众出手,还是武林大会上和小乔比试,而且还意外地输给了她。虽然没有人敢说他不是当世第一,但在破晓刀面前,始终是低了一头。
他自己也知道,如果有一天会战死,能取他性命的只能是这把刀。
这把刀这个人如约而至,就在他面前叫嚣着一决胜负,再冷静的萧枫心里也激起了跃跃欲试的火焰。
是时候让世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了。
萧枫一笑,一股不同寻常的内力注入了他的剑。周围的一切都和血管里流的血一样,变得滚烫沸腾。
这样的人是可以战胜的吗?顾思陌不由得刀光一滞。
很快,一刀一剑,在风中弹起了激昂的曲调,分割着人们心中的天下。
不远处,一辆排车缓缓地停住,用红纱裹住了面孔的女子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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