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加开的恩科,是武则天亲自敲定的。并且,此事的过程,决策人物,朝廷内外也都清楚,来到洛阳参加恩科的士子,只要走到茶寮或者就聊坐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清楚地知道,此次中举之后,他们到底应该感谢谁!
李令月敬佩武则天忙中记着顾得招人才,恐怕科举的仍然大多是地实寒微的士子,这种人背后没有势力,又急于出头,自然愿意为上位者所用,好被提拔,从而青云直上,例如崔湜。
虽然崔湜是博陵崔家的人,但是他是不受重视的旁支,父亲也不争气,家境又不殷实,这种读书人,反而为了权势,极可能低头,并且还有一定的才华,太脓包,武则天也不一定愿意用。
从崔湜入了公主府内,就证明了李令月看法的正确性,包括其他的几个她找来的其他刚被授予博士头衔的夫子。
李令月最为看重的当然是崔湜,他的身份利用得好,既能交好世家大族,又不过于显得倚重他们,毕竟崔湜原本就不是受重视的崔家嫡脉子弟。
其他的几个博士,李令月找的都是寒门子弟,寒门并不是无钱,他们只是无权,生活的精致享受他们不缺,缺的是出人头地,和青史留名的机遇。
崔湜在公主府中教了武崇敏几日后,又被李令月唤道了书房。
他神色显得很坦荡,自信满满,李令月哂笑,从这几日抽查和亲自考校崇敏来看,崔湜教学风趣,不死板,并且他擅长诗赋,引得武崇敏背书作文得更勤了。
李令月还算满意,崔湜也对这个工作感到很轻松,科举的时间虽然渐近,没剩了几天功夫,但他在公主府中也有很多时间自己温书,并且,崔湜对自身是有自信的。何况,现在又有另一条直入青云的道路呢。
虽然是搭着太平公主的梯子。
垂下眼眸,睫毛浓密,崔湜眸色让人看不清。
“马上到了应试的时间……”李令月也不是不通情理,但是她还是想问问崔湜的意向,虽然崔湜即使中了进士,这个官职只要她不开口抹掉,他还得在她的公主府上教书,只不过科举过后,更加名正言顺,档案也必然由她的举荐,变成应试科举的。
武则天重视人才,也喜爱人才从她极力发展的科举中,遴选出来,李玲玉算是看明白了,朝中实干的人员,进士出身的人,逐渐地多了起来。
崔湜明白李令月烦恼些什么,他微笑道:“回公主,崔湜胸有成竹,再说即使不中,现今不也是极好的。”这话倒有些逢迎了。
虽然知道仅仅是说着好听,未必是真心的,听着倒也顺耳,李令月忧虑褪去,崔湜是这种人就好。她只不过担心,他是那种非要考得名次的,如果是如此,一月之后的科考中,他要是没中,兴许还会埋怨起她来,这可不美。
她府中也不想留些对她不满的人,尤其是崇敏的身边。
李令月虽觉得崔湜这个人,看似功利心重了些,倒也能理解,这个时代这是唯一出头,取得大成就,留名青史的独门大道。
其他的活计不是名声不显,就是被人看作下贱,累及子孙并入贱籍。
崔湜言语中的小心与逢迎,让李令月无趣,略感叹息,她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也不等崔湜是否觉得妥当,李令月唤了凝露,让她离得她们远远的,步出书房,在园中闲逛。
四周望去,远处可偶见侍卫和仆从,李令月眉头一直是略微紧蹙的,她心绪烦乱,随着武则天的动作紧锣密鼓,她有种恍若梦中的不真实感。
可她又确确实实地知道那是真的。
若是心境静寂,她也就不会如此了。可是,人总是随着环境改变,不仅如此,事到临头,心中又多了些期盼和奢望。
她总想追求点什么。
从前是平和的家庭,或许隐隐地期待爱情的美好,可是这些她都没得到。
现在的安静,是建立在她闭门不出,和武则天的保护与冷落下。
将来,女皇母亲的一句话,就会扰得她不安定。
这是注定了的事实。
“崔湜……”
她顿足,头颅微微侧后。
侧后方配合她慢行的崔湜,眼中的眸子黑漆,盯看着前边的太平公主的侧颊,那上边有抹淡淡的轻愁。
崔湜不解她的愁绪。
“公主。”声音沉低。
公主既唤,他便应和。
其实,太平公主的家庭,他这几日观思后,只觉得和睦美满,她与驸马性情低调,府内也没有别的小妾或者庶出子女。
武驸马性情大家都夸极!
而她的儿子武崇敏,也聪明贵重,性情平和,将来不像能成纨绔子弟,好好培养也是个人才。
崔湜内心哂笑了一下自己,这些又与他有何关系呢?
他,仅是公主府中的幕僚而已。
崔湜抬头,望着李令月,只觉得二十多岁的她,有本应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风韵,稳重大方,贵气逼人,两靥中还携有丝丝郁愁,更显得她刚柔并济的天家风范。
驸马他不仅在公主府门前看到过,武攸暨么,除了长相清隽,性情平和,真的配不上太平……公主,他能看出李令月心里埋藏着一种莫名的东西,只是压抑着,也只有再碰见他现在学生武崇敏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她,整个人显得才平静些,可是也往往是这个时候,她的眼神是深沉的,并带着痛恸之色。
崔湜心中一窒!
他觉得他想得太多了些。
有些人,注定了命运。
可望不可得!
太平……公主,就是他仰攀不上的。
武攸暨,虽然不如他出色,他自己会做人,有诗才,有机智,也有又不甘心,可是武驸马,他姓“武”,这注定了他身份的稳固。
崔湜不傻,现今朝堂上有权利的,都是武家的人,或者门人。
只有初出茅庐的榆木脑袋,才会相信朝廷现今真的讲究什么唯才是举。
也许,以后会罢。
崔湜冷笑。
对于当今武太后的手段和权利欲,他真的不知该怎么评判,该说些什么。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想做官,必须在这个女人的天下。
李令月此时只是想随便走走,想说些什么,便说什么。
她已经好久没和外人说过话了。
人,果然是群居动物。
也不嫌弃凉寒,李令月走到花园中的假山碧潭边,找了临近湖水,她常坐的一块巨石坐下,并示意崔湜坐在相聚不远的另一块青石上。
崔湜本想站着,可是他们距离很近,公主既然已经入座,他个子高高,站着也不合适,遂轻折了一下眉心,静静地坐下。
石头边上,常备有一些饵料,都是喂食碧潭中的锦鲤的。
鲜艳的彩色,一跳一跳,跃出水面。
鱼儿,尚且力求一争。何况人乎?
李令月看着看着,忽然悟了,心情倒也畅快了些。
脸上淤塞的郁色淡去,人生不过百年,总不能一晃神儿,就这么庸碌的度过了吧,只是——
李令月有软肋。
她担忧失败以后,她的崇敏……崇敏若是因她获罪呢。
可是仔细一想,只是争……之后,若是尘埃落定,她也会固执,只要保全自己不死,离开洛阳长安,隐居深山不出,别人又奈何。
这仅仅是最不好的境况,即使她在家,也未必安稳。
想太宗之子女,被判谋反的那几个……又真是百分之百有不臣之心吗?
李令月不傻,坐以待毙,不是她现在能容忍的。
做好失败的准备,然后全力一争,也未尝不可。只有在上位,才能最有可能护得崇敏的生命和幸福。
心思分成几份,李令月眼角余光,睨视着崔湜看似安静的俊美脸庞,崔湜感觉很敏锐,主要是也是身下的青石太凉,他不甚习惯。
他望着对面深碧色的潭水,真是一潭死水。
感叹道,却又觉得奇异。
公主府怎么可能不造能流水曲觞那样的活水湖面,小桥流水假山美景,才是人们所痴迷的……见他望着死寂的碧潭水面出神,眉毛落挑,李令月试着猜了猜他的心思,忽然对崔湜说道:
“这碧潭别看安静,可是水下大有文章。表面看似平静,可内里暗流湍急。洛阳城内,只有我的府内有这个。他们更喜欢缓缓流淌的明水。”
崔湜蹙起眉毛,他眼神幽深,映着碧绿色的潭水面,光线潭影折射,闪闪绰绰,李令月眯起眼睛,红唇微微抿起,如花苞般娇艳湿润,水泽明润。
崔湜眼神暗了暗,神色晦暗不明地问道:
“公主,这潭水底下可是有什么特殊设计吗?”
李令月似笑非笑,她说的话一直别有深意。
这也算是一种诱惑招揽,秘密之所以是秘密,不仅仅是自己知道,而且要把它们告诉你极为信任的人,让他们明白他们掌握了你最重要的“秘密”,窃喜又自得为你保守。
所以,她继续说道:“自然。这是我府中不算大的秘密,算是为了防止刺客的一种简单方式罢了。”言里言外,其实透露的不仅仅如此。
崔湜沉默了半晌,没有避开话题,反而眼睛盯着李令月不放,里面目光坚定起来。
李令月轻笑出声,声音如黄鹂嘤鸣,好不松快。
“这水潭故意设计的如此,如果不熟悉的人来了府中,想从这里撤退,也得看他气运如何?这水表面平静,可潭水中心进了,却不好出岸。不仅如此——”
说得暂停了一下,李令月目光迷离,眼睛瞅着崔湜那张让她总是联想贺兰敏之的脸庞,眸光闪烁了几下,才顺畅的继续说道:
“水面下的水流湍急,还有一些水蛇和蒺藜、丝网藻类……”这些都是有毒的。
崔湜听得出来李令月语气中的略微恶意,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大早自家的水潭。
李令月有一个后天形成的秘密。
她,不会泅水!
其实,曾经她初学过游泳,但是多年之后的初次尝试,她忽然发现她惧水。
这公主府中她本不欲修有湖潭。
可是,脑中就那么一闪而过一个电视画面,是否建府,尤其是王孙贵族的府邸,总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或者江湖高手大盗,喜欢就光顾一下,如果守卫严格,还能从高树闪身到屋脊上,或者从游湖潭水中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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