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管家很是死板,从不让她们出门,但她闷得太久了,终是买通了一名丫鬟,从下人采买的小门出了别院,长安城一如她记忆中的热闹,她穿了最喜欢的裙裳,扮作京中小姐模样,同那丫鬟逛起了长安。
哄着丫鬟将她带到那人府上附近,也就是那一日,让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看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害得她夜不能寐的那个男人。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温煦笑容,携着一名云鬓华衣的妇人,一人拉着一名唇红齿白的男童,从高宅大院中走出,他将孩子们小心地抱上马车,准备去扶那妇人,却被她笑着推开指了指一旁的骏马,他便盯着她的笑颜呆愣片刻,最后不知说了什么,被妇人轻轻一拳砸在肩上。
两人就在车边闹了片刻,他才一把托起她的腰,将她安置在马匹上,欲要纵身与她共乘,妇人却轻巧地夹了一下马腹,让他落了个空,妇人驾着马匹扬长而去,他连忙纵身上了一旁另一匹马朝她追去,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连同那辆载着两个孩童的马车,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这一幕,永远地印在她的脑海里,那日她昏昏沉沉地回了别院,连睡了两日,再醒来时候,她已知道,她不一样了。
见不到那男人,她便开始在院中到处旁敲侧击他的消息,她开始提防起貌美地让她这女子都心动的芸娘,这是除了那个高不可攀的妇人外,她当时最近的假想敌。
她并没有提防芸娘多久,有一夜,院中来了一名外客,当时她正同芸娘在说闲话,听到下人来报,她选择了回避,而芸娘却好奇地去看了,也就是因为这份好奇,最终毁了她。
芸娘是在两个月后便被诊出怀了身孕,她腹中的孩子,是安王的骨肉,这件秘密,只有几个人知道,她便是其中之一。
在那男人得了消息赶来后,她终是得了第一次接近他的机会,她起初并没有想要冒进,只是静静陪着他饮酒,可那夜的酒似乎太容易醉人,稀里糊涂地醉了,再醒来时候,她已真正变成了他的女人。
看着醒来的男人震惊的表情,她欢喜的心情一缩,嘤嘤哭泣起来,可那男人甚至连安慰她都没有,有些失魂落魄地套上衣裳离开了,在他走后,她才真正哭了起来。
可仿佛上天都在帮她,只那一次意外,她便怀孕了。
最先知道这消息的,是那位老夫人,她直接将她同芸娘一起接到了府中,再次见到了那名妇人,依然是云鬓华衣,可看到她和芸娘微微突起的小腹后,那张雍容的面容一下子就变得青白起来,那颜色,真是漂亮极了!
“娘!娘?我说话您听见没有啊,您笑什么呢?”房之舞伸手推了推陷入回忆中的丽娘。
丽娘睁开眼睛,已经半点没了先前的失措,她收了笑容,温声道:“小舞,这画像的事怕是瞒不过你爹,你老实同他说你拿了,娘帮你说说好话,不让他罚你,可好?”
“啊?我不要。”房之舞头一扭,死活不肯。
“小舞乖,你不是说要买首饰吗,你要是听娘的,等下用了午膳,娘就同你去买,你要是不愿意同你爹说实话,他早晚发现你拿了他的东西,一样会罚你抄书。”
丽娘将听话和不听话的两种后果讲得再明白不过,房之舞权衡利弊之后,有些不情愿地道:“好吧。”
丽娘伸手整理了一下她有些坐乱的裙摆,“你先去饭厅,娘更衣后再过去。”
房之舞走后,丽娘又将被子上画像重新举了起来,盯着画上的妇人,低声喃道:“这是我……换来的,谁也别想夺走……”
长安城,国子监。
钟鸣声响后,遗玉抱着书袋快步离开了教舍,杜荷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角处,虽好奇她早上究竟凑到高阳公主耳边说了什么“悄悄话”,却没出声叫住他,而是拎着书袋,走向最后一排的长孙娴。
遗玉和卢智没有向平常那样,中午在甘味居用饭,而是坐上停靠在学宿馆后门的马车,一路驶回了归义坊,离下午上课尚有将近两个时辰,刚好够他们回去同卢氏用饭,再休息一阵。
“你吃了点心,等下还用饭么,这天吃凉的,也不怕闹肚子。”卢智从书袋里翻出一本册子来看,瞥了一眼正剥着油纸包吃草莓卷的遗玉。
“唔……”遗玉咽下嘴里的东西,“娘特意给我做的,当然要吃完,都怪那倒霉公主,不然我哪里用得着这会儿吃凉的,早上那会儿还温着呢。”
第222章 韩厉的线索
听到遗玉将高阳称做倒霉公主。卢智莞尔,道:“早上她撕你的那东西,是晋博士给你的那本字帖?”
遗玉几口将剩下的东西吃完,才拿帕子擦净手,抹了抹嘴后,从怀里掏出捂了一个早上的字帖,轻轻摸了摸封面,叹道:
“是啊,真是可惜,被她糟蹋了。”
卢智扬眉,“下学时我还见到高阳,她只差没将我身上瞪穿个窟窿,却没上前寻我事,你怎么她了?”
遗玉吭哧一笑,将早上最后凑到高阳耳边悄悄说的话,学了一遍给他听,“我同高阳说,一见到她,我便会想起虞世南这么一整本的墨宝被毁之事,一想起来这件事,我的心情就会很糟糕,我心情一不好,就会到处乱讲。”
难怪高阳会发火,被遗玉这么小小地威胁又只能隐忍不发,照着她的脾气,只瞪卢智两眼还算是轻的。
两人回到归义坊的宅子,午饭已经做好,尽管卢智早上走时再三叮嘱小满不让卢氏再下厨,可这宅子里却没半个人敢真管她的,两兄妹吃着卢氏亲手做的菜,心里是高兴,只是饭桌上,少不了一齐唠叨卢氏,她都笑着受了。
见她气色比昨日还好,遗玉高兴之余,便多吃了一碗饭,直到下午上课时候,胃还胀胀的。
下午下学后,遗玉和卢智走到学宿馆门口,来接卢智的马车就停靠在学宿馆门口,他原准备先将遗玉送上秘宅的马车,那驾车的壮汉见到他们,却连忙高喊了一声:“公子!”
卢智走过去,车夫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两声,他皱了下眉头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遗玉,无奈道:“看来你今晚又要晚归了。”
遗玉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就听卢智吩咐车夫到后面那条街上带话给秘宅来接遗玉的人。
壮汉走后,卢智拉着遗玉上到马车中,才低声同她解释,“外公有事找咱们商量。”
平常卢中植有什么事都是秘密叫了卢智去说的,自八月那第一次见面之后,遗玉就没再见过卢老爷子,这会儿听他竟然要寻他们兄妹俩过去,略一思索,便问道:“同房乔有关?”
“不清楚,不过想来应是因为他,既已知道咱们的身份,他很可能去找外公问询。”
若说这世上除了房乔外,有第二个急着恢复他们一家四口身份的,那便数得上卢中植了,房乔找上他也不奇怪。
昨夜卢智已经连夜写了信,让卢耀捎给卢中植,将房乔上门后的各种细节和原委讲了清楚。
两兄妹心里都清楚这般关系,便沉默下来静静思索,直到车夫传完话回来,才驾着马车,乘着昏黄的夜色,将他们送至东都会一座坊市门外。
下来马车,卢智帮遗玉束了束衣领,又从车上的暗箱中拿出一件披风给她兜上,隔去傍晚的冷风。
遗玉被卢智温热的大手拉着,穿过挂着各色彩灯的长街,走进一条幽深的小巷,转角便见到斜对面紧闭的院门,门头挂着两只灯笼,正是呈远楼的后门。
卢智一边敲着门,一边放低声音对她道:“三长四短。”
遗玉听着他敲门的频率,会意的点点头。
一遍敲完后就有人应门,来人只是看了一眼卢智,便将他们迎进去,卢智熟门熟路地拉着遗玉走到前院的一间房门外,扣了两下门,听到屋中传来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才推门走进去。
遗玉这算是第二次见到卢中植,年岁不满六旬的老人,却已是满头白发不见半丝乌色,布满褶皱的面孔透着淡淡的威严。
“过来坐。”
卢老爷子一开口,遗玉便听出不对,同卢智坐下后,便开口道:“您病了?”
虽只见过卢中植一面,遗玉对他那浑厚的嗓音却记得清楚,眼下他面无异色,声音却分明像是着了风寒。对这老人,她的确有份亲近所在,见他身体有恙,不自觉便流露出关心之态。
卢智眼中闪过一抹忧色,“上次就见您喝药,这都几日了还没好,若是寻常大夫不行,就去找太医看过,怀国公连请个太医上门的面子都没有?”
卢中植见到两人神色上的关切,心中一乐,也不计较卢智的挖苦,“无妨,每到入冬,外公的嗓子就不好,并不是什么大事。”
遗玉不赞同,“小病不医成大疾,听您说这还是老毛病,恐就是一时不查落下了病根,您年纪大了,身体最是紧要,赶紧医好才是真。”
“外公的玉儿,不光长相肖你外婆,性子也似,她就喜欢这般说道我。”卢中植脸上难得露出乐呵呵的笑容,“来,到外公身边坐。”
遗玉没有扭捏便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任谁对着这么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怕都硬不下心肠拒绝。
“上次给你送去的那箱子东西,可是喜欢?”九月遗玉沐休在家,卢中植特地让卢智捎了一小箱子珍藏的名家孤本给她。
“喜欢极了,谢谢外公,您是从哪里寻得那些的?”
“哈哈,喜欢就好,外公——”
“咳、咳。”卢智轻咳两声打断了他们,“外公,您寻我们来是为何事?”
被他提及正事,卢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一收,扭头在两兄妹脸上分别打量过,才道:“你昨夜让卢耀捎来的信,我已看过,姓房的那小子一直不肯同我讲当年之事,真没想到还有那般曲折……今天上午,我见了他。”
果然如兄妹俩先前在马车上的猜测一般,房乔去找了卢中植,依他们看,他此行许是为了打探事情。
见到两兄妹脸上并无惊讶,反而很冷静的等他接着说下去,卢中植很是满意他们的镇定。
“昨夜他就来找我,自然是给了他闭门羹吃,那时还没收到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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