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遗玉低喃,抽神回答杜荷的问题,“咱们若是仅照着这字帖上的谜底去找,运气差的话,到晚上也未必能寻到,祭酒大人透漏给我们的信息,可不只是那张帖子。”
杜荷似是有些明白。“你是说?”
遗玉在三人的注视中,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条理清晰地解释起来:“东方先生不是说了么,那位夫人三日才去弹琴一次,今日正好是轮到,若非是他自己常去的地方,怎么会这么清楚呢,东都会多商铺酒楼,东方先生是出名地不喜酒宴,那必是在逛铺子时候偶遇那位夫人的,他常去逛哪里,只要知道了他的喜好,便可得出,自然就便于寻找那位夫人所处位置。”
程小凤睁大眼睛,在遗玉肩上一拍,“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杜荷轻叹一声后,脸上尽是赞色,眼神却更隐晦了一些,只有卢智反问了一句:“分析的很好,可你是如何得知,东方先生是偶遇那位夫人的,若他们早早就认识了呢,你的推测便不准了。”
在程小凤和杜荷露出的恍悟和疑惑目光中,遗玉伸出白嫩的食指点了点下巴,弯眼一笑,脆声道:“是直觉吧,东方先生的题目,还有他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他与这位弹琴的夫人,是偶然遇上的。”
今日的天气还算好,东都会的街上虽不如初一和十五热闹,可也是人来人往,不同坊市之间的许多行人都注意到,时不时有身穿国子监常服的学生驾马路过,沿街打量。不知是在寻着什么,联想着今日是国子监五院艺比的日子,便觉了然。
遗玉一行出了国子监的务本坊,将尾随的人都甩掉之后,在东都会里乘车行了半个时辰,找了两座坊市后,胡三才在卢智的吩咐下,赶马朝着启明坊的东街而去。
没有坐车进去,四人在街口就下车步行,行到一半,程小凤看着道路两边的铺子,忍不住出声道:“阿智、小玉,你们不会弄错吧,刚才那两处便没见半间茶社的影子,这条街上多是卖摆设和小玩意儿的,应该也没有茶社才对。”
遗玉将视线从一间铺子门口摆放的花架上移开,道:“若是大哥没有记错,刚才找的两处都没有,那必是在这附近了。”
走在前面的卢智回头,“没有记错,我是在这里遇到过东方先生,这里又恰有卖花盆花架之类货物的。”
四人又沿着路边朝前走了一阵子,将到结尾时候,遗玉和卢智同时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指着路边一处巷口,异口同声道:“是那里。”
杜荷和程小凤也学着他们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极其清淡的茶香,两人面露喜色,跟在兄妹俩身后,大步走进了巷子。
在东街上的这条小巷尽头,院墙处冒出高高一排翠色的枝叶,宅门外挂着一方极不起眼的招牌,在四人走进去时,刚巧响起铮铮琴音。
第274章 见过夫人
程小凤听着清晰的琴音。几步跑到巷尾抬头看了一眼门上刻着“念平茶社”字样的招牌,指着墙头的一片绿色,兴奋地回头冲着几人道:“肯定是这里,你们看,茶香、翠树、还有琴音,齐了!”
不论他们是否有心争夺木刻,在东都会里逛了将近一个时辰,破了帖子上的谜题,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遗玉虽不如程小凤的激动,可也是高兴,和卢智杜荷一同,走到这间奇怪地建在巷中、大白天还掩着门的茶社门口,打量了四周后,笑容顿时一收,皱眉道:“不对,还有这酒客暗度处一句无解。”
这巷尾处是堵死的路口,一侧茶社,茶社对面看起来是一间宅子的后门,根本就没有什么酒客,也闻不到酒味。
“啊?”程小凤苦叫一声,走在最后面的杜荷却突然低声道:“你们看。”
三人回头,便见远处缓缓走来一名中年男子,临近时先是防备地看了他们一眼,确定不是熟人后,便冲他们嘿嘿笑了一声,走到茶社对面的后院门外,趴在门上冲着门缝看了一小会儿,裹紧了怀中的东西,蹑手蹑脚地推门闪了进去,门在四人面前关上前,他们皆清晰地听见了“咯”地一下酒嗝儿声。
面面相觑之后,程小凤慢慢伸手一指那扇门,干干地道:“酒、酒客暗度处。”
说完之后,四人都忍不住出声笑了起来。那人怀里抱着的明显是只酒葫芦,许是家中有妇人不允买酒,所以才要偷偷摸摸走后门,东方佑把这点提上,恐怕是为了故意混淆他们的判断,只是很碰巧让他们遇上,若是有人依着“酒客暗度处”这一句去寻人,那就惨了。
卢智两步上前,在半掩的门上敲了一阵后,随着脚步声靠近,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名模样秀丽的侍女立在门内,看见门外站着的四人,疑惑道:“有事吗?”
几人一愣,这还有开店这么问上门的客人的?
还是卢智反应快。拱手一礼后,温声问道:“我等路过,听得琴音,又闻茶香,寻至此处,这里既挂着茶社的招牌,难道不待客吗?”
他们身上皆穿着国子监的常服,这侍女却仍这么问,显然在他们之前,还没有人寻到过此处,那位夫人肯定是这里的常客,若是贸贸然就将来意说明,未必能得见,还是先进去再说。
卢智的容貌本就是上乘,说起话来又温文有礼,对姑娘家的很有杀伤力,这侍女被他认真盯着,话音落下后,脸色便有些发红,语调也和软了一些:“这位公子不知,我们这念平茶社是下午才申时才开门待客的。”
程小凤两眼在那模样秀丽的丫鬟脸上扫过,哼了一声,道:“下午迎客?那里面弹琴的那位是怎么回事?”
侍女看向她,语气半点不似刚才同卢智说话时的和软,“那位弹琴的可不是客人,各位若是要品茶,等申时再来吧。”
说完便要关门,遗玉连忙拉住待要发怒的程小凤,看着卢智伸手在门前一拦,“姑娘等等,我们在东市逛了一早上,实在口渴的紧,可否进去喝壶茶?”
因他按着门,侍女也不好强关,便面露为难之色。
遗玉见她表情就知道有门儿,脸色微屈,软声道:“这位姐姐,我腿都走的酸了,你就让我们进去歇一歇,好不好?”
她人本就长的娇小,虽平日做惯了老成的模样,但真撒起娇来,自有一番可爱在,应门这侍女一见她小脸上的祈求,便软了心,犹豫后,将门打开,道:“那你们就进来吧,手脚放轻些,我们夫人弹琴时,是最忌人打扰的。”
遗玉道谢之后,便拉着有些不情愿的程小凤,跟在卢智后面走了进去,同正常的茶社不同,这茶社进门竟是座院子,东边见一小楼,四人刚踏进门内,没走几步,就听门外的巷子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咦?人呢,就是在这巷子外面不见的啊。”
“赶紧找,既然让咱们在这街上碰见了,跟着他们肯定能找到地方。”
“嘘,听!有琴音。”
“你看,翠树!”
本来还领着遗玉四人朝前走的侍女,脚步一停,扭头扫了一眼面带尴尬的遗玉和杜荷,紧接着,嘭嘭的敲门声便响起。
这样貌秀丽的侍女,转过身去,错过四人走到门前,将刚刚阖上的大门打开,见到门外站着、穿着算学院牙色常服的两个少年。张口便道:“敲什么敲,本店现不待客,若是要喝茶,改日再来吧。”
这回可没刚才待卢智他们的客气劲儿,那两个本来走运在街头跟上四人的算学院学生,虽怒,却仍不忘这是礼艺比试,保持着风度道:“哪有开店的白日不待客之理,我们要进去找人,你让让。”
侍女懒得理会他们,伸手就去关门。对面两人连忙伸过来阻拦,只是刚探进门内,就听“啪啪”两记打手声,伴着哀嚎声响起,两只爪子被大力准确地打落。
侍女轻松地将门阖上落栓,转过身看着一脸僵硬的四人,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脏污,嘴角一咧:“你们也是来找人的?”
她的举动被遗玉四人清晰地看在眼里,都知道了这侍女模样的姑娘还个练家子,遗玉不由朝卢智身后躲了躲,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落得门外那两人的下场。
卢智却丝毫没有被拆穿谎话的自觉,先是道了个歉,而后便将真实目的讲了出来,那侍女听后,沉默片刻,道:“你们说的东方先生,可是名六十上下的老者,个头不高,眉毛有些花白的?”
见四人点头,她似是想到什么,面色一阵古怪后,道,“算你们走运,我们这茶社有规矩,若是进来的,不喝上一壶,端没有送客之礼,跟我来吧。”
遗玉暗松一口气,拉着程小凤跟在侍女身后朝这古怪的茶社中,唯一一座阁楼走去。
将四人安顿在摆设清雅的一楼中,侍女对卢智道:“我去帮你们通传一声,至于我们夫人要不要见你们,这就说不定了。”
卢智对她一礼,温声道:“多谢姑娘,能临近听夫人一曲已经难得,若是见不到,我等也不会强求。”
这地方能找到的人肯定不多,按着东方佑的要求,赢的人需要求楼中那位夫人一根梅型银簪,若是她只有一根那样的簪子,能得簪的便只有一人,那他们现在能坐在这茶社里,只要按时回去,就能保证不做垫底了。
侍女独自上了二楼后,程小凤斜了卢智一眼,“人都走了,还笑什么笑。”
卢智笑容半点未退,“这可是礼艺比试,笑一笑,总能博得对方好感,你也不要臭着脸,小心人家等下将你撵出去。”
四人能进来,的确如那侍女所说,是运气,要是像跟着他们过来的那俩算学院的学生一样,绝对也是会被拦在门外的。
遗玉见程小凤要去同卢智拌嘴,便打岔道:“这位夫人真是神秘的紧,这茶社建的就奇怪,刚才那位姑娘看着就是有身手的,你们看这屋里的摆设又件件不俗,也不知她是什么人物。”
四人安静下来,听着楼中袅袅又带些哀伤的琴音,暗自猜测着这神秘夫人的来历。
没多大会儿,侍女便从楼上下来,满脸狐疑地对他们道:“夫人请你们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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