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卢氏察觉到她话里的犹豫,全不如之前的坚决模样,顿时心惊,忙拉着她的手追问:“那天你如何同娘说的,怎么这就心软了,是魏王逼你吗?”
虽说劝和不劝离,但卢氏就怕遗玉走自己的旧路。
“没有,他没逼我,王爷说他不会纳妃,宫中那头他也会处理妥当,不叫我再为难。”
遗玉摇头,目光黯然,要是李泰逼她,那她许就不会这么苦恼,他都是在替她着想,为她打算,反衬出她不许他纳妾的私心有多么可笑。
“他这么同你说的?”卢氏脸色古怪地看着她,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娘刚才问你,你还说没想好,既然他不纳妃,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娘,皇上有意让王爷同阎家连亲,王爷拒绝,夹在当中肯定不好做,您当宫里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么。”
“不是说写信给平阳,只要他不愿纳妃,剩下的就靠公主出面,怎么,这信你还没有送出去?”
“这两天这么多事,我哪有时间写,再说了,宫里前天才遭袭,皇上如今心情肯定不好,我再请公主来当说客,让他知道王爷不肯松口纳妃,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卢氏自已生的女儿,岂能不了解,听她说了这么多借口理由.就看出一样来。
“你该不是…该不是想随了他吧?”
“我不是同您说了,我还没有想好,拿不定主意——啊!”
话音没落,遗玉就是一声呼痛,原是卢氏根根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
“我看你是吃药吃糊涂了,什么叫没想好,你还真要随他纳妃么!娘问你,他名底下倘若再多出来一个人,凭她怎么花言巧语地说,心甘情愿如何,你就真的安心让她住在这宅子里养老吗?娘还不知道你的脾气,你这多疑多心的性子,过不了几天就会胡思乱想,这好好的日子搅成一锅浆糊,还能过下去吗,你就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娘想想,你再像去年那样被气的昏了头,为他差点病死过去,是要娘也随你去吗!啊?”
遗玉被卢氏突如其来的怒气骂傻了眼,但耳朵里听着她娘的斥责,眼前那团看不清的迷雾却似乎有了眉目。
“娘生了你们兄妹三个,你二哥最顽皮,是娘从小骂到大的,对他着实少了一分耐心。你大哥最聪明,娘凡事都要靠他做主,拿他当成这家里的梁柱,少看成孩儿。独你一个,是娘从小宠着惯着长到大,若说娘对你们三个还有所偏心,那不怕说,是顶疼你一个人,你当因你是去女吗?错了,是因为三个里头你最懂事贴心,做什么都要先想想身边人,少有一回是先为自己打算,娘实在心疼你这样,才更偏爱你一分。”
许是提到卢智,卢氏眼眶泛湿,吸了吸鼻子,涩涩道:“可你不能总是为了不强求身边人,便强求自己。他魏王如何,娘管不着,可娘生你养你十几年,你难道就不能听娘一句话,这过日子的事,断容不得半点勉强。”
“娘,娘您别哭,是我不好,惹哭您。”
看着卢氏哭,遗玉慌忙在床上寻着帕子给她拭泪,却被卢氏抓住手止住动作,逼迫道:“你先别管这个,什么都别做,你现在就给我想,哪怕你是真的决定随他,也要做个决定出来,他日你若是因为这件事后悔,气出什么毛病来,是死是活娘都陪着你。”
“娘,您快别这么说。”
“不行,你给我想,现在就想!”
“您不要逼我,我这会儿心里很乱,真的拿不定主意。”
“就是因为没有主意才会心乱,给娘想,快想!”
遗玉面对卢氏咄咄相逼的态度,是又急又躁,究竟是要让李泰不为她为难,还是要自私一回,坚守阵地,她心里的那杆秤一再摇摆,直到不能承重,一下折断!
“不想了,我不想了!一辈子就这一回,我自私又如何,我不想要他再有别人,我要他只我一个!”
见她脸上迷茫散去,眼中又替换回来的固执和坚持,尤胜以往,卢氏转怒为喜,倾身抱住她,若有若无地一声轻叹。
“好孩子,你比娘有辐。”
门外,听了许久的李泰转过身,冲身后同样在听墙角的阿生摆摆手,示意他跟着出去。
“你去找阎家小姐,将那天污了她清白的人告诉她。”
“是。”
第279章 恭喜你
遗玉在卢氏的逼迫下,看清自己的内心,对于同李泰之间婚姻的态度,再一次变得明确。
若说她之前在要求李泰待她一心一意时,心底尚有愧疚和不安,那现在就是连仅剩的疑虑都打消,大有种“破罐子破摔”,谁能耐她如何的横心。
这一拿准了主意,遗玉反倒觉得浑身轻松,仿佛宫里的胁迫和皇上的为难,一时间对她来说都不再是问题,回头看看,自已当时被逼的是投无路只能靠服药寄托于怀孕的想法,是多么的无稽。
娘说的对,她不想强求别人,却总是在强求自己,她不愿让李泰有第二个女人,那就不让他有,何必要同自己过不去,何必要拿孩子来当筹码?
她是如此期待同李泰共同拥有的子女,若是让这个单纯如一的愿望沾染上利益,恐怕她会后悔一辈子。
“好孩子,你能想明白最好,以后切莫要再糊涂了。”卢氏开解完遗玉 ,搂着她哄抱了一阵,给了她一段平复情绪的时间,才轻推她拉开距离,将自已先前的疑惑问出来:“娘还是有一事不明,听平彤那丫头说,魏王之所以同你提纳妃一事,这当中还有那位阎小姐掺和?”
遗玉点头,话到这份上,没什么不好同卢氏讲的:“王爷说他见过那阎小姐,同她谈过,听那口气,是阎小姐自愿有名无实地嫁过来,他一开始的意思,就是想让阎小姐在王府做个摆设,掩人耳目。”
“她愿意?”卢氏敏感地皱起眉,很快便不屑道:“这是哪门子的小姐,自甘守话寡,她是缺胳膊少腿么,还是吃傻了?”
不愧是娘俩,说出的话都是一个调调,遗玉当时听李泰转告阎婉愿意安分守己地待在王府后宅,第一反应便是她有问题。
那阎婉她是见过的,进退有度,知书达理,怎么都不像是个笨人,因此在洛阳围场遗玉才会出言敲打,不想对方竟不但没有死心,还送上门来自荐了。
遗玉不惮以恶意去揣摩一个人,但听说一名女子在她丈夫面前自告奋勇,只为在付终身,她还要如何报以善意,是以将对方的这种行为视为挑衅。
不似亲情母爱,李泰之于她,是前后两辈子加起来独一件不能允许任何人凯舰的。
她目中凌光一闪,隐去,乖巧地同卢氏道:“娘,女儿这里没事了,您等下就回去照看二哥吧,这阎小姐,我明日便会一会。”
卢氏见她似有主意,虽心里还不满阎婉的不规矩,但也没有再说,又同她商量了到晋家提前延后的事。
“平彤,去楼上东面药柜里,将壬戌号字药格里的小匣子取给我。”
“是。”
趁这说话的工夫,平彤到楼上去取了东西下来,遗玉拿到手上,打开来,将其中一只锡制八角盒递给卢氏。
卢氏扭开盒子,先是一股冷香扑鼻,再来就见到里面盛着满满一层乳白色的膏体。
这味道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只当是香膏,便推还给遗玉。
“这气味适合你们小姑娘,娘一把年纪,不贪这好东西,你自己留着用。”
遗玉抿嘴一笑,又塞进她手里,解释道:“娘还记得我以前用过的炼雪霜吗?二哥去年到松州打仗,抓到一个吐蕃高官,从他身上缴获了一样好东西,正是制这奇药的关键。我这半年琢磨下来,前不久才制出两盒能用的,您且拿去让卢孝给二哥涂在伤口上,是比上好的金疮药来的更快。”
卢氏这才没有推辞,欣喜地又打开闻了闻药味,小心揣好,起身回府。
送走了卢氏,遗玉并没有急着写信去向平阳公主求助,而是算了算日子,派人到阎府去给阎婉送话,约她明日过府一叙。
不想却是同李泰派去的阿生,一前一后去了阎家。
“阎小姐,属下代王爷来送信。”
百无聊赖,正在书房发呆的阎婉,面对突然出现在屋里的阿生,并没有被吓得惊叫出声,只是紧张地起身去将书房的门掩好,才回来接过阿生递上的字条。
“这是什么?”
“是这个月初一在舒云阁听雪舍,先于王爷到的那位。”
阎婉脸色刷白,那字条只瞟了一眼,便从她手中滑落,飘飘落在地上,黑纸白字,端端正正写着——东宫。
“王爷有言,前日在文学馆你所求的事,他已考虑罢,因为之不妥,请您另作打算。”阿生把李泰的意思婉转地表达了一遍,看了眼面如土灰的阎婉,暗暗摇头,便道辞:“阎小姐保重,告辞。”
“等等,”惊过神来,阎婉一把拽住阿生衣袖,急声道,“我想见一见王爷,他现在在哪?”
阿生看看被她揪的死紧的袖子,轻叹一声,若有所指道:“阎小姐是聪明人。”
闻言,阎婉手上一松,后退两步,阿生顺势抽回袖子,顺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刚一走,浑身无力的阎婉便跌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地拴起那张字条,撂在手心里握紧。
短短几日,在经历了绝望,失望,希望之后,最后等待她的.竟还是绝望吗?
她以为他可以救她,就像多年之前在宫中那个夏天,年幼的她被人险心困于冰窖里,爹娘听不到她的哭喊,只有他夹着刺目的光影出现。
魏王妃说同他相识七年,殊不知她记得他的名字,将他放在心上,同样是有七年。
为何同样是七年,他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却已将另一个人放在心上。
她心底的不甘,谁又知?
“小姐,小姐您在里面吗?魏王府派人来送话,王妃请您明日上午到王府去一趟。”
听见门外丫鬟的凛报声,阎婉方从回忆中醒来,抬袖拭去脸上泪痕,扶着桌角从地上站起身,将手中的字条泡进茶杯里,看着上面的字迹昏沉下去,直到敲门声变响。
她背对着门,扬声道:“知道了,你去同来人说,我明日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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