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乱说话,她就是个假惺惺的女人,什么狗屁王——”
“啪!”
小迪愣住,缓缓抬手捂住火辣辣的左脸,一脸见鬼的模样瞪圆了眼睛,“你、你、你敢打我?”
平霞不比他气的轻,她森着一口白牙,一反平日憨和,仿佛要一口把这小混蛋吃下去:
“我打你怎么了,谁让你乱说主子的坏话,谁准你骂她的,你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个什么!要不是主子,你早就被那群坏人论斤称了卖,你现在还能吃好的穿好的?你晓得有多少人为了一口饭给人磕头作揖,你晓得有多少人因为短一件衣裳冻死在街头?你以为只有你一个吃过苦,只有你一个人受过罪吗?”
平霞说着说着,想起身世遭遇,想起在遇见遗玉之前为奴为仆受过的苦辱,怒火中烧的眼中不由蹿下泪水:“我才不管主子是不是你说的假惺惺,我就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流民、奴仆,走到哪里不被人轻贱,只有主子肯把我们当成人看,她给我饭吃,给我事做,不是把我当成狗使唤,是人,是人你知道吗!”
“你凭什么骂她,她是王妃又怎么了?是王妃就一定要救民于水火吗,这是谁规定的!这世上有权有势的人多了,你不去怪那些坏人,凭什么要怪她一个,凭什么把火气撒在她身上!你有本事,怎么不自个儿去找那些坏人评理,你怎么不去同他们拼命,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看,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我瞧不起你!”
小迪是个心智早熟的孩子,平霞的话不难理解,他被她骂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到了最后,直接被她眼中赤裸裸的鄙夷,烧红了他的眼睛。
“啊!”他大叫一声,使了浑身力气将平霞推开,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跑去。
平霞冷不丁被他推了个踞咧,一屁股坐在地上,拖着两行泪,傻乎乎地看着小迪跑没了影儿,好半晌,方才抬手一拍脑门,闷呼呼道:“我是傻了么,同一个小孩子叫什么劲呐。”
遗玉派孙雷暗中调查各处贩卖人口的据点,给了他五天时间,孙雷办事效率很快,不知是动用了多少人力,果然在期限内完成了任务,将名单呈递到遗玉手上。
遗玉阅后,又详细询问了他一些情况,对他的调查很是满意。
“有劳孙典军了。”
“不敢,”孙雷客气了一声,又询问,“属下听说城中的商行最近断了供粮,王妃开了府库接济流民,属下以为单靠施舍接济,这并非长久之计,敢问王妃,可有其他打算?”
遗玉点点头,想了想,干脆从桌角上抽出几张纸卷,打开递给他看:“城南有一块地,原是用来建马场的,左右空着也没用,又在王爷名下,我打算拨给这群外来的灾民作为住地,搭一座小村镇让他们安居。城郊正好有一片荒田,离河道不远,也在都王爷名下,正好交给他们开垦使用,来年便能自给自足。”
孙雷看着规划好的图纸,眼前一亮,一边暗叹她慷慨,一边又考虑到疑难:“恕属下多言,要建村镇,这石料和木材,又是一大笔支出。”
遗玉敛眉一笑,“支出?那块荒地不远就是一片山林,石料和木材都是现成的,何来的支出。我给他们安排好落脚之处,再给他们工具和匠师,至于安家落户,自是要他们自己动手,你以为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吗?平白得来的,终究不会珍惜,更不会长久。”
孙雷默念着她的话,心思又被触动,趁着她低头翻看名单的空隙,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那粮食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难道要都督府白养他们一整年,到他们来年地熟?”
遗玉挑眉,轻轻拍了拍桌子,“要养上千人口,省吃俭用些,一年花上三千贯,虽是贵了点,可你以为我拿不起吗?”
孙雷皱眉,“可眼下库中余粮不足,城中商行又不卖给我们。”
“谁说一定要在安阳城里买粮?”遗玉神秘一笑,冲他摇摇头。
孙雷一点就通,见她胸有成竹的神情,舒展了眉头,“那这些藏匿灾民的地点,您是否已有计策?”
依他这两日对遗玉的重新认识,大概也猜到她不会放任这些被抓的人口不管,只是好奇她要用什么法子把人给救出来,在不同城中名门望族扯破脸的情况下,杜绝这不正当的灾民买卖。
“我的计策——”
遗玉接过平卉奉上的茶水,饮了几口润喉,将要开口回答,就听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屋里几人同时扭头,就见平霞拨了帘子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惊慌失措道:“主子,小迪他跑出去了,他留了这个,上头写着,说他要去找那些坏人!”
遗玉笑容顿时收起,平卉急忙去取了那信纸呈递到她手边,上头规规矩矩地写着两行大字:“我去救人了,你们这些大人,通通都是胆小鬼。”
遗玉脸一沉,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案上,平霞见状,一抽搭又哭了出来: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打他,还骂了他,他肯定是听了奴婢说的话,才生气跑出去的,这下可怎么办?”
孙雷皱眉道:“若是早几日,这孩子就是找到那群人,对方看在属下的薄面上,也不敢乱来。可我们如今正在同他们作对,恐怕他们会把气撒在这孩子身上,他们那伙手下,平日在城外做的都是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您看,是不是属下这就带人去找找?”
遗玉将信纸按在桌上,想到小迪脾气,真闯到那群人的窝点,胡乱骂上一通,肯定会吃大亏,心急之下,便也做不得太多考虑,点头道:“你快去,多带些人手,务必要把他平安带回来。”
孙雷一拱手,匆匆离去,平卉和平云拉着哭哭啼啼的平霞到一旁安慰,遗玉揉了揉发紧额头,许是过了睡觉的时间,肚子里的孩子就在这时突然踹了她一脚,酸疼地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苦着脸去抚摸圆滚的肚子,默默哄道:“乖啊,娘知道你困了,等等咱们再睡,乖。”
话说完,她肚子里就安静下来,腹中的孩子没再同她怄气,仿佛真的听见她的话,晓得娘亲也累了。
第304章 统统送到县衙去
出了别院,孙雷先带人到上一次把三个孩子领回来的地方去寻人,结果是扑了个空,未免被对方察觉到都督府上已经摸清楚了他们在城中的窝点,孙雷很谨慎地没有大张旗鼓地四处去搜寻,但这在大半夜里,街上连个打听的路人都没有,他找了当地几个地头蛇询问,却没有得到一星半点有关小迪的踪迹。
就这么过去一夜,也没能找到小迪那孩子。
遗玉昨晚稀里糊涂地睡下,早上从床上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问丫鬟人是否回来了。
平霞和平卉她们昨晚也都没有休息好,青着个眼睛,尤其是平霞,将小迪乱跑出去的责任归根到自己身上,整宿都守在前院等消息。
“没见孙典军派人来送话,想必人还没寻到,主子您再躺会儿吧,这时候还早,您昨晚睡的迟。”
遗玉确是没睡足,孕妇本就多眠,嘱咐了丫鬟们一有消息就把她喊起来,闭上眼睛,不大会儿就又睡过去。
这回笼觉的工夫,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李泰带着大队的兵马,陷入了大沙海中,他们迷了路,又遇到风暴,凶猛的沙尘追赶着马匹和将士们,一个个将他们吞没,李泰的身影就在当中,他骑着翻羽,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浑浊的昏黄里。
梦醒来,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平云和平卉跪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拧湿的帕子,一脸担忧地轻摇着她的手臂,见她睁开眼,连忙端茶倒水,扶她坐起来。
“人找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
遗玉拢了拢肩上的外衫,眼中余留的惊惧一点点散尽,一杯茶水下腹,拿过湿帕子抹了抹脸,脑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去把孙雷找来。”
“属下办事不利,未能找到人。”
遗玉坐在透气的窗下,穿着长衫青卦,她早上出了一身冷汗,卢氏过来给她送早点,听丫鬟们说起,责了她两句,强要她捂了一条薄被在腹上。
安阳城就这么大,一整晚都找不到人,且半点踪迹都没,可想而知小迪是已经落进对方手里。
照她原本的计划,就是一个“拖”字,人言可畏,那些人做的是不能见人的勾当,她已派了于通在城中散布流言,只等着时机成熟,再制造几起“天象”混淆视听,到时候天怒民怨,她方可名正言顺地抓人办事,不落人口实。
可谁能料,出了小迪这个岔子,她可不以为那群人会敢拿一个小孩子要挟她,最大可能就是杀人泄愤,这么一来,越往后拖,这孩子就越是危险。
听见孙雷自责,遗玉仅是思索片刻,便放下了原本的计划,改了主意,并未去怪罪他,而是问道:“都督府现有多少兵力在。”
孙雷想了想,如实禀道:“因战事出兵,眼下衙中不足二百,”见遗玉皱眉,他又补充道,“不过这些人都是外府的精兵,平日操练的勤快,只要不对上习武之人,以一敌三是足够了。”
遗玉听懂他话里暗指,手指在窗台上划拉了几下,将另一边闭合的窗扇推开。
“你派百人兵骑,到城外山林去将那两处木场给我砸了,再将剩下的人手分成四队,从城东、城西分别出发,将隐匿灾民的窝点清理干净,动手务必要快,不要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放出来的灾民先安置在粥棚附近,至于那些地痞无赖,通通给我抓起来,一个不许放过,扭送到县衙去。”
听闻她这般雷厉风行的安排,孙雷愣了愣,犹豫地抬手揖了下:“王妃,这样行事师出无名,落人把柄不说,这么一来,就是明摆着同涉及这桩买卖的望族扯破了脸,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遗玉看着窗外阳光洒满的院落,浑然不在意,语气颇有几分嚣张道:“早晚都要扯破脸,在乎这么一天两天么?谁说我是师出无名,我不是早就在宴上警告过他们,这北来的灾民当中有我的贵客,谁敢怠慢,就是跟我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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