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问:“在想什么?”
阿珩轻声说:“如果永远不要有战争,可以永远这么安宁就好了。”
少昊柔声说:“会的,一定会的。”
阿珩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神农国最近怎么样了?”其实她是想知道蚩尤最近怎么样。自从嫁到高辛,身边不是被俊帝的探子包围,就是被黄帝派来的侍女包围,阿珩几乎与世隔绝,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
“很有意思。”
“嗯?”
“蚩尤用祝融去攻打潼耳关的时机建立了一支军队,刚开始只有几十人,还都是九黎族的男儿,蚩尤贴榜在整个神农征召勇士不论出身贵贱,门第高低,短短几月后就变成了五百人,祝融在潼耳关坐不住了,可榆罔命他守关,明里是在嘉奖他,维护他的战功,实际是阻止他回去阻碍蚩尤的事,祝融现在有苦说不出”
阿珩不禁笑道:“等于是吧祝融变相发配边疆了,这么阴的招数可不像是榆罔的主意,肯定是蚩尤的意思。”
少昊却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大半晌后,低声说:“刚才在大殿上我被父王训斥了。”
“为什么?”
“说起来十分复杂,一言难尽。”
“你可以慢慢说,我有很多时间。”
“神农和高辛作为上古神族,几万年下来,门第森严,为了维护本族的利益,甚至禁止不同门第的人通婚。前代炎帝想娶出身低微的炎后都十分苦难,后来假托炎后是赤水氏的旁支才勉强完婚,因为炎帝吃过这个苦,所以他在位期间,一直在努力打破门第限制,可几万年的积习,若真想改革必定是一条血腥之路,炎帝本性仁厚,没有那么大的狠心,所以他再努力,也只是改了一点表象,无法撼动根本。但蚩尤和他截然不同,蚩尤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惜血流遍野,神农在他手里一定会改头换面。轩辕就不同提了,本就和我们截然不同。”
“是的,轩辕和你们截然不同。”阿珩的语气中透着骄傲,“我发现高辛的仕女们品评一个男子时,不是谈论他的品德才华,而是先谈他的门第和血统,似乎只有出生在一个好的门第,拥有高贵的血统,才值得嫁,这些看似是闺阁闲话,却反映了很多问题。我们轩辕虽然也不可避免收到你们这些大神族的影响,可我的父王说过,神、人、妖只是上天给的种族不同,没有什么荒唐的高贵和低贱的区别,都平等。不管他是人是妖,他的尊卑贵贱只由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决定。在轩辕,不管你是神族,人族,还是妖族,不管你生在大家族,还是出生寒微,只要你有才华,就会收到大家的尊敬。”
少昊说:“到现在为止,高辛依旧意识不到自己的弊端,还沉浸在上古神族的自满中,就连父王都没有察觉到神农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他们都只把蚩尤和祝融的争斗看成了简单的权力之争。我今日在朝堂上说蚩尤和祝融的争斗其实是两个阶层的争斗,试探性地提了一下改革,父王就很不高兴,说礼仪尊卑是立国之本,我却网坛改变。”
这些事情,阿珩也帮不上忙,只能宽解道:“慢慢来吧,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少昊叹了口气:“希望能让父王慢慢明白吧!如果高辛再这样墨守成规下去,迟早要亡国。有时候我真有点蚩尤,无所顾忌,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珩凝望着远处,默不作声。
少昊筛选完蚕种,对阿珩行礼,“王子妃娘娘,我的活已经干完,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阿珩笑道:“好。”
阿珩和少昊同乘玄鸟回去,阿珩想到四哥的婚事将近,盘算着应该给未来的嫂子准备个见面礼。
少昊见她一直不说话,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该给嫂嫂送个什么礼。”
“你可打听了她的喜好?”
“不知道,四哥那性子呀!问十句,他回答半句,我在他耳边唠叨了一天,只打听出嫂子是当地大姓濁山氏。”
“神农的九黎、轩辕的若水,都是民风质朴彪悍的地方,只敬骁勇的英雄,你这个嫂子可不仅仅是出自大姓濁山氏,她是若水未来的女族长。”
“啊?我四哥要娶若水的女族长?”阿珩眼睛瞪得老大,“我一直以为四哥会娶一个温柔柔丽的女子,没想到他竟然喜欢上了个女中豪杰!”
“你想送什么给女英雄?”少昊笑。
阿珩想了一瞬,眼睛一亮,歪着脑袋看着少昊,笑得贼兮兮,“自古英雄爱名器!最好的礼物就要麻烦名闻天下的打铁少昊了,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听说他从不打造兵器。”
“他倒也不是不肯,不过……”
阿珩紧张地问:“不过什么?”
少昊仰头看天,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过,当年白拿了你的雌酒方,这个就算是回礼吧!只是时间有点紧,一年时间只能打造一把贴身的匕首。”
阿珩松了口气,激动地直摇少昊的胳膊,“谢谢,谢谢,谢谢……”比自己收了少昊的好处还高兴。
少昊笑,“你们兄妹可真像,都是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搜罗给对方。”
阿珩到不否认,笑眯眯地点头,“四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青阳呢?”
阿珩笑容一黯,低声道:“大哥和父王很像,都是以大局为重。”
少昊想说什么,却又只是苦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夜晚,阿珩坐在榻上,膝上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衣袍。她的手从衣袍上轻轻抚过,当日神农山上,蚩尤让她许诺年年四月初八,相会于桃花树下,她告诉蚩尤,只要你每年都穿着我的袍子,我就年年来见你。言下之意,已是暗许了一生,蚩尤听明白了她的话外之意,所以狂喜。
和少昊成婚以来,她身边一直有侍女监视,而蚩尤那边,估计也是危机重重,她根本不敢给蚩尤任何消息,否则万一被发现,不仅会牵连母亲和四哥,还有可能把蚩尤陷于绝境。
如今大概因为和少昊成婚日久,传回去的消息都很让黄帝满意,黄帝 对她渐渐放心,侍女们也习惯了她走来走去的忙碌,没有以前那么警惕。
明日要去人族的村寨看蚕,应该能找到机会让阿獙把衣袍偷偷带出高辛,送到蚩尤手里,蚩尤看到衣袍就该明白她想说的话。即使一再小心后,仍不幸被不怀好意者撞破,他们看到的也只是一件衣袍。
过了两日,阿珩向俊帝上书要去高辛的最北边传授养蚕,因为路途遥远,不能当日赶回五神山。
这段日子来,轩辕妭在民间的所行所为,俊帝一直看在眼里,百姓对他的赞誉也自然全部听到,比起深沉精明的少昊来,他更喜欢这个会养花弄草、会谈品书画的儿媳,所以很爽快地准了轩辕妭所求。
身边的高辛族侍卫和侍女已经跟着轩辕妭出出进进了无数个村落,从没有过任何纰漏,只看到王子妃真心为高辛百姓忙碌,警戒心自然而然也就降低了。
傍晚,阿珩做了一个傀儡代替自己,早早安歇了。她自己却和阿獙偷偷赶去了九黎,这边的村落距离神农国很近,月亮才上树梢头,他们就到了九黎。
山坡上的桃花开得缤纷絢丽,山谷中的篝火明亮耀眼。少年少女们簇拥在桃树下、篝火旁,唱着动人的情歌。
阿珩站在桃花树下,静静等候。
等到月过中天,蚩尤依旧没有来。
阿珩抱着阿獙,低声问:“阿獙,你真的把衣袍带给他了吗?”
“啊呜……”阿獙用力点点头,也着急地张望着。
阿珩摸摸他的头,安慰阿獙,“别着急,他会来的。”可实际上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比谁都着急。
阿珩,靠着阿獙,一边静听着山歌,一边等着蚩尤。
阿珩抱着阿獙,心中无限难过。高辛宫廷规矩森严,为了筹划这次见面,她大半年前就开始准备,借口向民妇传授养蚕,让俊帝同意她外出,又小心翼翼、恪守本分,换取了俊帝的相信,大半年的辛苦才换得一夜的自由,可蚩尤竟然再次失约。
她本来准备了满腹的话想告诉他,她的无奈,还有她的生气,生气于他去年的失约,生气于他竟然这么不相信她,可是所有的甜蜜打算全部落空,满腹的话无处倾吐。
烈阳突然兴奋地尖叫,阿獙也一边兴奋地叫,一边欢喜地跳来跳去。阿珩仰头望去,云霄中一抹红色的影子正在迅疾飘来。她破涕为笑,紧张又欢喜地擦去眼泪,整理着自己的发髻、衣衫,担心地问阿獙:“这样可以吗?乱不乱?”
大鹏鸟犹如流星,划破天空,直直下降,阿珩紧张地静静站着,阿獙兴奋地扑过去,想和以往一样扑到蚩尤身上,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困惑地看着大鹏鸟。
大鹏鸟背上空无一人,他绕着桃花树盘旋了一圈,把叼着的红色衣袍丢下,竟然一振翅,又没入云霄,迅速远去。
“呜呜……”阿獙低声哀鸣,困惑地绕着袍子转来转去。
阿珩脸色发白,她许诺只要他年年穿着红袍,她就来年年见他,他特意把红袍送给他,他却让大鹏把红袍扔到桃花树下,表明他不会再穿。
阿珩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捡起衣袍,失魂落魄地抱着红袍,怔怔发呆。
桃花簌簌而落,渐渐的,阿珩的肩上、头上都是落花。
烈阳嘎嘎尖叫,阿珩回过神来,看到他和阿獙担忧的样子,阿珩悲喜交加,用力把红袍扔到地上,你不稀罕,我也不稀罕!
可是付出了的感情却不是想扔就能仍,她即使恨他怨他,他依旧在她心里。
她仰头看着一树繁花,你们年年岁岁花依旧,可会嘲笑我们这些善变的心?说着什么海誓山盟,转眼就抛到脑后。
阿珩一掌怒拍到树上,满树繁花犹如急雨一般哗哗而落,她的指头摸过树干,依旧能摸到去年写下的无数个“蚩尤”。他若看到这些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意,可他压根连来都不屑来!
阿珩拔下玉簪,在几百个蚩尤旁怒问,“既不守诺,何必许诺?”字未完,簪已断。阿珩坐到阿獙背上,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拍了拍阿獙。
阿獙十分善解人意,沉默地赶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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