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兰回过身来,看着丫头侍候着他们脱了鞋子在炕上坐下,笑着道:“这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好好的念书,先生布置的作业都做完了,便是玩玩也没有什么。”
她一面又将脚边的鄂祈抱起来放在炕边,给他脱了鞋子,拍了拍他让他坐好,又觉得无聊,就让丫头拿了围棋过来,对鄂容安道:“咱两下会棋,反正也无事。”
鄂容安最喜欢跟殊兰下棋,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大姐下棋,似乎总能体会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从容,比如爱惜……
赫舍哩进来的时候见着几个孩子一边四个趴了两堆都在看,一个个都是苦思冥想的样子,她轻笑了一声,格佛荷先看见了她叫了一声:“大伯娘。”
几人都站了起来,见了礼,赫舍哩点了点头:“你们玩你们的吧,好不容易松缓一天,我找你们大姐有些事情。”
鄂祈已经扑进了赫舍哩的怀里,赫舍哩亲了亲他,让他依旧坐在炕上,带着殊兰出了屋子。
“你二表婶过世了,如玉这孩子发高烧,吓坏了你表姑奶奶,额娘想着你们还算亲厚,带着你过去一并看看她。”
又进去跟老太太道:“我带着殊兰过去看看……”
上了年纪的人一听到这种事情总是难免感慨:“去吧,也是个可怜孩子。”
又飘起了细碎的雪珠子,赫舍哩看着丫头们给殊兰将头上身上的鲜艳首饰都去了,一律换成的了银的和玉的,猩猩红的斗篷换成了樱草色镶狐狸毛的缎面大氅,脚上也换成了蓝色的羊皮靴子。里面穿着一身月白色绣蓝色碎花的旗袍,站在雪地里俏生生的好看。
翠环笑道:“格格穿什么都能让人看的恍了眼。”
赫舍哩笑着替她拢了拢大氅,又将个小巧的掐丝手炉给了她:“这上面的蓝宝石都是从海上来的,我看着配这个手炉,就让人镶在了上面,你以后拿着用吧。”
殊兰挽着赫舍哩的胳膊笑道:“还是额娘疼我。”
看着女儿的笑颜,赫舍哩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殊兰的手:“你放心,额娘一定帮你挑个好夫婿。”
苏州的事情,赫舍哩到底还是知道了,只是她不忍苛责女儿,只觉得一腔芳心付诸流水,替女儿难过罢了。
殊兰嘟了嘟嘴埋首在赫舍哩怀里不言语。
佟府已经挂起了白灯笼,有亲近的人家也有过来看望的,下人们见是赫舍哩到了直接领了两人进了内院,先去马佳氏的灵堂上一炷香,后又领着去了赫舍哩氏的院子,到底是国舅府,曲曲折折廊腰缦回,大气中又透着精细和华贵。
一进赫舍哩氏的屋子,便铺面而来一股暖香,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丫头们侍候着两人褪了大氅,赫舍哩氏叫了一声:“佩静。”又让殊兰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去里面看看吧。”
殊兰便让丫头们带着去了里间。赫舍哩是礼佛的,屋子便显得朴素了很多,隐隐听着外面两人说话的声音:“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里面是个暖阁,烧了熏笼,摆着几盆银霜炭,比外间还要暖和,佟如玉的丫头侍候在跟前,见了殊兰进来,忙行礼,殊兰摆了摆手。
依着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床上躺着的佟如玉,青色丝被下的佟如玉脸色一片潮红,嬷嬷们给她额头敷着帕子,又在一边低声道:“好主子,好歹喝一口药吧。”
她牙关紧要,竟是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
殊兰见不得旁人不将自己的命当命,她起了身往前走了一步,呵斥道:“我当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你这么糊涂,你若真的去了,却才是真的亲者痛仇者快,如了那些人的意!”
她的声音像是一声炸雷响在了佟如玉的头顶,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可是……我阿玛……”
殊兰弯腰在佟如玉耳边轻声道:“你真真是个傻子,若你阿玛在乎你你哪里能到这一步,只是,既然你阿玛不在乎你,你又何必在乎他,你该多想想的是你额娘,你额娘若知道你如今竟如此不爱惜自己,她可能安息?你玛嬷为了你特特请了我过来想要我劝劝你,你怎的这般傻,竟然将不在乎你的人放在了心上,将在乎你的人抛在了一边,我若是你,就好好活着,且比那些不想让你好的人都活的好,总有一日要看着那些歹人遭了报应才行!”
佟如玉攥着殊兰的手终于哭了起来:“是了,我怎么能让她们如意,怎么能让她们如意。”
丫头们并没有听来殊兰说了什么,只知道主子终于愿意喝药了。外面坐在临窗的炕上的赫舍哩氏拉着侄女的手也跟着落了泪:“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那么一个孽畜。”
赫舍哩佩静有些不解,她跟这个堂姑姑一向亲厚,说起话来就少了几分忌讳:“姑父也不管?”
这里面又有朝堂上的事情,家里虽有隆科多这么一个人,却又似乎不是一家人一般,他的事情佟国维很少过问,赫舍哩氏又不过一个妇人,更说不得他,才让他越发无法无天,她只是摇头:“说不得,说不得的……”
赫舍哩佩静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多问,只是道:“何不给他在娶一房?”
赫舍哩氏苦笑:“他哪里拿我当额娘看,他阿玛不管,我也管不了,那个四儿早早的就被当着正头奶奶看了,只可怜我这孙女了,旁的事情我或可依了,只我这孙女断不能在送回去让他们揉搓了,以后都是我养着。”
殊兰看着佟如玉喝了药睡了才出了暖阁,外面的赫舍哩氏见她出来,忙擦了擦眼泪,强笑道:“你是个好孩子,若不嫌弃,让丫头们带你去我们的家的花房看看,若觉得冷了依旧回来。”
殊兰应了是。
四周白皑皑的一片,又挂了白色的灯笼鲜艳一些的东西也都撤了,显得很是凄凉,怜年跟前殊兰身后轻声道:“佟格格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如今竟也一心求死。
殊兰忽的想起后世的一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同是女子,那四儿又何必将事情做的这么绝,在仔细想又觉得,只是世道与女子苛刻罢了,若是后世,也不至于艰难到这一步,马佳氏能被折磨死也不愿意被休离,也多半是为了孩子,也因为两个家族谁也丢不起这个人。
跟着的丫头又说起了家里的花房:“这花房是我家大爷建的,种了不少名贵的花草,往常都不让外人进去看的,生怕出个什么错,也就格格来了夫人才让进去瞧呢。”
这也是个会说话的,深宅大院里的女子多不易,若有个情投意合的丈夫到还罢了,若没有日日都是煎熬,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觉得女子难做……
远远的见着一处院子的门口站着两个男子,一旁还候着几个下人,那丫头便道:“是二爷。”
原来是隆科多。
她正不知要不要上前行礼,站着的两人已将转过了身,怜年惊呼了一声:“公子爷?!”
胤禛怎的这会在佟府?
胤禛带着暖帽,穿着黑色镶金线的棉袍,外面罩着一件石青色讨扣背心,那眼眸黑沉沉的一片,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殊兰微微颔首,丫头赶忙上前道:“二爷这是鄂尔泰大人家的嫡长女。”
隆科多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他是个看起来很有几分儒士风范的男子,受了殊兰的礼,摆着长辈的口吻道:“这个是四贝勒,你也过来见见。”
怜年脚下打滑差点跌倒,扶着殊兰的手也抖了抖。
胤禛似乎瞥见殊兰眼里的难过,又不知她为什么会难过,只听得她福下身子细声细气的道:“见过四贝勒,四贝勒吉祥。”
她穿的清淡像是开在雪地里的兰花,空谷幽静,脸颊有些泛红,让人看的滋润,这会低下头,就只看的见樱草色的大氅帽子戴在头上,滚落着不少雪珠,他淡淡的恩了一声,又觉得太过冷淡,补充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隆科多笑看了几眼胤禛,仿佛在说,我都明白。他很知趣的往后退了几步。
胤禛想了想还是轻声说了几句:“当日不说,是有苦楚,救命之恩,爷不会忘,一定不会委屈了你,你且先等一等。”
殊兰微微摇头:“何苦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爷这样说,到教我心里不是滋味。”
她边说着又行了一礼,就带着丫头们告辞离去,胤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有些娇弱的背影在雪地里渐渐走远,皱着眉头品味她最后说的话。
听的隆科多在耳边道:“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爷若看上了,可要先下手的,如今,那些看不得人心里自在的人可是不少。”
胤禛没有接他的话,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心里却若有所思。
挑衅
过年在皇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便在是主子也忙的人仰马翻,忙忙碌碌才刚出了正月,八福晋郭络罗氏身上便有些不好,懒懒的也不想动,葵水有一个月了还未来,八阿哥欣喜之余又忙命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他一改往日的淡雅风流,扶着郭络罗氏反反复复的问:“可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
泼辣直爽的郭络罗氏,这会也害羞了起来,聂诺的道:“八郎,若我这一次没有……”
八阿哥怔了怔,笑道:“没有便没,怕是时候还不到,你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夫妻二人正在说话,外面的丫头道:“爷,福晋,十爷来了,已经去了书房了。”
八阿哥好笑道:“大过年得他不在自己府上,跑我这来做什么?”丫头道:“奴婢不知,十爷只说爷去了便知道了。”
郭络罗氏轻推了推他:“去吧,别让他等急了,那是个急性子,别一会有的没的嚷嚷出来了。”
郭络罗氏虽然泼辣,但对他总是全心全意的,他拍了拍股络罗氏的手:“你且放宽心,爷不是那等眼浅的人。”又嘱咐丫头嬷嬷们照顾好郭络罗氏,才起身往前院走去。
直到八阿哥出了门,听不见脚步声,她靠着引枕又落了泪,一旁的万嬷嬷劝道:“这不是有信了吗,主子这是何苦?”
郭络罗氏擦着眼泪轻声道:“我只怕这一次又要落空了,辜负了爷的一片情意,可我实不能看着他与别人……”
万嬷嬷叹了一口气,示意丫头在香炉里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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