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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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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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无俦,母梅瑰,来自江湖,在其十二岁时被休离左丘家,从此不知所踪。左丘无俦之父曾深爱其母,为博其欢心,专辟无由园移植了满园梅瑰。多年来,左丘无俦对其母思念极深,你名扶襄,仅这个名字便能得他一分的注目……”

扶襄蓦地惊醒。

纱窗日落渐黄昏,一室的夕阳金辉。

她看向墙角的沙漏,申时过半。

已经这么晚了?“垂绿。”

“奴婢在。”

果然是在的,她眼波一闪,“这会前面可还热闹着么?”

垂绿捧了茶水点心进来,“今儿个是府庆的第三日,一定是要闹到三更半夜的,家主方才走的时候说您若醒了可到百会轩,襄夫人您要去看看么?”

她点头,坐到梳妆台前,“帮我梳洗罢。”

垂绿持起她一把墨缎般的青丝,先绾了个松松的花髻,口中赞道:“襄夫人的头发真好。”

“你的手艺真好。”她向铜镜里人影送去温柔笑靥。“垂绿几岁进府?”

“好象是六岁,我听院的嬷嬷说的,自己却不大记得了。”

“你似乎会很多东西。”

垂绿咧嘴嘻笑,“哪有,襄夫人过奖。”

“你会针黹刺绣,会梳发盘髻,还识文断字,你们家主对你们的调教当真是用心了。”

“是,家主对我们这些人实在好。”

“武功也是家主亲授的么?”

“那自然不是……呃?”垂绿正别簪花的手顿在空中,脸色微变。

扶襄又是向她一笑。

“襄夫人……”垂绿讪讪道。“您这话是……”

“你会武功的不是么?否则怎么会前一刻还在我身边伺候,转眼就到了你家家主跟前禀报我的一日作息情形呢?”扶襄声色清婉,如话家常。

垂绿将簪花插入了她鬓角,脸色已恢复平常,道:“奴婢跟随家主多年,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人如对襄夫人。”

她挑眉,似笑非笑,“连边夫人也不曾么?”

“边夫人是只是……”垂绿摇头。“做下人的,没有议论家主私隐的道理,但我们几个看得清楚,家主对襄夫人是用了心的。”

心?她不禁发噱。

“您不信?您怎能不信?家主未让任何一个女人进过无由园,也没有让任何一个女人进过寝楼,睡过寝床,纵然家主派奴婢随时对您关注,那也是……”努力为主子辩解的小婢陡然一震,眸子丕然睁大。“襄夫人如何晓得奴婢每日向家主禀报您的作息?您……你……”

她唇角抿着一丝恬淡笑意,静静看着身后的小婢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她回手将人接住,放到了矮榻上,拍了拍挂满惊愕的可爱脸蛋,“对不起了呢,垂绿,我会怀念你的。”

拔除了发髻间的所有饰物,扔了一袭丝褛,换穿了小婢的杏黄长褙与青色幅裙,再对镜细作规整。一刻钟后,襄夫人的贴身丫鬟垂绿施施然出门。

“垂绿,这是去哪里?”路上有相熟的丫头搭话。

她未语先笑,道:“家主差我到二少的院落取些东西。”

三九、无须枝头争春色(下)

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中央居五……“五”!

纤指按下最后一数,“咔”声低响,暗格倏启,扶襄心里称许:若暗格的设置者是左丘无倚,她需对他多生几分钦佩,毕竟以九宫八卦之道设置密码,委实需要几分真材实料。

捧出置放其内的红漆木匣,以特制药水松卸下匣际间的封鉴,以备在袖内的物什将匣中物替而代之,重新贴鉴封存,放归原处,阖上了暗格小门……一气呵成,不过是瞬间之事。

之份连藏匿左丘二少寝榻下连云国王室也未必知悉的矿脉图,是她们来到云国的目标之一。越王若当真疼爱公主,怎可能送到异邦为质?行前的流泪不舍,无非是父女天性作崇下的愧疚。两位千锤万炼下的扶门暗卫与公主同行,在云王,是为探取云国军情;在师父,是为这份钨金矿图。

金属金所冶兵器,锋坚刃利,兵家必争。而此物从来罕缺,世人所知的矿脉皆已绝产,未曾开采的矿脉可遇不可求,左丘家恰是掌握世上最大钨金矿的那家。

左丘家势力盛大得太久,云国王室未必没有忌讳,当前有另三家世家牵扯制衡,尚能维持面上的君明臣恭,一旦这份钨金图为云王所悉,云国朝政必定要有一场动荡……

而师父,似乎不欲将此图公布于众。

这是扶襄尚未参透的。

开采矿脉,所需人力物力不可想象,兴师动众之下,左丘家焉能不觉?一旦察知,又如何能够顺利开采?不采不纳,岂非废纸一张?

困惑归困惑,图既到手,便是离开时节了。

“幼时,我到过泰庙一带,坐在六步以的肩膀上看过龙舟,似乎颇为热闹。过了初三,我带你到那边去走走,看是否还如往昔。”昨夜,那个男人曾如是说。

泰庙之游,永难成行。

一旦她走出这里,与他的羁绊即从此断绝。也许,待云国与越国开战那日,他们将在战场相逢……

那时,又将是如何光景?

一声浅微的哨音擦过耳际。

阿宁在催了。挥去心头杂绪,她双足幻化,指尖捻出一股粉尘,消弥了自己留在此间的气息,身子由窗翻至房顶。

扶门梅使,轻功卓绝。然而,那道灵妙如烟的身影在隐入暮色之际,却刹住了。

百会轩的聚初恰到好时。

两列宴桌,迄逦相对,歌者婉围,舞者轻盈,由房顶垂至地面的橙色垂纱摇曳其内,各张脸时隐时现,各处景似真似幻,在酒馔的浓香中,别增了几分暖色的飘逸。这般别出心裁的点晴之笔,出自主理府内诸事的长庆公主。

“左丘家主,小王敬你。”融王执觚上前,先自一饮而尽。

“融王好量。”左丘无俦勾杯浅酌。

融王醉眼向旁边席上瞄了一眼,笑道:“左丘家主,我这个女儿还好罢?”

左丘无俦微晒,一眉高高挑起,话尚未出口,眼睛被打侧门悄步进来的小人引了过去。

“垂绿。”

进来的人儿稍呆,垂着脑瓜碾着碎步到了方了跟前,“奴婢在。”

“人呢?”

人?“……襄夫人?”

他湛眸微眯,“你的方子还有旁人?”

瘦波折肩头瑟了瑟,嚅嚅回道:“襄夫人仍在睡着。”

“用过膳了?”

“喝了一碗羹。”

“去伺候着罢。”

“……是,奴婢……告退。”告别了。

走至门前,退进廊柱的阴影内,忍不住回眸,又望那个置身八方簇拥中的男人。

“左丘家主对襄夫人如此疼爱,这可真是要让咱们云国的女儿们痛哭一场了。”有相交不坏者出言笑侃。

“这算得什么?银川奢家的千金国色天香,过了今儿的大年之夜,明年开春无俦尽享齐人之福时,还不知又要惹出多少痴情泪。”

廊柱后的人儿胸腔一轰。

“银川奢家的女儿作了左丘家主的夫人,这必将成为我朝佳话,传颂千古……”

他不否认,不制止,寒玉般的俊脸上,不见任何波动。左丘府是什么样的府第,若非已然确准无疑,谁敢在这里随意谑谈呢?

原来,好事将近。

她苦笑,垂睫忍下眶际的酸涩,脚下不再停留,远离了这方本不属于自己的天地。

她启步的刹那,奁丘无俦的深厉眸光扫来。

“左驭。”

“家主。”

“跟上垂绿。”这丫头明明受了指派不得离她半步,怎会只身来此?

四十、只因满园春无辉(上)

“东西拿了么?”风昌南郊,湛黑夜林内,夜行衣的扶宁在她抵临的刹那,问。

扶襄颔首,扑入无边黑暗。

“襄!”扶宁追上她,“你方向错了。”

“我在那边山下的农家寄养了两匹快马。”

“何时放的?”

“初到云国时。”

扶宁摇首啧叹,扶襄还是扶襄,未雨绸缪,步步为营,她还以为……若那样,怎还会是扶门四使之首?

大年三十,农家一家老小在厅堂内其乐融融,两人径直拔门入户,在马槽上放了银两,牵马投入了深沉夜色。

纵马并驰时,扶宁问道:“我们还是按老路线么?”

“向东,穿过桐城,到达越、云交界千巉岭!”

浓夜方始,两人两骑,默然驰骑,马蹄声击在扶襄一早规划的退路上,响亮的令人心悸。

桐城虽称“城”,也只是一个大了些的镇子,并没有几户常住人家,整府城郭是一处商贾交流互贸的集市,昼夜城门不歇,攘若白日。年节前夕,各国商贾犹是要趁这等时节赚个盆满钵盈,人来人往中,不难通过。

到达桐城前,两人换上了马鞍下的男衫,是商人惯有的对襟长袍,扁平小帽,将换下来的衣裳、食物及盘缠撑成偌大包裹充作货物,牵马前行,交了城门的岗卫十两银子,果然轻易过了关。

东方露白时,千巉岭遥摇在望。

一夜纵驰,坐骑累了,马上人也略觉疲意,速度放缓了下来。

扶宁向眺眺远方,再觎了眼后方,咕哝道:“我总觉左丘无俦不会如此轻易放你走。”

扶襄没有搭话。

“师父常说,以阿襄之智,当世匹敌的也不过两三人,这两三人里,第一个便是左丘无俦,他……”

“他来了。”

疾行中,马儿忽然嘶鸣,一双前蹄高扬,若非马上人骑术精湛,怕早已滚落尘埃。

“没有想到,我的瞳儿将马骑得这般好。”

寒嗓入耳,扶襄心弦苦颤。

四面人马似乎是由平地钻出,倏忽间包抄上来,最中央黑甲黑马者,正是左丘无俦。她这是第二回见他的戎装作扮,且是近眼相看,较平日贵气王侯的华丽装束,少了慵懒闲谑,添了凌厉杀气,素日披散的发束归拢在泛着幽微光泽的黑金头盔内,一只如活物般的金色悍隼缀在迎风招展的玄色披风上,而他的眸,亦如那悍隼一般,闪着狩猎烈芒,噬锁住了她。

她在马上微微揖首,“恭祝左丘家主新年安好。”

“新年若安好,本王的瞳儿不在府中锦衣玉食,何故到这荒山野岭?”

“左丘家主不也在此?”

“本王在此,是因为你在此。”

“我若不在此,此刻便在您的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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