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月下手极重,我看得清楚,夏候烨眼里转瞬之间流露出痛苦之色,可我却不知为什么,却不忍再看。
裁上了帽纱,走出舱门,我这才发现,一个商船和我们的楼船在船头相撞了,因楼船高大,商船低矮,那商船已被撞得渗了水进去,而商船旁边,却是一艘插了旌旗的官船,上面竟有一些身着大内卫士服饰的侍卫身影。
那官船之上有人跃上了商船,用刀枪刺检着船舱里一包包的物品,有些袋子被割破了,便露出了里面的茶叶,而那一对商人老夫妇则哭天喊地:“官老爷,官老爷啊,我们都是良民啊,不过运些茶叶去京城,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张追赶我们啊?”
急风 第一百六十八章 检查
那身着麒麟服的侍卫首领冷冷地道:“近日河面戒严,来往船只一应要详检,谁叫你们不听宣召,不停锚检查?”
那茶商老板道:“官老爷,老夫不是叫人正停着船幺?我们顺水行舟,那比得上他们逆水,加之在河面正中,哪能说停就停?”
他身边的那位老妇人则哭喊着道:“老爷,老爷,这可怎么办啊,船舱进水了……”
那大内侍卫却不理其它,检查之后,看见并无可疑,便一声呼哨,上了官船.眨眼之间便行船而去。
那商人夫妇与船上几名下人见官船已开远,这才敢高声痛骂:“你们这些王八蛋,贪官污吏,他们的船又不见你们搜?你们见死不救……哎呀,我的茶叶啊,可是花了我全幅身家买的大红袍啊,这下子全完了,全完了……”
那妇人道:“还是先别管那茶叶了,这船下沉着呢……喂,那个楼船上的人听了,放下小艇救救我们……”
我们的楼船自然不能放他们上来,可不知为何,看到那个老妇人花白的头发在河风之中飘荡,我忽地想起了奶娘,想起了我的母妃,便忍不住对流沙月道:“不如送给他们一艘小艇,剩下的,便任由他们了……”
流沙月点了点头,叫人放了一艘小艇下去。
楼船缓缓地驶离了那艘渐渐下沉的船,眼看那船越离越远,倏地,我却看见那老商人捂着胸口,一下子倒在了船舱之上,那老妇人却是抚在他的身上失声痛哭:“老头子,你怎么啦,心绞痛又发作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有下人急慌慌地走过来劝她,拉扯着她,想把她从船上拉上小艇,她却是死活不肯,反而大声哭道:“不,你们先救老头子,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那些下人只好又放下了她,去抬在沉船上昏迷的商人老伯,待得抬上的小艇,那老妇人才随着上艇,一上艇又大声地哭泣,发疯了一般,非要重上沉船不可,大声地道:“他的救心丸没有拿,我要回去,给他拿药……”
那些下人忙把她拉住了:“夫人,来不及了,船要沉了,等我们靠岸,再找大夫配药吧?”
眼看那沉船越来越往下沉,眨眼之间,船体大部分都沉了下去,那老妇人却是绝望地哭喊:“不成啊,他的病拖不了那么久的,那药是事先配好的……你们放开我,让人上船……”
她在小艇上剧烈地挣扎,却是让那小艇左右摇晃,艇身狭窄,眼看也要翻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深情的夫妇么?
也许只有在民间,才有这样的人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也不会象琼楼宫阙的人一样,大难到头各自飞?
他们虽没有锦衣玉食,却能相依为命。
而这一样,却是我永远都求不到的东西。
“流哥哥,让他们上船吧。”我低声道。
“那怎么行,公主,我们船上的人是丝毫不能泄露风声的……”
“只让那两个老人上船,其它人别让他们上来就行了,找人严密监视,出不了什么事的,流哥哥……”
急风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求肯
不自觉地,我的语气之中竟是带了些求肯,让他怔了一怔,却是伸手,揭开了我的面纱,望着我:“阿锦,你哭了?”
我这才发觉,我的面颊已然一片濡湿。
我拭了拭眼泪道:“看到他们,我想起了母妃,如果我出了事,她也会象那个老妇人一样拼了命的来救我的。”
他怔怔地望着我,低叹了一声:“好吧……”
他心底到底还有一些愧疚吗?他将利剑刺入视他如已出一般的母妃身上时,可曾顾及过她?
可我知道。我的话再一次打动了他。
那两个老人被接到了船上,流沙月派了郎中过去查看,忙碌了许久,终于将那老商人的病情稳定了下来……我自是不方便出去查看的,这一切,都是流沙月派人告诉我的。
经过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船又顺利地向前行驶,而那两位老人,却是极为安分,那老妇人每日里只是躲在船舱里侍奉她的丈夫,并不四处走动,如此隔了几日,流沙月便渐渐放心了下来。
夏侯烨的身上的伤也渐渐地好了,除了我每日里陪他吃了午膳之外,剩下的时间,便由荣婷服侍着他,经过了上次事件,荣婷知晓,她所有的底细都被我掌握在手,人便变得极为谦卑……特别是看到流沙月的身影的时候,却是有如惊弓之鸟。
她这样的神情,却让我有些担忧,怕她在流沙月面前露出端倪来,私底下提醒了她许多次,她这才略好了一些。
又这样风平浪静地行驶了几日,因在河上已然惯了,倒没有再象以往那么晕船,只不过夏侯烨却是日渐消瘦,想来每天只吃一碗饭,使他如此吧,我便想尽了办法在流沙月不察觉的情况之下在每日的菜式上想办法,在不增加菜品饭量的基础上,菜品里加了一些补充体力原气的东西……每一次微小的改变,却是换得他欢喜无限,却只让我感觉到了恼怒。
比如今日所做的菜肴,有一碗什锦香茵汤,里面除了一般的青笋,冬瓜、胡萝、白菜头、白萝、冬笋之外,却还在其中添加了少许人参汤汁,却是我晚上将人参泡好了,把汁水藏于袖中,等得开席之后,才偷偷地加在里边的,我不敢加得太多,怕收拾碗筷的人发觉,只盼着他将这汤汁饮尽了,也好慢慢恢复一些元气。
流沙月让我感觉深不可测,而他,却成了能与他抗衡之人……我不断地提醒自己,我这么做的目地,不过如此而已。
可让我生气的是,他的筷子始终不往那边伸,眼见着其它碟子里的饭菜都见了底了,那一个汤碗还纹丝未动。
我实忍不住,见他往那碟咕噜内上伸筷子,便道:“这碟菜我还没吃呢。”
伸手把那碟菜摆在我的面前。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只得又将筷子伸向了那碟蒸鱼,我再把那碟鱼也端到我面前,道:“这碟我也没吃过!”
为了防止他搞出事端,流沙月在把他手腕的锁链缩得刚刚好,我将菜看摆在了自己面前,他便不能伸筷取到那两件菜了。
桌上就三样菜,那碗汤便孤零零地摆在了中央,成了他唯一能够到的菜看,他皱眉望着那碗素汤,又抬头望了望我,隔了良久才似笑非笑地道:“锦儿,今日不是斋戒日吧?我每天望着你,能看不能吃,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要将这口腹之欲也让我给戒了?”
急风 第一百七十章 笑意
我怔了半晌,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血倏地往上冲,脸涨得通红,他却笑得极为可恶,一边笑着,一边拿了汤勺去舀那大汤碗里的汤,汤一入口,他的笑声便止了,抬起头来望我,眼波却如黑色宝石一般,柔得可滴出水来,良久才喃喃地道:“我一向视斋戒为这世上最痛苦之事,总认为那是一些无聊之士弄出来的,斋戒之后,便可求得神佛帮助,求得祖先帮忙吗?特别是那些没有一点荤腥的菜肴,却是我最不喜欢的……而今日,我却尝到了这世上最美味的素菜……”
他望了我,柔声道:“锦儿,如果你永远能为我煮花这心思,我便是死了,也甘心。”
我一再地提醒告诉自己,他这不过是再一次用的手段而已,这世上不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吗?以情感为武器,使人万劫不复?
我想对他说,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已,可看了他的眼,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他的眼眸可滴得出水,那泛出来的水光,要将我慢慢地淹没,使我呼吸不畅,却毫无不适之感。
他向我一笑,却是端了那个碗,将那碗汤喝得一千二净,到了未了,再用汤勺将里面的汤渣吃了个干净。
神不知鬼不觉地,我时常夹杂一些补气的药物进到汤里,他的伤势便好了大半,我考虑着是不是将他体内的断魂针取了一些出来,使他不至于那么虚弱?但如此做的时候,却要摆很大的阵仗,肯定是会惊动流沙月的,想了一想,也只能做罢。
这一日,船航行到了滴水壶狭谷,这是一个极为险峻的所在,河道在壶嘴之处被收得极窄,壶身却是极阔,两岸崇山峻岭,风景如画,这里更是水流激荡,到了峡谷中段,绝壁之上更是有瀑布如银带直泻下来,美不盛收。
傍晚时分,船刚好行到了那瀑布之处,只见一抹夕阳染红了翠碧的树林,将那银带似的瀑布也染上了少许的粉红,红衰翠减,美不盛收。
隐隐地,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曲乐之声,是一首久未听人吹奏过的‘格桑花’,抬眼望过去,却看见流沙月独坐于船头,一袭白衫,唇边却是一管翠笛,他的笛声衬着远处银链似的瀑布,秋水似染,金堤如绣,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案的,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是只想远远逃开,闭上舱窗。
可我知晓,我不能露出半分的厌恶,所以,待他吹罢,我便走至他的身后,轻轻鼓掌:“流哥哥,没想到你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连乐技都这么的好,怎么在西夷之时,却从来没听你吹奏过?”
他玩弄着手里的笛子,低声道:“阿锦,在宫里,我怎么敢吹呢?”
我倏地想起,原来的太子哥哥也是喜欢音乐的,特别是笛子,他的笛声,能引来天外飞仙,流沙月说得对,他以温良恭让为表,却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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