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如重锤一般,直击入我的心底,使我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却只见她伸手将额角一缕乱发拨向脑后,浅笑嫣然之中,有灯影从她眸间掠过,竟有冰蓝之色一闪而逝。
“端木华,你是端木华?”我失声大叫,“怎么可能,怎么会?”
她却是向我微微一笑,回身向端木蓉道:“姐姐,好久不见,你可曾好?”
端木蓉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一直往后退,一直往后退,直至背部贴到了墙壁,才凝止了身形,嘴唇颤颤,脸上却现了苦意:“你竟布下了这么大的陷阱来对付你姐姐么?”
端木华轻叹一声:“姐姐,华弟既要回南越,怎么能不带上你?从小到大,你不是一直在教导我么?没了你的教导,华弟只怕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稳,毕竟,你我一母同胞,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我怎么能忘了你?”
说道最后一句话,他已是从牙缝里发出声音了,冰冷的如隆冬湖面冰块撞机磨擦。
第五卷 急风 第两百二十八章 走远
我暗暗心惊,看来这端木华并未走远,却一直潜伏在中朝境内,在宫内宫外布防,寻找锲机他知晓了端木蓉查找绣金树一事,知道她迟早会查到归风镇,便于一个月之前以歌女身份进入曹府,成了曹梦亭的小妾,曹梦亭身中绣金树之毒身亡,使他为唯一的证人,他了解自己的姐姐,必不会善罢干休,会在归风镇探听消息。
他撒下了好大一张网,为的就是他自己的姐姐。
他和她,为什么竟有这么大的仇恨?
可是,他为何用了江氏这个身份?难道连我们会在归风镇出现,他也算计到了么?
如此说来,此人的阴狠狡诈,却是无人能及。
他有没有认出夏侯烨来?
我忆起那一次,他刺进夏侯烨胸膛之中的利刃,如毒蛇吐蕊,毫不迟疑,不自觉地,我便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夏侯烨的身前,道:“端木华,既然是你,便好了。”
他回过头来,秀发扫过了纤巧的下巴,在暗暗的灯光之下,竟是柔媚如水,却道:“锦儿,你全变了,竟和他联手就么?”
我心里一阵冰凉,他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只得问道:“你为何要扮江家人?”
他轻轻地用手指夹了鬓角的一缕秀发,侧头向我笑道:“锦儿莫非当真不知道么?”
室内灯光暗暗,照得他脸上残红微润,秀发微扫,我心中已知他是一个男子,却做出如此娇媚的神态,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使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他见我没有答话,却是一声轻叹:“也不知怎么的,那么多姓氏的女子我没扮,不由自主地,就扮了江姓了……”他朝我嫣然一笑,“也许因为,江姓,能和锦儿更近一点吧,却未曾想,我的希望却实现了。”
他此时的笑容,当真纯美洁净,如春日初融的冰水,不染杂质,可我瞧在眼里,却不由自主又打了一个冷颤。
端木蓉何等精明,自是亭懂了我们话里的意思,呆呆地望向夏侯烨,想要走过去,却又犹豫万分,嘴唇微微颤抖,最终却只问了了一句她问过许多次的话:“你是谁?”
夏侯烨没有开口,端木华却接嘴道:“游龙困浅水,你认为他会是谁?”他一笑,“哦,对了,他们对你封锁了消息,你还不知道吧?可怜的姐姐,抛家弃国,以为自己当真成了他心中第一人,可人家却没有将你放在眼里,外出私访也不带上你,带的人只有东宫锦,你还不明白么?”
他将普仁寺之事只字未提,却轻描淡写为微服私访,可这话,却正击中了端木蓉的心防,端木蓉脸上倏地褪去了所有血色,却低声道:“他身为九五之尊,我原本就预料到了的。”
端木华笑道:“是么?你为了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出卖,将南越半壁江山送到他的手上,为的,就是如此?我当真不明白了。”
端木蓉脸上现了苦意,道:“你当真以为,那场图兰城大战,我是为了他才如此,华,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是把所有的责任推在别人身上,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端木华脸色倏地变得冰冷,柔纱拂起,烛火摇动,他的眼眸又幻出了隐隐的蓝色:“我只知道,我亲爱的姐姐,在外敌围城之际,大开城门,置自己的亲弟弟不顾,置整个南城不顾!”
夏侯烨此时却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嗓音:“端木华,让朕来告诉你,你的姐姐为何要大开城门……你为了早登皇位,杀父弑母,更想向你姐姐下手,事败之后,使得臣下宁拥你叔父端木典也不拥戴你,你在南越已成为众矢之敌,朕未率中朝大军攻入图兰城,图兰已战火连天,你姐姐为了保你,开城投降,为了保你一条性命,不得不将你藏于中朝皇宫之中……朕虽事先不知道你姐姐的行动,但也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为何,你就不明白呢?”
第五卷 急风 第两百二十九章 不发一言
端木华缓缓抬起头来,却仰天一笑:“我从未听过这样好笑的笑话,她是为了我?为了我,才将我变成阉人,收于后宫,为了我,才将我禁制?要知道,夏侯烨,我和你一样,也是天之骄子,也能成为九五之尊!”
此时,端木蓉却是不发一言,脸无半分表情,连刚刚听闻夏侯烨就在眼前的震惊之色都没有了,对于她的王弟,她已哀莫大于心死。
她任他一步步地逼近自己,眼却望于他,却又似未望见他,良久才道:“华,你当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这么做么?”
端木华利声道:“几名宫女,算得了什么,不过几名宫女而已,你就要断了南越皇宫后嗣?”
他此时清丽无比的面颊却是艳红如火,眼眸之中蓝色更显,虽是麻布囚服,却有一种妖艳夺人的美丽,仿佛雨后初晴之时,被雨水洗尽的艳色蘑菇,明知其有剧毒,却仍使人不由自主将视线投于它身上。
端木蓉却是恍如未见他身上瞬间散发的怒火,低声道:“你的侧妃林氏,马氏,也算不了什么么?”
端木华此时才后退一步:“她们是病死的,关我什么事?”
他们的对话,使我感觉极为愕然,想着自己还差点和端木华奔逃出宫,身上顿时寒意忽起,不由自主地紧挨了夏侯烨站着,却瞧见端木华说完这话,却转脸向我望了过来,面颊之上依旧红如彩霞,语气却现了急切之意:“锦儿,你别听她胡说。”
他的样子,仿佛要冲了过来一般,我的一生,身处谋略算计之中,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见过这样阴毒的人,竟与那阴滑吐蕊的蛇类差不了多少,不由自主的,我便将身子朝夏侯烨的怀里缩了进去,他伸出了胳膊,将我揽住了,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暖意,我才略有些安心。
他眼中的蓝色渐渐地散了下去,阴翳之色消散,却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却使得我感觉,他凝于我身上的目光,却似在缓缓地舔食,我垂了头,眼光到处,瞧见夏侯烨双襟玄袍一角,伸手将它握在手心,感觉到那柔软布料的滑于手心,这才略有些温暖。
端木蓉道:“是我胡说么?她们自小与你一起长大,与你可谓青梅竹马,父皇母后给了你所有,可你想要的东西太多,竟私底下学了这邪门武功,一发作起来,便如疯魔一般,秽乱宫廷,她们不过略劝了你几句,你便下了毒手!如我不这样,你想过没有,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时,端木华身上却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响声,这个情形,我以前见过,看见他办成我的样子,但此时情景再现,却依旧让我感觉心惊,只见他全身上下骨骼暴涨,原来娇小柔弱的江氏,不过须臾功夫,身形便拔高,变成了昂扬七尺男儿,幸得江氏所穿囚衣宽大,才不至于撕裂开来,他拍了拍掌,就有手下送了黑衣大氅过来,披于身上,才遮住了他身上如此奇怪的景象。
他一拔头上木簪,原本女式的头发便散落开来,散发披面,更从耳后拔出了银针,待得他将散发束起,已然恢复了他原来的容貌,他做的这一切,却是从容闲适,犹在自家庭院,苦榕之下,有侍女捧巾,他随手束发。
将皇室之人的端华贵雅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轻声一笑,转脸望向端木蓉:“姐姐,你可曾想过,夏侯烨铁骑已踏入西夷沙土,他能征战四方,一改积弱之势,原就因为他本人崇武,姐姐,连你都一身武艺,我若不迎头赶上,南越之主,我还能当得了么?”
端木蓉苦笑:“你的身体,原就不适于习武,父皇为了有人辅佐于你,才叫了名师要我习武,哪知你却……”
他冷笑:“是么?到底是因为我不适于习武,还是因为想叫我困于南越一角才不让我习武?到如今我才明白你们的苦心!”
急风 第二百三十章 冷意
他的话从唇齿之间冷冷地发了出来,使端木蓉神色更为黯淡,让她明白,他已然执着入魔,任何对他的好,到了未了,不过是坏而已。
一想及此,我心中更惊,竟是感觉,此生所经历之事,最为凶险的,莫过于此时而已,所经历最险恶之人,莫过此人而已。
流沙月虽是心机深沉,但到底顾忌名声,可此人,却全不受伦理所制,使我全想不出,他的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此时他虽是面容冷峻,举止却从容淡定,甚至将背部空门大开,对着夏侯烨,却似全没有对夏侯烨防范,我看得出,他并非故作姿态,却是自然而然如此,莫非他知道夏侯烨的情况,知道普仁寺之后发生的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边便优势全无。
端木蓉道:“华弟,我知道你要什么,但那册东西,确实已经毁了。”
端木华一笑,却不理她,反倒向我们望了过来:“我不再需要那册了,临桑城内,可有比那好得多的,锦儿,到了那儿,我会替你重夺西夷江山,锦儿,你开心吗?”
我心底一阵恶寒,被他双眸灼灼地望着,却只得道:“当然开心。”
他脸上露了欢喜的神色,倒有了几分原本的神色,道:“锦儿,既如此,我们便上路吧。”
他没有望屋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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