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琴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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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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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血水成流,鞭声不断,夹杂着护卫的呼喝之声。

打了少刻,生生的折了鞭子,那护卫气急从旁拿过铁刃,径直往下打去。

“且慢,让他招,我们有的是家伙,陪他好好的玩。”晏元初将置在桌上的纸笔往下一抹,摔在哑巴面前,示意他执笔来写。

正在此时,忽听有人来报“二少爷,乘风阁的思月郡主带着侍女正在上头,非要见你不可。”

“哦,找我何事?”

“晨起的时候,郡主就遣侍女来找这哑巴,说有一株要紧的不得了的花儿恹了,让他去看看。”

“你们回了什么。”

“奴才说哑巴是个贼,被二少爷拿下了,正在此处审问。”

“废物”晏元初猛然立起,一脚踢下,毫不留情。

“奴才该死,奴才不知”

“随我上去,今日她老师动众,还真是凑巧。”他拂袖而去,那护卫倒也委屈,只能随在其后,敢怒不敢言。

“嫂嫂找我?”面容和煦,俊美如旧,见落琴面色如常,身后的侍女手中执着一盆绿枝,不由促狭的说道“嫂嫂来,难道要以花相赠?”

“这是墨紫,牡丹中的珍品,平日里我十分喜欢,爱不释手,整个庄中只有哑哥一个人可以栽活,你且放了他,让他随我回去。”

“不成”晏元初收敛笑容,背过身去。

“为什么?”虽然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但眼下还是有少许的激动。

“昨日山庄来了个小贼,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是监守自盗,家贼难防。”

“捉贼理应拿赃,请问将军他偷了什么?”晏元初一时语塞,这小阁之事岂能明说,当下便言“嫂嫂平日淡然处事,今日却实在关心,怕不是一株花那么简单吧。”

“你……”

“嫂嫂是端王之女,晏家之媳,理应顾念身份,不要为了别的男人心神大乱,要是被兄长知道那就不好了。”

落琴因已之故,连累了哑哥,一夜无眠,今日居然还被他如此抢白,怒火上升。

想起昨日青娘所说,暗压了下来已有了计较,嫣然一笑“我的妇德如何,该关心该在意的也是我的夫君,叔叔管得甚宽,处处为我夫君着想,真是手足情深。”

耳边听得的是温温的声音,见她反口还击,第一次叫他叔叔,倒也有不悦的情绪涌上心头,转过身去环手在胸,看她要说些什么。

“我对这株名种如此在意,倒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听闻晏夫人喜爱牡丹,本来是想讨她老人家的欢心,现在看来只怕不成了。

叔叔草木皆兵,在你眼中大概个个都是贼人,这哑巴花匠时常出入各位夫人的处所,培花育苗,看多了那些随意摆放的珍宝玉器,可长久以来也未曾听说哪院失过窃?遭过贼?

三儿你告诉将军可曾听说?”

那三儿随在一侧,见落琴问道摇了摇头作答“不曾听说”

晏元初见她主仆二人,言辞咄咄,只是为了要他放人,心中不免疑惑,到底是为了何故,这般维护这个无足轻重的下人花匠。

“昨日三更后,我亲自抓的人,还能有错?”

“山庄遭了窃,更不该私下审问,晏盟主曾说过,凡事无不可对人言,且而今盟主不在,叔叔也该告知晏夫人,先关押牢房,等着盟主回来再审。”

落琴走前一步,秀目淡淡正视他的目光“请问将军,昨日到底是哪院失了窃?”

晏元初声色不动,权衡利弊,问雨阁此事绝不可言,这是环月山庄的禁忌,更是晏九环的禁忌。

出了此事,他无论怎么做,都要受到责罚,轻重而已。

心头转念,想得清楚明白,便回到“嫂嫂说得没错,元初倒真的没有搜出什么赃物,只是我有重责,要护卫庄中的安全,或许的确不是那个哑巴所为。

只是他半夜三更不好好窝着,在庄中乱跑,怎么能不让人怀疑……”

“叔叔不知,花木有喜阳的,也有喜阴的,娇贵的比人还胜过几分,那哑巴是个中能手,深谙这一点,深夜出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不信你可问三夫人去。”

“哦,原来如此,嫂嫂说话,令在下茅塞顿开,审了一夜毫无所获,既如此,人让嫂嫂带走。”

落琴心头一喜,知道方才的言语起了作用,他还是存在三分顾忌,竟然比预想中的还要容易几分,神色渐松,只望晏元初身后看去。

“将那个哑巴带出来,任郡主带走”他吩咐属下,人已往外间而去,落琴心中焦急,哪里顾得他要去何处,只听得他回头一语“嫂嫂大人,我与你打个商量?”

“叔叔请说。”

晏元初侧脸见她,神色稍轻“以后还是叫我元初好了,叔叔两个字太重,让人不喜。”

背影潇潇,不作停留,落琴还未品味其中之意,只见那护卫已拖着哑巴上来,触目惊心的伤痕,布满全身。

他难辨面色,只觉颓败疲累,护卫将其一摔,便跟着往室外而去。

“你……”胸口一痛,她急步而上,蹲下身子,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声音颤抖“他居然敢用重刑,他……”

哑巴唇角微微一动,手欲相握,那指节瘀痕深重,无力的垂落,被落琴执在手中。

她泪意不止,滴滴落在他的臂上,放眼看去,那里还有一处完肤,是她,若不是她,他怎会如此……

挣扎的将他扶起,吓坏了身旁的三儿“郡主”

“还不去叫人,快去……扶他回去……”说得断断续续,乃是伤心之故。

“是”三儿自伺候她起,那里见得这位郡主如此伤心,立时便走。

空荡荡的正气堂,匾额悬挂“正气浩然”。

她紧紧地怀抱着这个男子,哪里管得他的身份乃是个粗鄙的花匠,血衣染红她的薄衫,用手搭他的脉息,将清心丸塞到他的口中,低低的自语“我会救你,我定会救你。”

疑团

陋室简洁,除了床榻,竹架再也没有长物,胜在四季鲜花点缀,倒成了静雅沁心之所在

说得上名字的,说不上名字的碧绿娇红,有的团团簇簇,有的零零星星,随着日照,摆放有致。

落琴无心欣赏,只看着床榻上的哑哥,他时醒时睡,身子极难翻动,喉际闷哼,忍得十分辛苦。

“郡主”三儿来来回回打了好几回水,浅浅的盆里,均染了红,白色的布巾沾了血迹,斑斑迹迹看来触目惊心。“可要禀告夫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必了,去三夫人处取几味药来。”落琴不敢用力,轻轻地为他擦拭,总怕触动了他的伤处,手脚极为小心。

“二少爷下手不轻呀……”三儿自是胆怯,也不敢多看,只是将布巾洗净,给落琴递去。

“取蒲公英、车前子、马齿苋、黄芪、甘草数味,用文火熬一个时辰,再去池中摘些荷叶来,将它层层裹好,便是一副治伤生肌的良药。”

落琴一边手足不停,不由脱口而出,引来三儿微微一怔“郡主原来通岐黄之术?”

见她略有怀疑,心中一惊,回祁端王武将出身,所生之女理应娇生惯养,哪里会懂得什么岐黄之术。

将布巾往盆中一扔,轻说道“让你好好看看书卷,且不知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医书玄理,自然也是有所提及的,还愣着干嘛,快去吧。”

三儿神色渐舒,点了点头,放了手中的活计,便推门出去。

落琴见应对之间,她已释疑,心绪稍安,回头去看那哑哥。

一室空寂,只余她二人,再无顾忌,手便搭上了他的脉息,时促时息。

那哑哥风里雨里手足不停,身子倒也强健,鞭伤伤身,却不伤及根本,只是曲池,阴谷、解溪三穴均遭了重手,经脉受损,没有十天半月调养施针,怕也难以痊愈。

“你忍忍,我且为你施针”从怀中揣出早已准备好的针囊,手带薄力,先灸关元、气海、命门三大穴。

那哑哥“哇”的吐出一口黑血,落琴一喜,看似淤血吐尽,反手一推,又灸肩井、太渊、三阴交。

可弥补曲池,阴谷、解溪三穴之损,走手太阴肺经之络,她施针之能不足无双五成,且第一次单独施展,怕手法不当,不仅救不了哑哥,反而累了他的性命。

这一盏茶功夫,只累得薄汗微微,倒也不顾,心中惟有一个念头,只盼着这哑哥能够醒来,能与平日一样,朝她一笑便好。

六针一下,他更是沉沉的一动不动,落琴心中惊惶,用布巾沾水轻轻的拍打他的面颊“别吓我,不可睡,不可睡。”

他鼻息尚在,脉息也渐渐有力,可见手法和针法定是不错,只是为什么至今依然不醒。

落琴起身在一方斗室中来回走步,心中焦急,此时若是无双与冷临风有一人在,自然可以保这哑哥周全。

胸内犹如火炙,真气上下流窜,晏元初玉珠入穴,已有十年之功,是他较为得意的看家功夫。

落琴银针渡穴,前三针引本入源,后三针手法更妙,哑哥痛楚稍减,暗中聚气在膻中、鸠尾,少时便可以睁开双目。

那一抹纤细身影,走来走去,惹得他头晕目眩,玉容带愁,哪里还是平日他所认识的小郡主,不由得伸出手,轻轻一动,口中发出低低一声。

“你醒了……”落琴听到声响,回头见那哑哥已醒,立时坐下握着他的手说道“你好傻,明明是我……”素面含泪,扑簌簌的打在他的掌上,代为受过,让她良心何安。

哑巴黑眸定定,少有的光芒,足足的凝视她,这一刻便是十分丑陋也带着五分神采,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流泪。

“你曾赠我墨紫,今日我用墨紫救你出来,你本无辜,尽是为了我……”声音低低像似自语。

用布巾去拭他手上的青紫,可以感觉到那粗砺厚茧,泪含着湿意,在掌中停留“多亏了你,那二少爷本已疑心芙蓉院,若不是,三娘与我自然脱不得干系。”

“鞭伤好治,只是经脉受损非同小可,这几天你不可下床,好好休养,等着我来,我定会施针救你。”

“一日未食,你可想吃点什么,对了,先喝口茶。”落琴在他颈中一托,微微将头抬起,将茶盏递在他唇边,轻轻一啜,落肚极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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