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如今,贾雨村却发现一大契机在跟前。林静,虽然他听说这孩子蠢笨,可却是这林府的大爷,林大人唯一的儿子。林大人原先或许不怎么管他,可如今,看来还是对儿子挺上心的。列侯的后代,老子的官也做得大,那孩子日后能差得了?就算是举业不顺当,可这林大人完全可以为他捐个官谋个实缺啊。
若自己收了这个弟子,以现如今尊师重道的纲常,再听说这孩子品性不差,那日后,自己还不能借番谋划?再怎么不济,总比交个只能在内院的女子强,况,这女弟子再大些年岁,就是作为老师的自己,也得避嫌的。
所以说,当贾雨村琢磨出林如海的意思后,心中狂喜,恨不得马上表白心迹。可,毕竟混迹官场,知道有些事情得端着,省得叫人看轻了自己,进而更怀疑自己的品性,所以硬生生憋住了。
只是,在言语上,贾雨村把林靖夸了又夸,字字句句在林靖的品性的纯孝上打转。当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也没有完全回避资质的问题,委婉地说着,自己更看重品性的高低。
贾雨村认为自己的意思表露的够明白了,而如今那位女弟子病着,自己闲着,府里也忙妥当了,想来不日,林大人就要让林靖拜自己为师了,所以很是摩拳擦掌了一番,还仔细理了理书,为教导林靖整理了份章程。
可没想到,这些日子过去了,林大人根本没提那个茬。而那位大爷,日日出入林大房,听说林大人繁忙中还要指点着那孩子。
贾雨村犯思忖了,难道是当初自己领会错了意思?又或是自己哪里说错了?反复琢磨那日之事,贾雨村发现,不能够啊!
那,是林大人疏漏了?
贾雨村为自己找着理由,又想着法子怎么提醒下林大人。只说是不可能的,所以贾雨村琢磨一番,就开始频繁出府了。希望以此来吸引人注意,进而让人在林大人面前提起自己。
能让林大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发现自己闲得发慌了,这不是变相的提醒,是什么?
可惜,更加让贾雨村郁结的,还就是这些,林大人那边,完全没有反应啊!
这一下,贾雨村为自己找的理由也被他自己戳破了。
这一日,贾雨村又在外头晃荡了半天,接近黄昏才会林府。心里不痛快,贾雨村酒喝了几杯淡酒,只是还记得林府的情况,并未多喝。只是才从瘦西湖边上靠岸下船,走了几步,就被人撞上了。
撞他的,是两个半大小子,一个手里还提着个打酒的小篓儿,只是里头的酒都撒了,他的衣摆上也沾了不少。这些还算上什么,其中一人还踩阿了他脚上。
这会儿那两个小子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一连声地对不起,又是作揖又是告饶,眼看都要哭出来了。
贾雨村倒是很想发场邪火,出出连日的郁气,只是发现有些人往此处张望,而那舟子也正看着呢。别的人看,也就罢了,这舟子这些日子可是跟他攀谈过的,知道他是林府西席。若为发几句闲气,让认识自己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那就不好了,也不像他读书人的样子。
贾雨村只得强压了火气,还连声说没事没事。他这和蔼的样子,倒是让那两小子安心了。只是,这俩小伙子倒也不坏,说是踩伤了先生的脚,一定要送先生回去云云。
贾雨村推托不得,再加上满身的酒气和一跳一跳发疼的脚丫子,就点头了。那俩少年人花了五个铜板雇了辆光板车,说是送贾雨村回去。
一路上,那俩孩子没有一开始的害怕,又看着贾雨村和蔼,这话就多起来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林府。
一个孩子说,林府这些日子给他们大爷满世界找老师呢,也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样的,才能让林老爷满意,看来,那林家大爷,很受林老爷看重阿。
别人倒还罢了,贾雨村听了,直觉得像是被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自己脸上。他做的那些准备,更是明晃晃的在嘲笑自己。原来,一直是自己在自欺欺人,还自取其辱了。
那俩小孩儿还在嘀咕着这些白话,其中一个说道:“不能够吧?不是听说林府早已经有位西席了?”
那个先说话的白了他一眼,“那只是林府大姑娘的老师。一个教女子的,怎么能教导得了人林府大爷?”
“咦?不是听说那位西席,挺有学问的吗?”
“哼,他若真有学问,人家林老爷怎么不让他做那独苗的老师。要不,就是这人品性有问题。哎,我听说,那位原先是做官的,后因为那品性原因,被贬了。听说,林老爷是个刚正的,定是看不起这样的人的。”
贾雨村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说的让自己真是无地自容,只觉得读书人的清高,读书人的尊严,都别人剥下来,放在泥里使劲踩。
只是为了不露馅,贾雨村强忍着。等快到林府时,忙叫了停车,然后下来,也不肯让人再送了。那俩小子好说歹说,贾雨村只是不听。最后,那俩人也只能无言的走开了。临走,还又给贾雨村一萝儿高帽子。
贾雨村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快走了几步,才来到林府门前。
叫开了门,那看门的看贾雨村走路晃晃唧唧的,又是满身的酒气,只以为这位贾先生在外头寻欢作乐呢,当下就变了脸。自己府上还在孝期,这人就醉醺醺的回来了,还懂不懂礼法规矩啊?当下,也不给贾雨村面子,指桑骂槐的骂了几句。
贾雨村见一个粗鄙下仆都敢指责自己,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原来还真没人把自己当回事!
一时间,连日来的情绪激荡着贾雨村,今日又听了这许许多多的话,实在是叔叔还能忍,婶婶忍不住了。仆从都是能揣摩出主子的意思的,仆从敢如此对自己,看来主子也该是这个态度。罢罢,此处对自己轻贱如斯,自己还留着干啥?难道还要人家开口赶人吗?
贾雨村自以为想明白了,哈哈长笑了两声,就自顾自的往自己住处跑去,打定主意要离开了。
贾雨村吃了几杯酒,现在情绪激昂,也不管什么,只是大步朝前。而这样越走越快,自觉有几分魏晋名士的做派,虽没有跣足散发,可也觉得差不了多少。
就这么偶发狂态,也没怎么看路,就跟人撞上了。
(今天,真是心不定~~祝,平安!)
☆、正文 018办成铁案
只听“啊唷”一声,小童的嗓子,贾雨村才发现,他撞上了大爷,林靖。
一大一小,贾雨村冲劲又大,当下把林靖撞了个屁墩儿。贾雨村狂劲虽才上来,可眼前如此,却只能嘎然而止,不上不下的吊着,心中有着尴尬,脸上带着不屑,行动上却弯下了腰要扶起这小孩儿,思想上更是作好了被说两句的准备。
可林靖却像没事人似的,就着贾雨村的手麻利的站了起来,敦厚地笑着招呼,“贾先生回来啦。”
贾雨村再怎么有着各色想法带着各种情绪,听着招呼,也只能抱歉道:“是。贾某一时无状,倒是冲撞了大爷,还请大爷见谅则个。”
林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到:“贾先生哪里话来。我也没看见你。”
说了两三句话,两人就此分开各走各的路。只是贾雨村狂劲已泄,脚指头好像又觉得疼了,而且刚刚那一下,林靖坐了个屁墩儿,贾雨村也撞得不轻。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林靖道:“贾先生等等。”
林靖三两步赶上来,满脸愧疚的看着贾雨村道:“刚刚撞狠了吧?要不,给先生请个大夫瞧瞧?”
这就要请大夫?贾雨村哪肯啊。互相劝说了几句,小孩子顺从了成人的意思,只是成人也作了些让步,让林大爷送贾先生回房。
贾雨村才觉得自己被人轻贱,对林靖的行为倒是有点儿窝心。回了房,看着林靖为自己张罗,心里一冲动,忽然问道:“您觉得我学问怎么样?”
林靖就是愣上一愣,然后换上一副羞赧之色,“这个,我不太懂。”才说了,又怕人误会,忙忙的加上几句,“不过,我听老爷说,贾先生的学问自是极好的。我原也想请教先生的,只是,”说到这儿,忙又顿住,一副懊恼失言的样子。
脑补,这是后世发明的词语。只是这古代,虽没有脑补这说法,可这种行为,却是非常发达的,甚至于后世人可能根本及不上一二,那可是古代读书人做官人的基本技能。
其实,林靖什么也没说,原想来请教的,只是……这话可以接“林靖没得空儿”,也可以接“贾雨村不在”,等等等等。
可是,贾雨村因着连日的郁结,今日的所闻所想,偏偏在他心里接了句“老爷不允”。不然呢?不是放着自己不用,还在外头找老师吗?这一下,更是坚定了林如海不待见他的想法。就连那日林如海跟他的闲话,也解释成另一种意思:
林如海想通过他来推测其他饱学鸿儒的想法。毕竟,林靖驽钝的名声在外了。林如海怕冒然求到别人门上,人家不给脸面。而自己说的那些“重品性更甚于资质”的话,想必让林如海满意了吧?
只是在想到自己那日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那种强压着的欣喜,就臊得没处躲藏,恨不得找个地洞埋了自己。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想林如海还不知如何在心中鄙夷着自己,就恨不得死过去。
“贾先生,贾先生,你还好吧?真的不用请大夫?”林靖在一边担心的叫着。
贾雨村被叫回了魂,看着林靖满脸的担心,鬼使神差地说道:“不日,贾某准备向令尊请辞了。”
林靖听了,挑了挑眉,虽然惊讶,但也不是非常厉害。贾雨村心里一沉,看来,连小孩子都明白阿。
默然片刻,林靖竟不去劝解挽留一二,反倒是说到:“贾先生是大才。留在我家,确实是屈才了。我虽然舍不得贾先生,可也不能只顾着我家。我看,贾先生他日定会腾飞的。老爷那儿若要我帮忙劝说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贾雨村这会儿心里既是臊得慌,又有些空落落的没底,可对着林靖那张佩服的脸,又有些骄傲,看,还是有识货的。对于林靖这孩子,真是横看竖看都顺眼,再想起刚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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