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位太医就出了内间,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史老太君见了,脸上更是灰败,难道,连太医都救不回来?只是还是强压着心中忐忑悲痛,问道:“老国手,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到底是个什么症候?”
那太医见问,倒是没说什么装模作样的医理,直接回道:“不敢担老太君这声称呼。在下有愧,实在是才疏学浅,无法诊断令孙这是什么症候,不敢在这儿耽误了令孙,还请老太君另请高明吧。”
老太太心中就是一阵绝望,太医在里头看,她不敢打扰,才领着人避到外头,可里头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才刚,那太医金针扎宝玉,宝玉就不知道有个反应,难道真是没救了?
一想到这个,老太太就悲从中来,泪水涟涟。而正在这个时候,正好晴雯把林靖引了过来。
老太太一见林靖,真是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就是这个人,安心要害她的宝贝,这算是要挖她的心?只是,宝玉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把这个人拆了吞吃入腹,也于事无补啊!还是先想法子搞清楚这狗东西到底做了什么要紧!
史老太君不愧是经历过太多的人,如今,就算把林靖恨到了骨子里,脸上还是没带出来,还忙招手让林靖过来,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气,只是,宝玉那孩子,一向是带你跟黛玉极好的,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了你,你怎么能如此……唉,好孩子,你到底对宝玉作了什么?”
老太太这话还算正常,毕竟还要从林靖口中问话,不敢把林靖逼得太急。只是,就这两句,林靖已经觉得那太一隐晦的看了自己好几眼。
林靖可不想担这样的恶名,于是马上也作出悲切状,“老太太这话,我怎么担得起,难道要我现在在这儿破腹掏心让您老人家看,我这二哥哥的手足之情,并不比他差半分吗?只是,就算老太太要看我的心肝,也容我先去探望我二哥哥一下,然则才能死而瞑目了。”
老太太再好的忍耐,这会儿也绷不住了。一来,她现在实在是听不得这个“死”字。二来,这死小子,竟然要让她冠上逼死女婿家庶子的名声吗?只是,这些,还比不上林靖说要去看宝玉更让她惊悚,怎么,难道看她的宝贝宝玉并未断气,还要再补上一下?
老太太是不肯让林靖去见宝玉的,生怕林靖对宝玉再使什么坏,一双眼睛狠瞪着林靖。其实,这也是她关心则乱。王熙凤一看着架势不太好,只能苦命地出来打圆场,“啊呀林兄弟,你可不能说这样负气的话。老太太只是心急宝玉,想知道你到底对宝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林靖也有点儿苦笑,这会儿说自己没见宝玉,是人听了都会觉得她隐瞒了,其实,就是她自己,这会儿也隐隐觉着,没准还真是她们那小跨院的什么人,借着她的名头约了宝玉,按书上说,是紫鹃试探宝玉把宝玉玩坏掉的,这会儿症状一样,说不定起因一样。若真是那样的起因,没准自己还能把这块石头唤醒。其他的,等宝玉醒了,自有分晓。
林靖对自己这推断,有着七八分的把握,所以对着上头老太太一个深揖,“靖也是心急二哥哥,出言鲁莽,望老太太勿怪。只是实在惦记着二哥哥,还望老太太能恩准。”说着,想到万一自己推断准确,还是需要太医进一步诊看,而且老太太刚才那些话,估计也让那太医对自己有了不好的想头,还得让这人听听宝玉自己说什么才好,于是又说道:“也让这位老国手再辛苦一回,陪靖一同入内可好?”
老太太原是担心林静使坏,这会儿听说林靖要太医陪着,心念一动,这样倒是可行,于是点点头,转向太医道:“如此,再辛苦老国手一回了。”
那太医本就是来出诊的,再进去看一下又有何难,当下点头。
于是林靖就跟着那太医后头,踏进了宝玉内屋。只是才进来,就被一个站在宝玉床榻边上的人影引去了注意力。
仔细看过去,只见那人站在宝玉床边,双肩耸动着,呜咽声丝丝可闻,一只手拿着张手帕子遮着自己的脸,一只手,却是被床榻上的宝玉死死的攥着,让她不能退避行礼。
林靖双眼猛地眯了起来,竟然是这个人。如此说来,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害了宝玉的,也不算离谱了。
床边这人,正是本该送出府去的王二丫!
林靖脑中极闪,就猜到了些原委,想来,是这个有上进心的,听说了自己要把她送回林府,心有不甘,才想了法子约宝玉说话,想让宝玉出头留下她,却没想到说话间漏出了自己和林黛玉要搬离荣国府的事情,让那个呆子发了痴症。
林靖推理能力不错,虽然没有猜出王二丫动机的起源,却把这事件猜了个准。
王二丫这会儿却是悔了,深深地悔了。她怎么知道,这堂堂荣国府的贵公子,看着钟灵毓秀、对女孩儿万般疼惜的宝二爷,竟然是这样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如今这样,别说留在大爷身边这话了,自己的命还能不能留得下来,都说不好了。
她木木地站在那儿,直到听见一声“二哥哥”,才像是忽然被针刺了,整个人差点儿惊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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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1不舍分离
林靖这一声“二哥哥”呼叫出来,眼见着木呆死气的宝玉眼皮子眨了眨,转向了发声处,看着林靖,忽然哇的哭开了。
老太医见此,忙上前搭脉,而屋外的老太太听见声响,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用人扶自己就抢着要进来,慌得王熙凤忙跟上,呼啦啦一群人都涌了进来。
老太太也顾不上别的,上前搂住宝玉也心甘肉儿的哭开了。可怜个王熙凤怀着身孕,要劝着老太太别碍着太医问诊,又要劝着老太太的眼泪,还要顾着宝玉这头,更要表示自己又惊又喜,真是忙坏了。
好容易,太医收手,冲着老太太一行礼,道:“老太君可安心了。我观令孙,原是郁结过盛,风邪入侵,导致神魂蒙蔽,因而断五感,昏聩不醒,形同假死。如此,致使汤食不进,六体不动,日子稍长,这假死,就成了真亡。如今,令孙已能哭出声来,五感重获,加之这一哭,让原本的郁结松动了。只要放宽心神,我在开个祛风养神的方子,吃个几剂,也就的大安了。”
老太太听到如此说法,总算是放了心,哭声稍住,谢过了太医,转头对着宝玉心疼的骂道:“你这个狠心的孽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这个老太婆可怎么活啊!”
可宝玉这时候还没真清醒了,手上抓着王二丫也没放,哇哇地哭了一会儿,忽又嚷嚷道,“不能搬,不能搬!一定不能搬!”
老太太的脸瞬间更难看了,那眼神像是刀子似的刺向了林靖。在场的人,除了林靖脸色不动和那太医莫名其妙外,其他的人脸上也算不得好。
你道是为何这般?自然是在太医过来之前,她们都已经审问过王二丫了。
那时。李妈妈是宝玉的奶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会跟那些没怎么经过事情的丫鬟似的只想着隐瞒下来私下解决,马上连滚带爬抢着去禀报了老太太,指望快请着太医过来医治。
老太太一听就着了忙了,二话不说就让人去请相熟的太医来,还要快,而自己就去宝玉那儿了。
只见宝玉果然如同服侍的人说的一样,眼斜着,口水留着。人却呆木着,任人喊掐都没有反应。只是不光如此,一只手还仅仅抓着个小丫头。怎么都不放。
老太太叫不醒宝玉,只能厉声问那小丫环是怎么回事,怎么在宝二爷身上下毒手了。吓得那小丫头边哭边道,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不知宝二爷这是怎么了。她也只是偶尔碰上,不妨被宝二爷抓住了手,却不肯丢开,现在这副模样,她也不知该如何让宝二爷松松手。
老太太自然是不信的,想要把这小丫头弄开问话。只是宝玉怎么都不松手,因担心上了宝玉的手,才作罢。就这样审问。
王二丫的话,很快就让人拆穿了。宝玉身边的人眼睛都亮着呢,更有些时时围着宝玉,就怕唐僧肉被人舔了去,不一会儿就有人说曾看见篆儿凑到过二爷身边。拿来篆儿一问。那篆儿心中害怕,马上交待的清清楚楚的。说正是这王二丫给自己钱,让自己给宝二爷捎话的。
晴雯等大丫鬟也证实,宝二爷出去时,确实说了什么要去见林大爷的话。
这下,王二丫也不敢心存侥幸,只能说实话。不过,这实话听来,也让人不可信,那贱婢只不肯承认自己使了坏,只说是谢谢宝二爷那日相助之情,说因担心自己随着她家主子搬出去之后,没机会当面道谢了,才莽撞行事的。这些话,并没有哪里不对。只是没想到宝二爷就成了这样了。她心中担心,才把宝二爷送了回来。
这话,没几个人信,就像是不相信王二丫是担心宝二爷因担心宝玉才把人送回来的一样——要不是宝玉紧抓着不松开,这丫鬟早就跑远了。
因不能把人带下去,又担心误伤到宝玉,所以老太太只让人掌嘴。只是,不管怎么问,这丫鬟只是咬住这样说话不更改。老太太没法,心里只觉得那是林靖捣的鬼,才让晴雯去把林靖找来。
老太太审问是,邢夫人等也得了消息,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只是不管是哪个,都没法子唤醒宝玉。老太太没法子,只能让人把宝玉扶到里屋躺下,自己在一边守着等太医,又让人给贾政等送了消息。
当然,这里头,探春倒是不忘着表现一下,说是要不要给母亲王夫人送个消息,没准她二哥哥见了母亲,就能说话了。只是,这话,并没人附和。邢夫人是恨不得王夫人去死的,怎么会帮着她说话。而王熙凤也知道那里面的龌龊,更是因着她如今的立场,也全当没听见。
老太太这会儿心神都放在了宝玉身上,也没功夫计较王夫人了,只是她不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宝玉,自己都唤不回他,那个王氏能有那样的本事,也就更懒得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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