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二章 一念之差
漠云双臂搁在桌子上,自顾自的一杯一杯饮着酒,直到一壶酒见了底,才啪的一声顿下杯子来,抬头直视着寒照日,平静的摇头道,“我从没想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种历史上屡见不鲜的结局,也会落到我漠云的头上,可惜呀,我漠云终究还是看错了你。”
寒照日无动于衷的看着他,“这都是你逼的,若不是你手伸得太长,管到朕的头上来了,朕也许只会一直防着你,不会对你动手。”
漠云仰天大笑,嘲弄的看着寒照日,直言不讳的说,“不错,碧云宫的禁军布防图是我让人给那几个杀手的,山后的那个小山谷也是我告诉他们的,只可惜我算错了,那几个人竟是假冒的杀手,真正的目标却是皇上。原本,知道他疯了我已没打算再对他动手了,谁知道即便如此皇上依然不肯放下他,还带他到了碧云宫,更可恨的是他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神智。”
寒照日嘲笑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漠云也嘲弄的大笑道,“皇上以为,就算是没有这次的行刺事件,您就能跟那个烟花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了吗?”
寒照日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那是朕的事,不劳你操心。”
漠云冷笑道,“是么?那皇上今天这么痛快的答应来见我,不会仅仅是来给我送行的吧?”
寒照日冷笑道,“你不想说也可以,朕迟早会查出来!”
漠云点头笑道,“当然,您是无所不能的皇上嘛,我也祝愿您能早日查出来,也好睡个安稳觉。”
寒照日好整以暇的瞧着他,不以为然的摇头道,“漠云,何必再使这种伎俩,你不觉得可笑吗?别忘了朕也带过兵打过仗,这种离间计不比你使得差。”
漠云哈哈大笑,讥讽道,“皇上认为,事到如今还用得着我漠云再使离间计吗?若论权谋变通,我漠云果然不是皇上的对手,如今我真是追悔莫及呢!早知今日,当初何不顺应了皇上的逼反之意,凭我漠家祖辈替煜国掌管兵马多年,皇上放眼如今军中,骁勇善战的将士们有几个不是我漠家的旧部?皇上既然宠幸非人一意孤行,我漠云便举兵而起,拥太子坐了这皇位又有何不可?”
寒照日悠然冷笑道,“你不反,不过是顾忌着漠雪罢了,可惜,如今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啊,我漠云无论反与不反,都没能逃出皇上的手掌心。”漠云摇头苦笑道,随即却语气一转,嘲弄的看着寒照日笑道,“不过,皇上似乎也不得意吧?您不是照样也没有得到您一心想要的吗?如今,只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如愿了吧?为了漠云,您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不惜舍了心中唯一的爱,漠云可真是又看错您了,果然圣言不虚呀,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
寒照日任他嘲弄讥讽,只不为所动的坐着,等他说完了才淡淡的开口,“说吧,你还有何未了之事,朕念在往日的情份上,可以网开一面。”
漠云缓缓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让我放不下的了,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那你歇着吧。”寒照日点点头,站起身来径直离去,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看着漠云问道,“其实,朕很好奇,你漠云剑下亡魂无数,为什么当初你杀了他的全族,却单单只留下了他呢?为什么?”
漠云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寒照日,迷茫的皱眉道,“是啊,我也奇怪呢?当初,我的兵在那个破院子里找到他的时候,他可没有现在这般漂亮,不过是个平常的七八岁大的孩子。可是,他面对着一群横枪立剑的将士,却毫无惊慌愄惧之色,两个兵士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乳母,鲜红夺目的血喷到了他脸上,可是他却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就那么无动于衷的冷眼看着他的乳母爬在他脚下断了气。”
漠云一手撑在桌上支着头,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不错,我漠云自十五岁随父入战场以来,可说是杀人无数,也看到过无数面对死亡的眼睛。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不错,即便是当时他还没有现在这样的绝代风华,但是那双眼睛,也还是少见的漂亮。不过,这也还是不足以打动我,我的宝剑向来是无坚不摧的,漂亮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用。”
漠云恍惚的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是留下了他,我的剑抵在他苍白纤弱的颈窝里,只需轻轻往前进一寸,这条稚弱的生命就完结了,剑上的寒光映亮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更加清冽了,清冽得看不到一丝情绪,仿佛这人间的一切跟他全无关系,而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就跟他院子里的那个破木偶没什么两样,甚至连对他自己的生死,他都仿佛只是个旁观者。最终,我把剑收了回来,叫卫兵们带起了他,也许,我只是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波动,让我能够证实这仅仅是一双平常人的眼睛,有着常人应有的知觉。一路上,我用了很多方法,饥渴寒冷、奴役拷打、凌虐羞辱,却全没半点用处,无论你如何对他,他都只是用那双清冽之极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你,从不反抗挣扎,只看得你无所适从,除了痛到极处时,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痛苦,再也看不到别的。”
寒照日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听着,漠云折磨人的手段他自然是见识过的。
漠云摇摇头,忽然笑了,“没想到,最后他竟然逃了,可惜,他当时太小了,没跑多远就给我的人抓了回来,我直接叫人割了他的脚筋,他比我想像的要坚韧多了,当时并没有立刻就昏过去,还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终于看到了一丝冰冷的恨意。士兵们把他扔在一辆破兵车里,再也没人管他,他一直发着高烧,病得奄奄一息,到京城的时候,我叫人随手把他扔在了花街上,此后,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事。”
说到这里,漠云站起身来,仰天叹道,“可恨,那一次在冬至的宴会上,我竟然没有认出他来,当年一念之差,竟然为他带累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天意啊!”
寒照日冷冷的看着他,“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让他落得如此境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要置他于死地!”
漠云回头盯着他,冷笑道,“可皇上别忘了,灭他的全族可是皇上的旨意,他更应该恨的,是皇上你!”
“他到底是什么人?”寒照日紧紧的逼视着他。
漠云哈哈大笑,“这个就请皇上恕臣难以奉告了,皇上自己去问他吧,也许他会告诉皇上的。”
寒照日再不停留,转身大步而去。
第百五三章 百官逼宫
长胜侯漠家兄妹的死震动了整个京城,在朝廷中更是引起了惊天的巨浪,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烟花,百官群情激烈,在皇后的灵殿上就闹了起来,纷纷进言力求皇上将烟花处以极刑。
寒照日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寒观云冷眼扫过众臣,厉声道,“闹什么!你们一个个自诩忠臣,还有没有做为一个臣子该有的礼仪?这中宫灵堂也是你们闹事的地方么?”
端王也站出来对众臣沉声说道,“各位,死者为尊,有什么事,待送走了皇后之后,到朝堂上再说不迟。”
众臣相视一眼,方才垂头没了言语。
停丧七日,皇后漠雪出殡,京中白蟠蔽日,黄白纸钱铺地,众皇族百官一路送葬于望陵。
两日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因皇后大丧,京中百姓于上元夜灯会遍举白灯。
宫中罢了灯节晚宴,寒照日烦累交困,独自歇于上清宫,一应事物俱由张良打理。
正月十六日,百官按例早朝,纷纷重提旧事,力主处死烟花以清君侧。
寒照日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帝位上,冷眼看着座下群臣,任凭众人一个个慷慨陈辞涕泪俱下、说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就是一言不发。
“皇上!”杜相国与安太傅相视一眼,当先跪下,声泪俱下的拱手奏请道,“皇上!请除此妖孽,以安社稷民心!”
众臣也紧跟着一排一排的跪下,一起拱手上奏,“皇上!请除此妖孽,以安社稷民心!”
寒照日仍然一动不动,冷着脸不置一词。
“皇上!请除妖孽!以安社稷民心!”群臣一心,一起伏拜同声说道。
寒照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依然一言不发。
“皇上!不除妖孽,何以兴国?难道祖宗浴血打下的江山,您要就这样断送在一个妖孽手里?”安太傅抬起头来,直视着寒照日大声疾呼。
寒照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冷的说,“朕说了,此事于他无关,他也不是什么妖孽!”
“皇上!此人先乱**,再害朝臣,如今竟然逼死了皇后,不是妖孽是什么?”杜相国也抬起头来,满面悲愤的质问道。
寒照日猛然一掌击在御案上,目光清寒的逼视着杜相国,厉声道,“漠云赐死,属罪有应得!同样的话,朕不想一再重复,皇后无视宫规,徇私干政,自尽身死,与他人无干,朕已经不予追究了,你们不要纠缠不清!”
“皇上!皇后与漠云兄妹情深,为他求情亦属人之常情,您如今一力维护一个烟花之地的男宠,全不念与皇后多年的夫妻之情,岂不叫人看了心寒?”安太傅痛心疾首的望着寒照日问道。
“皇上!您难道真要为了这么一个人,绝了与众臣的君臣之义吗?”柳尚书伏地痛哭失声。
寒照日面不改色的看着众臣,慢吞吞的问道,“朕若坚持要护着他,你们是不是要逼宫啊?”
“皇上!您若一意孤行,臣等就跪死在这金殿上!”安太傅与杜相国凛然的异口同声说道。
“皇上!臣等愿跪死在这金殿上!”众臣立刻同声响应。
寒照日居高临下扫视着众人,啧啧的笑道,“好一班忠臣、谏臣、诤臣、烈臣!显着朕是个无道的昏君是吧?成!做个有道明君难,做个昏君容易多了,朕就做个暴君给你们瞧瞧,来人!”
殿前侍卫应声进来,“皇上。”
寒照日笑眯/眯的吩咐,“这殿上的大臣,每人赐三尺白绫。”
侍卫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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