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幸福?”寒照日蓦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就仿佛漠云刚说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
“皇上?”漠云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寒照日止住笑声,负手嘲弄的看着漠云,摇头道,“真想不到,你漠大将军统兵参政到老了,现在居然还能说出如此好听的笑话来!爱?幸福?别说这是生在皇室之中的人想都没有权力想的,便是生于侯门权臣之家的你——漠云兄妹,也没有资格去想,更别说还想要了!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朕没有爱,如何还能给别人爱?朕不幸福,凭什么别人要跟朕要幸福?”
漠云的心不禁凉了半截,默然了半晌喃喃的问道,“皇上,这宫中,可有人得到过您一点点的爱?”
寒照日猛然一怔,忽然烦燥起来,顿时冷了声音,“你希望朕多情重情吗?可古自以来,身居高位者有哪一个能够重情重义?还是你以为朕是天生冷血?你漠云自问又曾真心的对待过几人?况且就算朕没有爱过谁,可又有谁真的爱过朕?朕若脱了这身龙袍,你以为朕身边的这群男男女女又会如何?你漠家兄妹又会如何?”
漠云再也说不出话来,黯然的躬身垂首而立。
寒照日疲惫的挥挥手,“你先去吧,朕今日累了,改日留你吃饭。”
“皇上保重,微臣告退。”漠云急忙行了礼怏怏的退出书房。
寒照日怔怔的坐在书案后,神情恍惚的皱着眉头。漠云的话让他有点儿惘然,这半生他爱过吗?爱过谁呢?先皇母妃?兄弟姐妹?还是现在的后妃子女?他不觉抬起了手抵在眉间垂下了头,心头却渐渐的浮上一个淡淡的影子来。
“烟花……”寒照日不禁闭上眼睛喃喃的低吟了一声。
这于这个少年,寒照日分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了,最初似乎只有不屑与厌恶,把他从燕归楼买来原本是抱了玩弄的意思,不过是看不惯那班权贵富豪们面红耳赤的争夺一个小倌的丑态,何况还连他的宝贝弟弟都动了心思,到后来知道他双腿废了和那悲惨的身世,原先的厌恶便转化成了可怜与同情,再后来又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些怜惜,最后又不知不觉的参杂了一丝丝的喜爱。
可如今,寒照日却再也分不清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恨了?爱吗?他总是能把素来冷静自持的自己惹得大动肝火忍无可忍,有时只瞧着那张脸就能把人恨得牙痒痒的;说是恨呢?夜深人静时抱着那单薄纤弱的身子,却又难以压制的从心底里泛起丝丝的疼来!
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把持住,最终还是动了他!到底是自己的定力不够呢?还是他果真媚术过人,不动声色间就轻而易举的媚惑了自己?寒照日蓦然站起身来,吓了侍候一旁的张良一大跳,怔怔的望着他忘了说话,却只见他垂头在房中来回的疾走。
张良不禁悄悄的退缩到角落里站着,屏息静气生怕打扰了他。
“笑话!”寒照日忽然定住脚,冷笑着掷出两个字来,眼中寒光闪烁。
他寒照日——堂堂的一代圣明君主,宫中嫔妃美人无数,岂会爱上一个男子!还是一介青楼的小倌!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自己顶多也就是可怜他罢了,岂会真的迷恋上他的美色!寒照日从来不是什么贪恋美色之辈,更别说会为了美色误国误民了!他纵然是美若天仙又能如何!想到这里,寒照日忽然盯住了角落里的张良。
张良被他看得猛然一哆嗦,慌忙垂头躬身,战战兢兢的叫道,“皇上!”
“你说!”寒照日一步跨到他面前,紧紧的逼视着他。
“皇、皇上!让奴、奴才说、说什么?”张良颤抖着莫明其妙的望着他。
寒照日眯着眼睛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说!朕是不是,迷上那个烟花了?”
“没没、没有!”张良哪里敢说实话,慌慌张张的猛摇头,直摇得晕头转向,“皇上哪、哪儿能迷、迷上那种、那种下贱肮脏……”
一句话没说完,寒照日冷冽的哼了一声,一双眼睛冷光四射的扫了他一眼,甩袖就走了出去。
“皇上!”张良哆嗦着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跟出去,见他大步的直往御花园中走去,便知道这又是要去找烟花了,不由得越发的惊慌失措,知道这下马屁拍在了马蹄上了,心里止不住开始提心吊胆的想,这回真不知道自己会落个什么样的死法了。
烟花如往日一样,坐在瑶池边的树影里,只是今日手中握了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钓竿,正有模有样的望着水面上一动不动的浮标。过了半晌,那浮标微微的动了动,烟花立刻双手紧握着钓竿使劲儿的扬起来,鱼没钓到反把钩挂在了身后的树梢上。
急得一旁的汉青直跳脚,“哎哟公子!说了你别用那么大的力嘛,瞧瞧,我又得爬到树上去取钩了,这都是第几回了?这鱼儿又不在树上,你干嘛老是把钩往树上甩嘛。”
烟花沮丧的扔下钓竿,赌气道,“不钓了!这半天了怎么我就钓不到?你一下钩它就咬,难不成你们是亲戚吗?”
正爬到树半腰的汉青猛然脚下一滑,慌忙双手抱紧了树干,哭笑不得的嚷嚷道,“公子!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立在假山旁边的寒照日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大步走到烟花身后,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道,“你还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呢!朕瞧瞧,你这张嘴是怎么长的?”俯身一把抱起他来,坐在他的椅子上。
“皇上!”烟花笑嘻嘻的望着他,似嗔似恼的咕噜道,“这还不都是他给气的?凭什么烟花就钓不到,他一钓就一个准儿?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寒照日情不自禁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笑道,“你不欺负人就很不错了,谁还敢欺负你?”
第三十三章 急死太监
“皇上!”烟花不高兴的歪头瞧着寒照日嗔道,“瞧您,说得烟花就好像一恶霸似的!”
寒照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故意左右端详着他,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你还别说,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儿像呢!”
烟花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寒照日龙袍上的刺绣,恼道,“皇上,烟花哪里像恶霸?烟花欺负谁了?”
寒照日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你说呢?”
烟花轻咬着薄唇,眼波流转的看着寒照日,过了一会儿浅笑盈盈的说,“皇上,烟花也就是时不时的,惹个小猫小狗生生气的本事而已。”
侍候在二人不远处的张良与汉青听见烟花这话,不由得吓白了脸捂住了嘴,惊恐的瞪着寒照日,这话中的嘲弄之意他们自然听得明白。烟花一向待这宫中的任何人都是淡漠温和、敬而远之,只是与寒照日却每每的暗中较劲,不肯对他用半分心。寒照日亦因此异常的恼恨窝火,却又无可奈何。
寒照日哼了一声,一动不动的眯起了眼睛,似恼似怒的盯着烟花。
“皇上,不如您教烟花钓鱼好不好?”烟花又放软了声音,双手抱着他的手臂央求道。
寒照日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直过了半晌,心里的火终究是没发出来,只抱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那要是待会儿,那些鱼儿只咬朕的钩,你是不是又要问朕跟它们是不是亲戚了?”
烟花慌忙笑道,“烟花不敢!从来只有鱼目混珠的,这龙鱼怎能混为一谈呢?”
寒照日瞪着他笑道,“朕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反倒还登鼻子上脸越发的无法无天了,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把你扔到这池子里去喂鱼?”
烟花笑嘻嘻攀着他的脖子,“皇上,您不就是烟花的天吗?烟花便是敢无法,那也绝不敢无天呀!再说,您就是把烟花扔进了这瑶池里,那也是浪费了,鱼儿们是不会吃烟花的。”
“哦,”寒照日见他又服了软,便也罢了,一边拨弄着他长长的发丝,一边笑吟吟的问道,“为什么鱼儿不会吃烟花呢?”
烟花双眉一扬,得意洋洋的望着寒照日,“皇上,烟花是属猫的呀,从来只有猫吃鱼的,您有见过鱼吃猫的吗?”
一言未毕,寒照日已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双手拧着他的两腮笑道,“你个小东西!”
旁边的张良与汉青,也捂着嘴弯腰笑个不住,一边又忍不住暗暗称奇。这满朝之中、皇宫内外,就没一人敢如此惹得寒照日时喜时嗔、时恨时怜、时恼时爱的,也就只有这个烟花隔三差五的,浅笑盈盈间便云淡风轻的过了一个遍,漫不经心的就跟翻书似的。
寒照日笑着笑着便看着烟花没了声音,只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脸,一直不说话。
烟花给他瞧得极不自在,不觉轻轻笑道,“皇上,您这样瞧着烟花,难道烟花脸上有花吗?”
寒照日不禁伸手在他脸上轻薄了一把,哼笑道,“你脸上倒没有花,只是有你,这花便开也不开,也没有什么了。”
烟花不觉又红了脸,垂了头慢慢的笑道,“皇上,烟花哪里能抵得了这满园子的花呢?况且这花,年年岁岁都会开的,而烟花……却是过眼云烟……”
“又胡说了!”寒照日扶起他的下巴亲了一口,起身把他放回椅子上,叮咛道,“玩一会子就叫汉青送你回去吧,天晚了风大,朕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寒照日都没再去辰月宫,而是去了中宫与其他几宫,像是有意要冷落烟花似的,或者是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被他的美色所惑。
辰月宫里的人不由得都为烟花着急,唯有烟花自己依然无忧无虑的,做着他的富贵闲人。
后来倒是汉青瞧着急了,忍不住在他耳边唠叨,“公子,皇上都这么多天没来了,你倒是动个心思想想办法呀!皇上不来你就不能去瞧瞧皇上吗?再说皇上,可也没说就不准你去找他呀?你老是这样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到时若是真失了皇上的宠爱,你这往后在宫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烟花漫不经心的白了他一眼,拿手里关外上贡来的紫水晶葡萄,一颗一颗的掷着水面上的花鱼,没心没肺的笑道,“这可不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
“公子,什么老话呀?”汉青莫明其妙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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