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真想知道?”魏如玠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嗯。”我点点头。
“那好,”魏如玠眸子里滑过一丝不忍与愤怒,他换了个姿势坐好,目光投向远处,清雅的声音在冬日的夜晚显得格外料峭,“如果说,一个尚未许人的姑娘家,便被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人给凌辱了,那么那个人该不该给这姑娘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而不是通房丫头那么简单呢?”
声音消散在空气中,我面上的表情却彻底凝固了。
“你,你说什么……?”半晌,我才听懂魏如玠的话,我的声音开始颤抖,我一把扯过魏如玠的袖子,高声重复道,“你说什么??!!……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魏终于显露出了他极少表现出的不耐烦,他试图拉开我扯住他袖子的手,却发现我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将他的衣服攥得紧紧的,怎么也拉不开。他姑且不再理会,而是望着我眼睛,怒极反笑,用轻柔却饱含愤怒的语气道:“呵,什么叫自愿?!是被强的,陛下您听懂了吗?”
恍惚间竟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七零八落的愧疚从天而降,将我砸的体无完肤。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我凑近他的脸,质问道。
“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呢?!立马治他的罪不成?!”
一股汹涌而来的愤怒猛地上升。我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秦楚源……这个……衣冠禽兽……”亏我还以为他真心关照着秀贤,还指望这次能通过他保住秀贤的性命。没想到这个畜生竟对不到十七岁的秀贤做出这种无耻行径……
我立马抬腿往外走,魏如玠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这么晚了,陛下去哪儿?”
“顺天大牢!”
“那种地方还是白天去的好。”魏如玠语气柔和下来,“我明白你的心情。我迟迟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冲动的性子又气不过,去做出什么令人猝不及防的事儿来。丞相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若是要治他的罪,怕是要从长计议。不论是出于何种理由,这个人都不能留。但对付这种老狐狸,倘若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
犹豫着回首,他的一双杏仁目在夜晚的月光下格外幽幽。
正文 第一三八话 顺天大牢
魏如玠说得句句在理。然而发生在秀贤身上的事情却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种心头被抑制住的感觉,想哭却哭不得的感觉,竟是那般的难受。
前两日我派人去刑部尚书乔辉礼大人那儿打听过,莫说是秀贤了,就连清河书院的山主都有可能被判以极性。至于究竟是怎么个死法,尚未确定。然而《大律例》规定,春季不得实施极性,所谓秋后问斩便是这个道理。
现在已是腊月中,这个案子肯定是不得拖延到年关后的。只怕在铁面无私的乔辉礼那儿,秀贤当真是难逃一死。
倘若我亲自下圣旨赦免她呢?这倒也是个法子,但却是下下之策,因为难堵悠悠之口不说,还难免在秦楚源手里落下什么把柄。
当晚我身心俱疲地留在了和沁宫就寝,虽是同卧一张宽大的床,我与魏如玠却是各自占着一床丝被侧卧于床榻的两边。身后是他平静安详的呼吸,而我,却好似瞬间被人抽离了入睡的能力,望着袅袅生烟的香炉,一夜轻叹。
……
翌日,我带着高寺,一路向顺天大牢的方向过去。接待的狱卒举着火把走在前头,恭恭敬敬地替我们带路,一路上哀号之声不绝于耳。在一个漆黑的巷陌中,那狱卒替我们打开牢房的门,点头哈腰道:“启禀圣上,姑娘便是暂且押在这儿了。”我点头示意他退下,正要迈步进去,却被身后的高寺拦了下来:“陛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笑道:“你大可放心,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高寺没有说什么,顺从地守在门外,倘若当真有什么危险,他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救我的。
木制地内门缓缓拉开。空旷地牢房有些陈旧。灰白地墙壁已经被岁月褪去了颜色。牢内显得很昏暗。地上和简陋地绣床也都蒙上了灰。只一束光线透过窗户射进来。淡色地光晕明亮了我地视野。秀贤抱着膝头坐在地上。蜷缩在距离我最远地那个角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默默地注视着她那熟悉地身影。半晌竟不知说什么好。
她终于听见了我踏在稻草上簌簌地脚步声。抬眼望向我。她地发髻很是凌乱。唇上地胭脂糊上了嘴边儿。耳坠子也丢了一只。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就好像不认识我一般。
我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尝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见她地眼里立马浮上警惕地神色。我黯然地笑笑。心平气和道:“秀贤。我只是……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聊聊天儿了……”
“陛下不是很忙吗?”秀贤面无表情地打断我地话。声音冷戾。我从未听过她以这种语气说话。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地冷漠。然而此刻地她显然神志是清楚地。
“是啊。很忙。”我苦笑着走过去。挨着她身边在稻草上坐下。望着高高地天花板。“忙得我们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优哉游哉地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了……那时候地日子真好。不是么?”
她疏远地向一旁挪了挪:“可莫要让草民这笨手笨脚地弄脏了您地龙袍。若是要赔。草民恐怕把小命搭上也赔不起。”
“秀贤……”我有些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她麻利地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我道:“陛下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还是请回吧。这牢里寒气重,莫要冻坏了陛下的龙体……”
“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这次刑部的事情!”我稍稍提高了声音,“年前这案子就会判下来,我想救你!”
“算了吧,”秀贤冷笑一声,“您一道圣旨,我地死活不就捏在您手里?……您若是不想救我,那就是草民死有余辜……”
都这个时候了,她在与我斗气的同时居然不忘在言语中两面三刀。以她的聪慧,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难处,却摆明了用激将法来刺激我,想让我下圣旨直接救她。然而不到万不得已我又哪里会用那个法子?
“随你怎么说吧。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所以……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尽量心平气和道。
“圣上错爱,您要管的是整个江山,草民一死,何足挂齿……”秀贤地腔调依旧那么的古怪。
“罢了……”我软软地打断她地话,“我的意思是……姐姐,咱们就不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好好说话吗?”
“姐姐……?”她回头望着我,面上浮上讥讽地笑意,“呵呵……你知道你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叫过我了吗?……整整十年。从十年前我娘告诉你你不是她亲生女儿的时候,你就再也没叫过我一声姐姐。如今这个词分量太重,我可受不起啊!”
我有些窃喜她愿意和我以正常地方式交谈了,于是我立马解释道:“可你知道的,我打心眼儿里一直就把你当姐姐,比亲姐姐还亲……”我欣慰地笑着,“这么多年了啊,一眨眼,你都十七了。”我默默地走到高高的窗边,望着外头灰蓝色的天空,“还记得小时候你在戏班子里头学把式,被一个面上长着大痣的胖男娃给欺负了,还哭鼻子了……”
“不对不对,阿樱,长着大痣的是个瘦男孩,欺负我的那
娃面上没有大痣。”秀贤纠正着我。
“对对……欺负你的那个娃子没长痣,”我转过身望着她,“那时候你学东西总是比我快,到现在记性还是比我强多了!我记得有一个动作我总是做错来着,是这样吗?”我说着用腿脚比划着。
“这只手应当放在这儿,与肩齐平。”秀贤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笑着过来掰正我的手,“你呀,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先生教东西的时候总是不知道集中精力,老爱睡觉!”
我嘿嘿地笑着,算是默认了。
我和秀贤在稻草上坐下,倚靠在一起,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望着窗外道:“记得你小时候一直都那么的受欢迎,丐帮那个叫阿的小子,不知喜欢你多少年了,可你从不理他,嫌他丑,哈哈!”
“鬼丫头!尽瞎说!”秀贤那手指抵了抵我的脑袋,“你想啊,嫁给一个丐帮地穷小子岂不是得吃一辈子馊窝窝头了?我哪那样傻?……”
说着说着我们双双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
我坐直了身子,定定地望着她,认真地问道:“嫁给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听说你被他……,可是真的?”
秀贤一愣,她可能没想到我会知道。
她捡起一根稻草,用力扯烂,恨恨道:“我愿意!”
“你不愿意!!”我打断她的话,“你从来都说你不想嫁给那个人!!”
“要你管!!!”她咆哮着,“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我想给谁做小就给谁做小!!”她眼眶开始因为激动而发红,泪水眼看便要决堤,“我不是你!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要你勾勾手指就会有大把大把的人前仆后继去追随你,去膜拜你,……而我呢?我有什么?!”泪水顺着她的面颊静静滑下,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她深吸一口气,颤抖道,“就连我仅有的东西,都被你据为己有……我还能拿什么跟你比……”
我稳住情绪,黯然问道:“你说地是魏上卿么?”一句话终是捅破了我与她之间的窗纸,她怔住,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忽地,她伸手揪起我的衣襟,逼问道:“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她一手指着自己的心脏,神经质地笑道,“那种失去爱人的感觉,就好像……就像有人用一把刀狠狠地刺进这儿,挖走了一大块儿,疼死了……”她望着我的眼睛,“而那个拿着刀地人,居然是我的好妹妹你……”她忽然开始摇着我的双肩,“都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要爱我爱地人,为什么为什么……”
“够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痛过?!”我怒喝一声,她吓得立马没了动作,我强忍着心口的绞痛,缓缓道,“我爱的人,他已经死了。“知道他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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