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众人又笑起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淫荡。
我听不清我听不清,我忽然什么也听不清……
他当初亲口告诉我他对南宫淑和没有一丁点儿意思,他当初亲口告诉我南宫淑和身子太差估计没法儿延续香火,他当初亲口告诉我……
当初,只是当初。
现在,都快四年了啊。
这秋,又深了啊。
我拢了拢袖子,瑟瑟抖地站起来,不着痕迹地从取暖的火堆旁边撤离,快步向休息的营帐方向小跑而去,却在一个乌七八黑的转角,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俨然是刚刚放好兵器,看到我,忽而停下:“小何,怎么是你?”
我定睛一看,竟是孔夏。
“你哭了?”孔夏迎着光亮看清我的脸,错愕道。
上卷 第一七四话 议和之人
“怎么哭了?”孔夏把我拉至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是谁欺负你了?”
我连连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把脸上的泪水擦个干干净净:“谁敢欺负我啊……你就这么信不过你的部下们?”
孔夏微微一笑,开玩笑道:“他们若是敢欺负你,看本将不治他们的罪,让他们立马卷铺盖去塞北挤羊奶去!”
我破涕为笑:“那可多谢孔大将军厚爱了!”我瞧着孔夏如此疲惫还想着逗我笑,又想起方才户平他们说的话,不由问道,“……对了,这些日子,战事有没有些缓下来?”
听我这么一问,孔夏的神色果然凝重下来:“这样的持久战,打的是元气。即便是我方连连击之,但损失亦不在小数。咱们汉中算是好的,若是放在最前线的武陵,甚至靠近长沙,那可当真是拼命的事儿了……绝大多数将士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看看自己的老母亲了……”孔夏说到这儿,忍不住沉默下来。于是我追问道:“可我最近听说,冯氏想要议和,马上就要派使臣过来,此话当真?”
孔夏猛地抬头我:“议和?!狼子野心,你还当真以为他们是来议和?!他们不过是为自己的复原争取时间罢了,哪里是真心议和,肃国公那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一怔,是啊,孔夏说的一儿也没错,我不由问道:“那倘若他们真的来找你议和的话……”
“从前方战事渐平息的势头来看,议和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孔夏沉吟道,“然而倘若他们来找我,我自是不会同意他们的提议而落入他们的陷阱的。关于这件事情,王爷已经仔细地和我谈过了。”
“王爷他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议和?”我惊诧。
“不。当初王爷在走这一步棋之前就知道如今的局势,也知道冯氏会采取的对策。所以他招呼过我胜追击,切不可错失良机。”
我不由唏嘘。南宫韶和地远见卓识地在他人之上啊……
孔夏注视着凝重地神色良久。忽而开口道:“难道你担心地事情和冯有关?还是说方才你哭。是因为……冯尚兮?”
被他说中心中地痛楚。我心头猛地一抽面上依旧保持着自如地神色。我强笑道:“你想多了……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少年时候地事情。谁又会去当真呢?”我预料到自己心底地情绪即将决堤。于是未等孔夏开口便接着道。“时候不早了。将军注意身体。我先走了……”说完就向有光亮地方向走去料孔夏在我身后道:“阿樱。……现在。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总该放下了吧?如果看看自己地身边。是不是还有……我地意思是。是不是有更适合你地人呢?……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把握住现在才是更现实地。不是么?”孔夏忽而不再说下去他深沉地呼吸忽而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好像在紧张。
我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抱拳道:“谨记将军教诲。”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之后地日子渐渐平静下来。我逐渐在心底让自己接受了冯尚兮已经娶了南宫淑和地事情。既然自己不能陪在他身边。那么为何不把这份权力让给更适合地人呢?虽然地确有些心痛。然而这份心痛。比起当初冯尚兮知道我骗了他而且不止一次地时候得多吧?而且从一开始。我不也是嫁了别人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唯一渐渐确定地便是。肃国公地确派人来了。当然于他没有亲自过来。所以待敌方使臣地事情。自然就落入了身居要职提纲地大将军孔夏身上。虽然我认为南宫韶和完全放手让孔夏去迎接这件事儿有些不像他平日里地作风。然而事实地确如此。
按照孔夏的安排,为了让我最及时了解动向,他与使臣商谈的那日,我扮作普通的把守士兵,站在大将军营帐的西北角,那个位置比较黑,可以听清他们的谈话,却又不致于太近。我十分感激孔夏的完全信任,于是十月初八那日,我换上了户平帮我借来的比较小个子的兵卒装,早早地便在主营里候着了。
孔夏在主营设晚宴,暗地里放了重兵把守,又布置一新,既不会丢了我南宫氏的颜面,也颇为安全。
孔夏说这一切都是南宫韶和的吩咐,看来他还是很重视这次与冯氏的洽谈的。
过了许久,外面的人进来通报:“启禀将军,冯氏的人到了!”
孔夏从椅子上站起来:“住处都安排好了么?”
“都安排好了!”
“都来了哪些人?”
“除了随行的下人们和少量兵马,也就是一位使臣,以及肃国公的……长子。”
“什么?!”孔夏大惊,“他怎么来了?”
“这……属下也不知……”
“快快有请。”
“是。”
什么?如果我没有听错,方才那通报的人说,除了使臣,来的还有……冯尚兮?
我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余光似乎瞥见孔夏无意中看了我一眼。
我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就见着他。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如今的他,是我的敌人,可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如何抬起头来去面对他?我突然有种情绪即将失控的感觉。我难以接受地捂住嘴巴,眼前的葡萄美酒夜光杯逐渐模糊起来,于是我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向南迈了两步。
“小何!”孔夏叫住我,“你要去哪儿?”
我捂住自己的嘴,站定。
“站回去!”孔夏喝道。
“是!”我含糊不清道,迅速站回了西北角。
“想不到孔大将军果然如外人所言,对自己的部下颇为严厉啊……”一道意味深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藏青色深衣的男人已经站在了营帐的门口。孔夏立即起身:“哟,这位大人难道就是肃国公大人派来的使臣?失礼失礼。”
那男人自报家,说是姓方向孔夏回了礼,却没有径直走进来,而是先侧身让向一旁。我低着头,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堵在了门口由抬眼望去,却瞬间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被抽离,只留狭促的缝隙眼前所见倾泻而入我的脑海——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他穿着宝红色华衣,外罩银色纱织轻衫,手执一柄描金扇,摇摇晃晃;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支玳瑁长簪缠绕,余下的亚麻色长发飞扬而下,飘飘洒洒;光洁白皙的额角冶的刺青分外明媚,如墨晕染的双眉挑起轻佻的弧度,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戏谑的神色,微扬的唇角那一抹笑意似有似无。
时间啊,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分明是几年见,却可以熟悉得犹如朝夕相处。我默默地站在角落里,轻轻地看着他,不经意间用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当年我昏迷在他怀中,他的泪水滴在面上那温热的触感,竟如昨日般清晰。
“来是世子大人,失礼失礼。不知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担待了。”孔夏客套地迎他进来。而冯尚兮只是淡淡地笑着:“不敢当不敢当,大人如今已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居要职,日理万机还用得着亲自出来迎接。”两人又客套了一番,相互谦恭着就座。此情此景不由让我心生感慨当年他二人在书院里势不两立,谁又会想到今日再见,会是这般境况?只是那时候的少年情怀,如今却被世俗所掩盖,让人难免嗟叹沧海桑田。
孔夏拍了拍手,视线准备好的舞者便翩然而至。既是宴会,自是少不了丝绣歌舞、美酒佳酿。一群身着粉色纱衣的舞姬一曲异族舞蹈舞罢,这时候,只见四个媚眼如丝的妖娆女子从队伍中退出来,其中两个袅袅婷婷地行至冯尚兮的身旁,一左一右便挨着他坐下了。另外两个则是依偎在那使臣方大人身边,方大人先是挣扎着推辞了一番,却是迫于不便拂了孔将军的“一片美意”,红着脸应下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孔夏孔大将军安排。
这么一来,原站在冯尚兮身旁的男人不得不替那两个舞姬让出位置来,他这么一个“让”的动作,成功地让我注意到了他,于是我不由一惊,此人面色冷戾,尖嘴猴腮,瘦瘦高高,居然是那个什么唐桂三!最诡异的是他居然留了两撇八字胡!唐桂三比当年成熟了许多,换句话说,他很显老。然而那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帐内巡着,我不由地向角落里退了退。
时间一点点过去,孔夏一人舌战群儒,始终不曾在议和一事上作出让步。然而冯尚兮和方大人双面夹击,洽谈一度陷入愉快的境地。——实际上,自始至终,那暗地里的火药味儿,就浓的仿佛立即可以点燃。
冯尚兮丝毫不在人前避讳,心情不好却依旧左拥右抱。对于那两位美女舞姬端至嘴边的美酒啊葡萄一类,他也丝毫不拒绝,说句不好听的,您老就不担心那里头下了毒么?
我忽而想要释然了。我被人一脚从最巅峰的位置踢下来,这几年被人软禁,活得暗无天日,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只能隐姓埋名潜伏在军营里过苦日子。可他依旧当着他的世子,还娶了老婆,左拥右抱,逍遥自在地继续着他的霸业。说不定哪一天他父亲自立为王,他可不就是太子了?看他笑得那么开心,而我却在这里顾影自怜……我冷笑一声,我怎么就这么轻视自己呢?别人都不把你当回事儿了,你还能哭着求人家来看你一眼么?
于是趁着第二番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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