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不知根底的他来说,我的真实身份将要带给我什么,尚且是个未知数。
“阿樱……”苏幕焉轻声唤着,见我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前迈了一步,我猛地压低声音道:“你……别过来!”
映着月光,我瞥见他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他褪下自己的外衣,然后站在原地伸手递给我:“你先将就着穿上吧。”
我有些迟疑地伸出手,丝滑的里衣那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我冰凉而瘦弱的手臂。我接过苏幕焉那带着体温的衣服,冷声道:“你……背过去!”
他轻叹一声,乖乖地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我一面盯着他,确定他不会动,然后手忙脚乱地扶起冯尚兮的身子,站起来将里衣系好,披上苏幕焉青色的外衣,将纷繁的腰带仔细地扎紧,凌乱松散的发重新在顶上绾成髻,然后望向苏幕焉的背影,愣愣地开口道:“好…好了……”
苏幕焉转过身来,犀利而清雅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我的脸,月华如水下,那张纤柔细腻的面容竟有一丝鲜见的冷漠与无奈。他不声不响地在冯尚兮身边坐下,伸手将他扶起,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苏幕焉神色淡然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布帛,放在手边的石板上,如水墨画一般展开,我不由地吃了一惊,那明黄的布帛里铺着薄薄的棉垫,上面自左向右整整齐齐地扎满了各式的银针,由大到小,皆是顺着同一个方向排列,层次俨然。
“幕焉兄,”我闭口不提自己是女子的事情,而是抱膝在他身边坐下,“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我望着他月光下的侧脸,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忐忑。
他无心地望了我一眼。一面持起冯尚兮地手腕。一面神态安然道:“是桂三派人快马加鞭知会我地。”未待我继续问。他神情疑惑道。“冯尚兮身上可是受了伤?”
“不错……”我点了点头。有些愧疚地说。“他肩头挨了一刀。怕是……怕是替我挨地……”
苏幕焉掰过冯尚兮地肩头。掀开他松散地衣襟。那道暗红地伤口便赫然显现出来。在夜色中越发地狰狞。苏幕焉从随身地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用棉签沾了里面清透地液体。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我咽了口唾沫。一时间洞里竟出奇得安静。安静得让我有些尴尬。
“阿樱作何这般紧张兮兮?”苏幕焉终于露出了久违地笑意。却未达眼底。皎洁地目光扫过我身后落云地尸体。“你害怕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背后却犹如着了芒刺一般。“你瞧冯世子伤势如何?他中了那女人地缓催花信丹。听说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与人交合。怕是要……”
“脉象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我自有对策。无须担心。”苏幕焉冷静地掏出一粒药丸子塞入冯尚兮地口中。然后待肩后伤口上地药水已经渗透。便让我扶冯尚兮坐正身子。
我连连应着,扶起冯尚兮的手臂,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让冯尚兮的下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还是这样最稳妥。苏幕焉望着我笨拙的动作,眼底似乎滑过一丝忍俊不禁,不过面儿上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他屏息凝神,从我这个角度看来,似乎是在运气,而后他睁开双眸,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沿着伤口的边缘,顺着肌肉的纹理缓缓向下。一丝袅袅的青烟就这么从伤口上升起,我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深厚内力?
#奇#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苏幕焉已是面露疲色,他蹙着秀丽的眉头,陡然收势,而后自我调理一番,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在伤口上一擦,竟是乌黑的液体。
#书#望着我愣愣的表情,苏幕焉抬眼笑道:“阿樱不必惊惶,他中了我的昏厥针,虽然尚未醒来,但是已无大碍。方才给他服下的,是疏通脉络的丹药,要知道,不论是什么毒,只要不是那种可以扎根的奇毒,都是可以在内力的作用下转化为气的。缓催花信丹亦不例外。恰巧他身上本就有伤口,这就更加的方便了。如今这毒气业已散去,只要稍加休息,不过几日,便可恢复。”
#网#“幕焉兄果然是医术高明,以前在书院的时候我虽早有所领教,今日却见到了真功夫。”我心底一块大石沉沉落下,轻松自在地笑道,“多亏了你,否则冯世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恐怕……没法向肃国公大人交代……”
苏幕焉轻笑一声,仿佛对我的话有些不屑:“我与冯尚兮交好已久,救他乃是分内之事,又何必需得阿樱来向我道谢。”
我有些尴尬,苏幕焉的言下之意,莫过于“你阿樱与冯尚兮关系似乎没那么近吧,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替他谢我的呢”。正当我踌躇如何将谈话继续下去,来缓解这怪异的氛围,苏幕焉忽然停下替冯尚兮包扎的动作,我余光瞥见他转过脸来望着我。
我有些错愕地扭头,迎上他清亮有神的凤目,他仿佛在犹豫着什么,而后嘴角扬起一丝惯有的慵懒弧度,喉结动了动,轻声道:“阿樱,我问你,倘若我没有来,而时间紧迫,一时间你们又赶不去医馆,你会不会为了救他,而…合身扑上去?”
“噗……”我猛地笑了,什么叫“合身扑上去”,幕焉兄,你的措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令人啼笑皆非了?
“阿樱,”他敛起笑容,“你笑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见我笑个不停,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宽大的衣袖发出簌簌的摩擦声,夹杂着他不大声音:“你究竟在笑什么……”
此语一出,我心底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零星的泪花依旧残留在眼角,我却敛起的面上的笑,是啊,我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苏幕焉方才问我的问题,倘若真的来不及,我会不会牺牲自己的清白,来救冯尚兮一命?
我不着痕迹地挣开苏幕焉的手,一脸淡然道:“我不知道。幕焉,我真的不知道。”
有些东西,倘若没有亲身经历,是不会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哪种选择的。
苏幕焉的手悬在半空中少顷,而后尴尬地握成一个松松的拳头,放下了。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却是变得出奇的冷静。
我忽地脑海里闪过一个问题,准备逗逗苏幕焉,于是右手捋了捋前刘海,挑眉笑曰:“如果是你呢,幕焉兄,倘若你没有带药,也没有内力可以逼出他体内的毒,倘若是你,你会不会为了兄弟情义而救他呢,嗯?”
望着我典型的心怀不轨之笑,苏幕焉的表情有些怔忪:“阿樱这是哪门子的问题,我又怎么可能……”
“哦~~~”我拖长了声音,“原来如此啊,原来堂堂清河书院谋略部领军人物苏幕焉也会犯难啊,哎呀,我算是看错人了,以为你会多么大义凛然,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没想到啊没想到……罢了罢了,算我南宫樱有眼无珠……”
“喂,阿樱,你这是无理取闹!”苏幕焉声音里有些百口莫辩的意思。
“啧啧……”我连连咋舌,“看到没,我只不过说了实话,又变成无理取闹了,啧啧……”
“阿樱,”苏幕焉无奈的语气中有些劝解的意思,“我与冯尚兮都是男子,怎么可能如你所说那般……实属荒谬……”我正欲开口反唇相讥,不料他猛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阴暗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怎的会打别的男人的主意?”他凑近我,坏笑道,“你若不信,阿樱,要不要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这回换我一脸怔忪了。
我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明白了……明白了……”
见我如此,他大获全胜,满意地笑笑,优雅地站起身,谈笑风生道:“言归正传,阿樱,我是骑了马过来的。
那匹良驹被我拴在洞口的大树上,”他目光扫过我的身后,我猛地想起落云的死,不觉背后一阵幽寒。他继续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先骑马带冯尚兮回四里外一家名曰绣罗斋的小客栈,我招呼了那儿的掌柜,给你们留了两间客房,虽然不及书院里那般华丽雅致,勉强凑合一夜还是可以的。冯尚兮现在急需休息,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诶?什么意思?他让我骑马带着冯尚兮先撤?那他自己呢?这荒郊野外的,他不害怕吗?
“幕焉兄,那你呢?我和冯世子骑马了,你怎么办?”我忧心忡忡地问他。
他摊了摊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我有何妨,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还害怕么?你和冯尚兮可就不同了,一个是伤者,一个是……”他笑了一笑,“总之你们先走就对了,不必担忧我,我今夜可以抵达的。”
我想想也是,他又会暗器又有强悍内力的,能撂倒他的人恐怕不多吧。
见我点了点头,苏幕焉笑笑,转身向洞外走去,走前还不忘吩咐我:“把他一并带出来。”
我艰难地扶起冯尚兮,嘿,这个苏幕焉这个没良心的,也不帮我一把,我风寒还没完全康复呢!
我扶着冯尚兮以龟速走出洞外,却见一毛色光亮的骏马挺立于一棵大树边,它甩了甩脑袋,柔顺的鬃毛迎风抖动。
我翻身上马,在苏幕焉相助下让冯尚兮也在我身后坐好。
我勒紧缰绳,扭头望向苏幕焉:“幕焉兄,那我们先离开了?”
苏幕焉笑着点点头:“莫要再耽搁了,回去吧。”
“嗯,那你自己也要小心。”我招呼着,而后双脚一打马肚,座下那匹骏马便长鸣一声,四蹄奔走。
呼呼的风擦过我的耳边,撩起我耳边松散的发。
冯尚兮昏迷不醒,重重地倚在我的背后,平静的呼吸扑在我的脖颈间,一片温暖。
我回首遥望,月光下,那飘逸出尘的少年正静立于沉密的夜色中,仿佛在望着我们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曾移步。
上卷 第八十五话 其实他也可以温暖的
橘色的灯光在萧索的秋夜里显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
我在绣罗斋门前停下座下的马匹,出门迎客的小二瞧见我便一脸殷勤地问道:“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我笑了笑,报上苏幕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