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本以为自己静些日子,那陈氏要给自己说亲的念头也就淡了。
谁料想陈氏这次因兰茜冤枉了她,心里也自是有气,便把前番旧帐都想起来了,越想越是抓心挠肝的烦燥,于是索性打消了让兰茜晚出门子好省嫁妆钱的想法,恨不得立时二刻的把这个小冤家弄走,省得见天儿的看着心烦。
她既有这打算,便暗地里用上了心。昨日中秋时,兰老爷在京城里的一些远亲和生意场上的一些有交往的人家都送上节礼来,有的还亲自上门拜节。也不知陈氏怎生联络的,竟然和一王姓的人家说到了好处,两家便想定了兰茜和这王家的亲事。这事儿本是秘而不宣的,但是如今那秋菊已经收了小容送去的二十两银子,准备着赎身出去和心上人成亲,她拿人的手短便半夜里偷偷到小容那里将这事儿告诉了主仆两人,兰茜听了先是吓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听见秋菊说她们兰家有个粗使丫头的哥哥就在那王家的铺子里当学徒,据说那个王家的少爷听说是个好吃懒做的二混子,整日里仗着家里有几个钱,踢鸡打狗,出入花街柳巷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兰茜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陈氏抓过来咬死才解恨,再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样变着法儿的来害自己。小容好不容易拦住了她,说是老爷定会暗地里去打听那王家少爷的品性,不一定就会立时答应了,叫她不要急,兰茜这才强压着心头怒火忍住了没有发作。
结果谁知第二日,陈氏便满脸带笑的和兰老爷一起将兰茜叫到了前厅,跟她说给她相好了一门好人家,兰茜经过了这一晚火气压得小了些,也不说话心里暗暗盘算,自己亲娘已经早亡过,父亲又是跟这贱女人一条藤儿上的,若说自己不愿意出嫁,怕是也不中用,若是说自己听了秋菊打探出来的消息说那王家少爷不本分,又怕把秋菊卖在里头,何况若是陈氏一口咬定那些传言不实,她倒无话可驳了,兰茜想着小桃以前告诉自己的话,要闹也要找出站得住脚的理由来才行,否则越闹乱子越大,于是她想来想去,总想不出回复他们的话来,一时神思慌乱,惟有涨红了脸,转身便跑回了自己屋里,倒在床上发呆。
兰老爷见女儿听见这提亲的事转身跑了,还弄不明白女儿的意思,只道是女孩儿家听了提亲的话脸上害臊,所以才走了。便和陈氏作主,竟将那门亲事允了。因先前那王家问过兰茜的生辰八字和年庚,这王家却是不大信这些命运之说的,因此对这兰茜的八字倒没说出什么意见来,陈氏见人家不挑自家兰茜的命硬一说,更是大喜过望,暗道这样便省下了许多麻烦。
不过一天功夫,那王家便请了媒人来拿了自家小子的庚贴送了兰府来,讲定了忙择着吉日就完婚。因着王家怕这头亲事也作吹了,便送庚贴时便让人将聘礼一并抬了来,那所有的金珠首饰,细缎绫纱,以及喜茶喜果,肉酒米面,都是极其丰盛,兰老爷更是高兴,这面儿就端整酒席款待了媒人。
陈氏将聘礼都逐一检点,眼光所到之处尽是耀眼增光,鲜明璀璨,料想那兰茜见了没有不喜欢的,她便让两个儿子去后院叫兰茜出来瞧一瞧。
兰茜出来一看,见事情已定下八九分了,此时便再也忍耐不住,先时还忍着气好声好语的拉着兰老爷的手哭道:“爹,我从小失了亲娘,你养活了我这么大,原是天高地厚的恩情,我凡事原是该听爹爹的,但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也要出自自己的情愿才好,怎么爹爹就这样的冒失,也不来打听清楚了那人的品行,便做了主,不如趁早把这些东西退还了人家才是。”
兰老爷听她这样说,想来是闺女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便道:
“你如今这么大了,也是该嫁人的年纪了,这一门子亲事,我觉得再好不过,论人材那王家小子我见过,配你也配得过了,家里面也很有些钱财,讲到吃的,穿的,喝的,用的,都不比咱们家差,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虽说那王家小子有些顽皮,但是年轻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再说他家里银钱上宽裕自然他出去吃喝玩乐便多些,这也算不得什么,等成了亲你管着他便慢慢好了。他家离咱们家也不远,一个城里住着,来往起来也方便些。算起来竟是样样都好,没有一件不称心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这样的人家你还看不上眼,我还真不知道你想嫁什么样儿的了?难得人家王家没挑你的那生辰八字,你还想怎么样?莫不是真打算做个老姑娘不成?你丢得起那人,我可还丢不起!”
第二卷 豆蔻年华 一百九十六章 心碎寻短见
一百九十六章 心碎寻短见
兰茜听得父亲这样说。便第一个想到定是陈氏在这里面做了手脚,前几日刚去了个要让自己冲喜的,这不过两三日的功夫,竟又冒出来个无赖混痞的王家来,简直叫她应接不暇了。
兰茜想到自己本是好好的兰家的正枝正派的嫡长女,竟被陈氏一个从青楼窑馆里赎出来的女人这样无端摆布陷害,不由得那火气直冲上顶梁来,便认定了兰老爷如此说话定是那陈氏在他跟前儿进了谗言。
兰茜心道:我自己的性子虽然未免燥烈一点,原先得罪了这位陈氏,可是究竟没有害了你,好歹我也是这兰府里的大小姐,你如今已经是够分儿的了,整天巴结着我爹都坐上了当家主母的位子了,还想怎么样呢?何苦跟我一个弱质女子过不去,屡次来暗箭伤人?难不成将我逼死了才好?
她这样越想越是生气,不等她父亲兰老爷将话说完,脸已经白得象纸一样,冲到桌子边儿上去,将那些送来的财礼东西拿起来就摔,扔地上就踩,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把那压在肚里十几年的火儿气都发了出来。
旁边小容去拉也拉不住,兰茜也算是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闹个天翻地覆罢了。便将那好东西当成破瓦烂片一顿砸了个稀碎,兰老爷见了女儿状似癫狂的样子,气怒交迸,便让丫头去抓住她,可此时兰茜正值火头儿上两个小丫头哪里抓得住她,被她伸手便推倒在地上,转身便要来撕陈氏。陈氏是个最精明的,若是兰老爷不在跟前儿,便是两个兰茜也不是她的对手,但此时兰老爷既在自己面前儿,陈氏便突然没了气势,只装出吓得脸色煞白的可怜模样儿,只躲到兰老爷背后去了。
她们在前厅里这样闹着,早已惊动了后面的两个兰家小少爷。虽然两个男孩子年纪不大,但是瞧见这个异母的姐姐竟然要抓打两人的母亲,哪里肯罢休?双双上前来拦阻,兰茜仗着比他俩人身量高些,力气也大些,揪着衣服将两人甩到一边,其中那个小些的脚步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下,放声大哭起来。
兰老爷一瞧,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顾不得多想,上前一把扯开兰茜。扬起手在照着她脸上啪的就是一巴掌。兰老爷在盛怒之下,这一记耳光打得是又脆又响,兰茜只觉得半边脸上火辣辣的,又疼又热,耳朵里嗡嗡作响,捂着脸愣愣的瞧着自己父亲,象是不相信父亲能抬手打她。
在兰茜的记忆里,虽然从小到大父亲对她都是淡淡的,漠不关心的,但是伸手打她却是从没有过的,兰茜一瞬间是脸也疼,心也疼,那眼泪就象泉水似的直涌出来,实在是忍不住的大叫了一声,转头便往后头跑,小容见自家小姐的情形,心里暗叫不好,忙在她后面追了过去。
兰老爷气得又跺脚又叹气,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冤家,真是冤家,我哪世里造了这孽。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孽障来!”
兰茜一气狂奔着跑回房中,一路上想自己实在命薄,现在自己亲爹都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这日后的日子哪里能安生,不如早早死了去那世里见自己那亲娘去罢了。她跑回房里时心意已决,掩了房门,解下腰间系的腰带,在外间梁下踩了凳子,将腰带一头扔在梁上,做了个活套儿,想也不想,便伸着头将脖子伸到那绳套里面,两脚使劲将脚下凳子蹬翻,霎时便吊在了那房梁上,那绳子越勒越紧,兰茜只觉得眼珠往往鼓,说不出的难受,手也慢慢的垂了下来。
就在这紧急时刻,小容冲了进来,一瞧见自已小姐挂在梁上,登时惊的魂飞魄散,只是她来不及害怕,几步冲上去抱着兰茜的双腿举高,一面大喊救命。后院里丫环们都在,听了小容的叫声都赶了来,急忙帮着小容踩着凳子上去将绳套解开,揉胸口的灌水的,拍后背的,终于将兰茜弄得苏醒了过来。小容瞧见兰茜睁了眼睛。这才觉得自己浑身吓得颤抖不已,双手将兰茜紧紧抱住,放声大哭道: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想扔下小容么......你怎的这样想不开啊......”
一时间,旁边的秋红和秋菊两人也来了,她们见小容和兰茜抱在一起痛哭,又见兰茜脖子上已被勒出了一道红印,也觉得她甚是可怜,想着她一个做小姐的人,竟被逼到要自寻短见的地步,这样想来还不如她们做丫头的自在,想着也不禁流下泪来。
这后院这么一闹,自然有人去忙回禀了前面兰老爷和陈氏知道,连那来下聘礼的媒人也知道了,细细问兰老爷缘由,兰老爷怕说了这家丑丢人,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媒人及王家的人怕落下威逼人命的官司,商量了便要收回原聘礼物和庚帖,情愿只当没这回事。兰老爷也极是扫兴,只得将这事撤消了,众人都是扫兴而归。
兰老爷此时对这个女儿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横竖是没有了应对的办法。只有连声叹气摇头而已,那陈氏听说了兰茜在后院上吊的消息,也是吓得心中一惊,她本是想将兰茜送了出去省得扎自己的眼,至于想到让她死了那倒是没有想过的。于今兰茜命也不要了闹了这一场,陈氏倒不敢再在兰老爷眼前儿说什么,因她知道兰老爷对这个女儿是又怜又恨,但是毕竟那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怕是兰老爷也要跟自己较劲的。
兰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