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宇,红夙,你们先过去。”容成聿仍是负手站着,语气不疾不徐。邝宇想也没想,一如往常地抱拳对我们行了一礼,便唰得下跳了过去,动作快得我竟没能看真切。正惊叹于邝宇的轻功,红夙笑着对我们道:“你们慢点,莫急,我先过去了。”说完,也不待我回话,广袖一舞,我只觉得眼前一到红光飞过,她便如同最妖娆的花儿一般,绽放,消失在墙头。
怔怔看着墙头,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容成聿就站在距我不到三步的地方,风轻云淡地负着手,也和我一样,看着墙头。默了一会儿,我道:“那个……”,“今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你的话,红夙已经告诉我了。我都明白。”
我眨了眨眼,一时回不过神来,容成聿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在我耳边说了声:“走了”,便一下抱起了我,随后,如同上次一般,我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紧接着,便着了地。
扶我站好后,容成聿收回手去,一脸平静地环视众人,道:“我们进去,脚步轻些。”点了点头,我跟在众人之后,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此处正是府衙的前庭,庭中草木枯黄,落叶遍地,四下一片衰败寂寥之景。过了青石照壁,能看见同样紧闭的仪门和公廨,再往北走,悬着“公廉”二字的大堂便近在眼前了。
堂前竖着一面戒石坊,正面额书“公生明”,两侧书“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看着斑驳的戒石坊上刻着的字,我不禁觉得好笑,上天难欺?瞧瞧外面的岐川百姓过着怎样的生活,为官者的良心,在哪里
拾级而上,檐下的斗拱覆满蛛网,那里有一点疏朗奇巧的样子跨过门槛,进了大堂,果然,堂内空无一人。
堂正中的公案上,覆了厚厚的一层尘土,案上的卷宗放得东倒西歪,上面依稀有蛛网浮动。惊堂木掉在地上,色泽尽褪,一支毛笔躺在它的不远处,笔头早已烂了。
空气中浮动着浓重的尘土气,进了门后,陵嫣便一直用袖子捂着鼻口,我虽然也难受的紧,但到底不愿失仪,只得干受罪。大堂两侧写着“肃静”,“回避”的那些仪仗全部东倒西歪的靠在柱子上,公案上,仪仗上的漆剥落得露出了木头的本色。
“向内走吧,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止郡王握着拳挡在鼻口,看样子也是被呛得厉害了。容成聿点了点头,绕过公案,从左侧的一个小门向内走了,我们也跟着,依次过了那通小门。
走出门后,是一处写着“寅恭门”的拱门,过了那道拱门,我们便到了二堂。二堂悬着一块牌匾,上书“思补堂”,这里似乎是一处办公的地方,堂内是一排一排厚重的卷宗,书架间,并排摆着两列桌椅,桌上配有纸镇和笔架,同样,也是落满了灰尘。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出言,我们一同穿过二堂后的窄门。
出了二堂的窄门,是一条并不算宽的巷道,巷道由青石板铺成,巷道的两边,是两排对称的廊房。我们依次检查了一番,廊房内皆是空无一人。
沿着巷道走了一会儿,入目的是一道略大些的门,这里大概就是府衙的三堂了。跨过三堂的门槛,我大致在堂内张望了一下,这里应当是一处会客的地方,堂内的桌椅皆是上乘工艺,墙上有一块一块挂过字画的痕迹,从它如今衰败的样子,我依稀可以想象出它从前的气派。
停在三堂内,容成聿随手捻起一旁桌上的灰尘,拈了拈,道:“这里的灰尘比前面两堂少很多,应当是最近还有人来过。按照大炎府衙的建造规则,再往后就是暖阁了,过了暖阁,便是府庭内宅。大家小心些,如果府衙内真的有人,那便只能是躲藏在内宅里了。”
“事不宜迟,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止郡王说道。容成聿点头表示赞同,于是我们便一同朝着暖阁走去。
终于要到了……不知藏在这里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暗暗提起了心,我放轻步子,小心谨慎的跟在众人之后。
穿过暖阁,我们见到了一处完全不同的景致,这里虽然也是一派冬日景象,但并不像前庭那般枯叶遍地,这里的亭台都还是原本的样子,没有倾覆也没有破落,尽管仍是一副少人打理的模样,但到底比前面要好上许多。
站在此处可以看到,后堂的西南面有个花厅,可以看到,厅子北边有个不大的房间,上面挂着个小牌匾,上书“虚白轩”, 而后堂的东面也有一处院落,比起那个虚白轩,显得更大些。
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同先朝那虚白轩走去,四下一片寂静,我们全都放轻了脚步,突然,只听“咔嚓”一声,我们一齐回头,正看见陵嫣脚下有一根被踩断了的枯枝。
自知做错了事,陵嫣小脸一阵泛红,我们也不忍心说她,便又回过头,继续朝虚白轩走去。进了小院,容成聿示意我们停下步子,自己朝前走去。知道他是不想让我们涉险,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担心紧张起来。
容成聿终于走到了门外,将手搭在门上用力一推,“吱呀”一声后,随着从门顶掉下的灰尘,门大敞开了。容成聿率先走进门内,我们静静等在门外,过了一会儿,容成聿从房内出来,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不在这里?那……难道是……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东面的那处大院落。定了定神,众人重新振作起来,又向东边的院落走去。随着对那院落一点一点的接近,我的心跳逐渐加快,整颗心像是要提到嗓子眼了一般。方才的那些地方都没有,那……就只能在这里了。
我们轻手轻脚地进了这座院子,才发现这里比从外面看到的还要大上许多。院内由卵石铺成的小径通向各个方向,尽头处竟又是些更小的院落。
我们沿着卵石路往里走,最先看到的是一处名为“桃李馆”的小院,和它正对的,是一处名为“师竹轩”的小院,站在路中间,我们又面临了选左还是选右的抉择,正想问容成聿的意思,我们身后突然传来盆子坠地的声音。
这下不用回头我们也知道,我们寻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你们、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府衙”这是中年妇人的声音,我们一齐回过身来,正看到一个纤瘦的妇人站在那里,目光里明明全是惧意,却用一副带着怒意的表情对着我们,她的脚下,是洒了一地的水,和一个翻倒在地的盆子。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从她方才的语气来判断,她似乎本来就是住在府衙里的,甚至,有可能是……
容成聿向前走了几步,抱拳行了一礼,客气的问道:“这位夫人,敢问你是……”那妇人向后退了一步,嘴唇有些发抖,却脱口而出:“我、我是知府夫人你们却是哪个?大胆刁民擅闯府衙该当何罪”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一九九章死讯
第一九九章死讯
什么?知府夫人?闻言,我们几个皆是一愣。不是说知府不知所踪了吗?为什么知府夫人还好端端的住在府衙里?呃,倒也不算好端端的,如果这位妇人真的是知府夫人,那她现在的样子同她的身份就太不相称了。
一身粗布衣,头发用一根木簪子随意绾着,发间依稀可见几缕白色。脸上不着粉黛,两颊冻得有些皴裂,一双手也是布满了冻伤后留下的疮痕……总之,看上去,她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穷苦百姓的样子。一介知府夫人落得如此境地,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
容成聿正要开口,师竹轩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内一个中年男子小跑着过来,口中还喊着:“哪里来的刁民竟敢擅闯府衙”
没有被他吓住,我们几人反而互相看了看,大概心中都在想——此人应该不会就是知府吧看他那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样子,哪有一点知府的威严。
正想着,那中年男子已经小跑到了我们面前,站定后,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们道:“大胆刁民,快报上名来擅闯府衙,是想坐牢了吗?”这名中年男子也是一身粗布衣,头发绾得乱蓬蓬的,他的颧骨很高,两颊又十分瘦削,配上他的一双小眼睛,使他整个人显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分外的讨人厌。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之人凶巴巴的样子,我竟忍不住觉得好笑,总感觉这个人像个纸老虎一般,没什么真本事,一点也不足惧。
容成聿倒是淡定的很,竟然也客客气气地对那人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先生是……”,那人一听这句话,眉毛一扬,梗着脖子便道:“我是谁?我是师爷是知府老爷亲任的师爷”说完还一脸鄙夷的看着我们。
他是师爷?如果他真的是师爷,而他身后的妇人真的是知府夫人,那会不会,其实知府失踪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知府不知为了躲避什么而在外散布了自己失踪的消息,而后便悄悄躲在这深深的府衙里,与世隔绝?
“那敢问师爷,知府老爷现在人在何处呢?”容成聿接着问道,那师爷却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便吼道:“大胆刁民,本师爷问你的话你一句都不回答,你还敢对本师爷问东问西的,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面对暴跳如雷的师爷,容成聿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仍旧是往常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见他抬起左袖,从中取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方形坠子,那坠子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从我这里看不清坠子上雕着什么,只觉得冬日里微弱的阳光洒在上面,便让它十分闪亮。
那坠子是什么东西?以前我似乎未曾见过,是皇帝给他的凭证?还是他自己的信物?我心中十分好奇。唔,改天找个机会讨过来瞧瞧。
那师爷不屑的瞟了一眼坠子,原本鄙夷凶恶的表情却立刻僵住,定在那里片刻,只见他突然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磕得铿铿作响,口中喊着:“奴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聿王爷驾临,说了浑话纯属无心,求聿王爷饶奴才不死”一边喊,磕头的动作还毫无停顿。
站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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