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下道旁等着她的却是苏星海。
仍旧陆陆续续有江湖中人操家伙上山找聂三,灰扑扑一群人中,只有山道旁的苏星海最为扎眼。白衣倜傥,背后是东方缓缓升起的一轮红日,霞光万丈里映出一张英俊温润的面容。
小香抹了苏星海满肩的血,趴在他背上含含糊糊笑道:“苏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唉唉你走慢点,我脖子疼……苏大哥你果然老奸巨猾,竟然跟踪我……唉哟再走慢点……”
苏星海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你和柳出云私自离开总堂,自然有帮中兄弟跟随,你这聂沉璧徒弟的身份过于隐秘,若是被人有心捉来做饵,死千次万次也不够。”顿一度,又道:“被当做进山寻宝的对手追杀,你这一剑受了还算是轻的。”
小香只是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胡乱将眼泪蹭在他另一边肩头:“你不说小柳不说,还能有谁知道我是聂沉璧徒弟?再说,我那倒霉师父经脉尽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是拿我去威胁勒索,也不见得能逼他摸出一个子儿来,什么绣春刀破烂剑的,我就从没瞧见过……”
说罢,忽然痛哭道:“师父没了,我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好命苦……”呜哩哇啦一阵哭嚎,苏星海瞧不见她的脸,只好低声安慰几句,小香伏在他背上哭得伤心,这时候却没有一滴眼泪,尽是做戏;半真半假之间,听着呜咽声凄凄惨惨,往山上走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有几人是之前在林中遇见的,老远瞧见了便怒道:“你这小叫花子下来,吃爷爷一刀!”那被石子打伤的人见小香颈间有血,幸灾乐祸地哼道:“区区一个小叫花子也想抢绣春刀?瞧瞧,被人砍了吧?”
有人认得苏星海,忙朝众人使眼色,催一干人往山上走,小香伏在苏星海背上不吭声,苏星海也不问,下了山往江宁府寻了一处客栈替她包扎好脖子上的伤口,休息一晚隔天便启程回安宁县丐帮七星堂总堂。
小柳早已经在总堂等着,照例跳起来惊道:“小香你这又受伤了!”少年的嗓音有些沙哑,听不惯的便觉得难听,小香却顿时觉得温暖亲切,当着苏星海的面只是笑嘻嘻道:“不碍事,不碍事,只是弄脏了苏堂主一件雪白雪白的衣裳。”
晚上同小柳坐在荷池边啃烧鸡,边啃边觉得烧鸡越来越咸,小香怒道:“这鸡是拿盐喂大的?怎么这么鲎得慌!”月初的夜里还没有月亮,小柳瞄她一眼,瞧见她眼下有什么在发亮,默然将手里的鸡骨头丢进池子里。小香抹了一脸泪水,发了狠埋头啃鸡屁股,只觉得眼泪又莫名其妙流到嘴里,又咸又涩。小柳撕了条鸡腿塞给她:“喏,我这半边鸡不咸。”
三两口啃完,小香叼着鸡骨头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小柳,从明天起,我要好好学武功,不练好剑法我就跟你姓。”
聂小香三天两头赌咒发誓,小柳习以为常,当下也就一面啃着鸡爪子一面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第二天清早,公鸡打鸣第二遍,小香踹开房门将他拖下床,他才睁大眼睛道:“你当真?不不不,你当真就自己去罢,我再睡会。”
小香笑得狰狞:“我当真要练剑,你要想睡,也是当真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抱头,拒绝惨无人道的围观,我手贱,每天非得到八九点坐下喝完一杯奶茶才能进入状态(群众大吼:那你之前拿电脑看康熙大帝是怎么回事!)
顶锅盖内牛满面逃遁……
冬尽
秋去冬来,黄了落叶白了树尖,不论刮风下雨,聂小香每天鸡叫两声就起身,拽着柳出云往后山练剑直到天色大亮,也不过三四个月时间,二十一式穿云剑便练得行云流水,手中用来代替三尺青锋的碧绿竹棒暴起半寸剑芒,小柳见了艳羡无比,每每高声喝彩,小香便强将聂三传授的棒法一一教给小柳,两人手执竹棒你来我往,一面嬉戏一面相互喂招,不仅小香的剑法突飞猛进,小柳也慢慢学了一手好棒法。
七星堂中都是净衣派下弟子,衣冠楚楚形貌堂堂,平时就瞧着污衣派门下弟子很是不爽,苏星海不在堂中时,几个最是跋扈的少年便时不时找茬挑衅,这天竟然提了柳叶刀指名道姓要寻小香比试,小香也不生气,反倒是高兴得很,踏着蝶踪四方步满场晃悠,竹棒戳戳这个敲敲那个,完全不将这几个弟子放在眼里,泼风一般的刀光里,她还能悠悠闲闲东一指西一指,挨个点倒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叉腰嘿嘿笑道:“就这点本事也想跟你小香小爷斗?门也没有!”
小柳便抱胸靠在一旁的大杨树下扭头直笑,但见小香眼波明媚满面生光,似是很尽兴愉悦的样子,数月以来高悬的心这才落了地。
后院月洞门边人影一闪,七星堂大弟子沈清风匆匆进来,一看满地躺着面皮青紫咬牙切齿的师弟们,连忙对小香好一番致歉,黑着脸抱拳道:“柳兄弟聂兄弟切莫着恼,苏师叔不在堂中,各位兄弟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才好。”沈清风和这帮小败类的师父是苏星海的师兄,南长老楚落雁,楚落雁挑的徒弟都是俊俏少年,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脾气心性却也是一等一的恶劣。
小香见地下那几人神情间还是很不服气,也懒得理会,便笑嘻嘻地用竹棒挨个戳过去解了穴,几个少年慌忙爬起来立到沈清风身后,垂头丧气着,还非要色厉内荏地嗖嗖飞几个冷眼过来。
沈清风横了那几人一眼,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后阴沉着脸领了人走了,小香抱着竹棒靠在光秃秃的柳树下朝沈清风背影看了会,忽然笑道:“沈师兄来得真及时。”'网罗电子书:。WRbook。'
七星堂弟子中,数沈清风待他二人最是友善,吃住样样安排妥帖细心,小柳听着小香话中有话,心里微微一惊。自从江湖盛传聂沉璧殒命将军山,聂小香跟随苏星海回了七星堂,虽然人还是那个嬉笑怒骂调皮捣蛋的聂小香,小柳却感觉她似乎是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傍晚时,两人不屑和七星堂那几个小败类一桌吃饭,一道捧了饭碗蹲到荷池边对着满池子的冰块还觉得畅快些,在冷风嗖嗖中吸溜着鼻涕胡乱扒完饭菜,一面嘲笑对方冻得通红的鼻尖,一面溜回各自房里去。
小柳和堂中几个年长和气的弟子住在一个屋里,小香是个小姑娘家,不好和男人一起挤着,苏星海命人另外腾出一间小屋给她住。窝在被子里学毛虫一样蜷着熬到半夜,小香冷得直哆嗦,唯有心口贴住玉虎的地方还有些暖气,蓦地就下意识地伸手握住玉虎怔怔出神。
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一股奇香,甜腻清浅,不一会越发浓郁,小香只觉睡意袭来,慢慢的合上眼。半盏茶后,门闩挑落,飘然闪进一个身影,鬼魅一般到了床前,伸手便来捂住小香口鼻,另一只手又探入被中,冷笑着去拉扯聂小香的贴身衣裳:“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玲珑身段,才勾得堂主留你下来。”
小香忽然睁眼,右掌中扣着的一把银针送入来人捂住她口鼻的手臂,那人闷哼一声松手,倒纵出去,悄无声息逃了。聂三不在身边,聂小香分外警觉,半年来夜里总留着三分清醒,也是因为再没了可以依靠的人,处处需得小心谨慎。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聂三曾对她说过。
这迷香委实厉害,小香强撑着爬下床扶墙走到隔壁唤醒柳出云,也惊醒了屋里睡着的七星堂弟子,有人翻身嘀咕道:“夜半叫魂,准没好事!”小香蹲在墙角撑着眼皮迷迷糊糊笑道:“小柳哥哥快来,我尿床啦。”
屋里一阵闷笑,小柳匆匆出来,匆忙抱起冻得面色发白的小香要回她屋里去,小香勉强张了张眼皮:“别回去,屋里有迷药。”混沌的脑子还有一点清明,含含糊糊嘿嘿笑了一声:“堂主不在,去他房里,被子暖和……”
小柳真给她结结实实盖了三床棉被,守在床前道:“小香你睡罢,我替你守着。”小香闭着眼慢吞吞道:“小柳你的声音真好听。”
少年人的嗓音沙哑得像鸭子叫一般,怎会好听?小柳微微一笑,又听见她道:“有人说想要杀掉我,可惜我的命还长着哩……这迷药太厉害啦,我不敢睡下,只能叫醒你来看着我,别人我不敢相信……小柳你别嫌我麻烦……”
小柳喉头像被堵住,只轻轻应了一声,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到小香额间,拨开被她满头大汗沾湿的碎发,小声道:“你睡罢,我不会走。”
她绷紧的身体一松,沉沉跌入黑暗里。
天光大亮时睁眼,看到苏星海坐在床沿温和地望着她,似乎也不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小香一骨碌爬起来,神清气爽地打招呼:“哟这不是苏大哥嘛?”见苏星海并无责怪的意思,又笑嘻嘻地赞道:“毕竟是堂主的卧房,连这床褥也比我屋里软和几分。”
苏星海笑了:“你要是喜欢,夜里可以来我屋里和我一起睡。”眉眼含笑泛桃花,温润如水似清溪,竟是毫无说笑打趣的痕迹。小香吓得掀开被子要跳下床去,苏星海一把捉住她纤细的足踝,闪电般点了她的穴道,她嗷一声惨叫:“青果子涩口不好吃,苏大堂主若是实在春心荡漾,小的可以带你去街头万花楼里快活快活!”一面惨叫,一面心里发慌,愤然暗道,原来我竟看错了人,这人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老王八蛋!采花竟然采到小爷头上来了!
苏星海顺手点了她的哑穴,将她塞进被窝里,乐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低头真就在她额间落了个轻柔的吻,半真半假地哈哈笑道:“我就爱吃你这样的青果子。”
小香脸一阵青一阵白,猜不透他说真话还是假话,又觉额头被他亲吻之处火烧火燎一般难受,恨不得伸手揭掉那一处的皮肤才好。
情不自禁亲了聂小香额头,苏星海惊觉自己对她动了心思,垂眼沉吟片刻,又恢复如常神色,温和道:“柳出云已去通知堂中弟子过来见我,你若是分辨出夜里要杀你的是谁,核查属实必当严惩。”
不出半炷香时辰,堂内弟子陆陆续续前来拜见苏星海,顺道问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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