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有何区别?”
聂家四位兄弟,聂连环最是病弱,却也最聪明,聂三知道瞒不住他,寒冰也似的眸中透出警戒之意,只淡淡道:“花家多活一人,聂家就少一分罪孽。”
聂连环禁不住冷笑:“三哥以往也没见少杀飞禽走兽,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慈悲念头?”
十二年前祁连山中,豺狼虎豹、雀鸟鹰鹞,伤在聂三手中无数,佛说万物皆有灵,当以慈悲为怀,聂三血气方刚,手中归云刀分毫不见犹豫,反倒是年少病弱的聂连环最不忍看猎物濒死的眼神。
明月照流年,眨眼挥去岁月,聂连环独自一人撑起聂家,心中柔软尽付沧桑,聂三入目花红耳闻鸟鸣,桃花溪边褪去狠戾,心中唯有清风明月,胸襟又比年少时开阔不知几许。
但,聂连环守着聂家,便有聂家当家的考量,心念未动,漂亮清澈的眼中刚有了发狠的神色,便听见聂三的声音如同淬过寒冰:“谁也不许动她。”
聂连环面色微微一变,仍旧不动声色地笑道:“三哥的宝贝,连环自然不敢出手。”轻轻捶着一到秋冬便隐隐作痛的双腿,又笑道:“此行所有生意来往,遵照娘亲的意思,还得麻烦三哥打点。”
这是聂夫人留住聂三的办法,聂连环自然是欣然应允,中原富庶之地商机处处,聂夫人看中的是招财进宝,而聂连环看上的是绣春刀。
聂三不是不明白聂连环的心思,立在窗前犹如一枝孤傲的竹:“连环,绣春刀中并无藏宝。”
聂连环不信,也信,微微一笑道:“三哥不给我看,我偏就要得到它,瞧瞧这破烂钢刀中究竟藏着什么宝贝,竟能使花家灭门、聂家丧命、中原武林为之癫狂,或许真正由我得到了绣春刀,这中原武林也便稳当落入我手中。”
武林至尊,武道巅峰,是近乎每一个江湖中人的狂热梦想,聂连环的执着在此,而聂三的执着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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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七星堂江宁府分堂。
大门关得严严实实,聂小香抱着如同被驴踢过狗蹬过的脑袋一路狂奔回来,险些不长眼地撞上墙去,再三思量,摇摇晃晃翻墙而过,脚一踩空摔了个鼻青脸肿。
柳出云隔夜被灌得烂醉如泥,头痛欲裂地蹲在房门前唉唉叫唤,扶墙瞧见身边白影闪过,火速伸手去抓那飘然的衣角,分明五指已经捉住了小香的衣裳,不知为何那雪白缎子就像池子里的泥鳅一样滑脱了掌心。
聂小香练就一身沾衣十八跌的好功夫,虽然宿醉头晕眼前直冒星星,警觉心犹在,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响,回头一瞧,柳出云没捉着她,反倒失了平衡一头栽倒长廊里,跌了个狗啃泥。
待他狼狈爬起来,额头青了一大块,嘴唇也在地上蹭破了皮,俊俏青年的英伟形象大损。小香哈哈笑着拍手唱道:“鸭吃虫鸡啄米,小猫小狗唱大戏,小柳涂脂又抹粉,稀呀真稀奇!”
柳出云听她在笑他跌得满脸青红好似涂了脂抹了粉,却丝毫也不觉得恼火,心中反而陡然升起一股暖意,仿佛岁月倒流,眼前的聂小香还是桃花镇那个整日里无忧无虑嬉皮笑脸的小混蛋。
“你这没良心的小坏蛋!”柳出云扶着墙笑骂,又好奇道,“我分明抓住你,怎么被你跑了?”
聂小香打了个哈欠在墙角盘腿坐下,单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道:“苏大长老传授的沾衣十八跌,说是让我学好了,好在下月丐帮大会上给南丐帮长长脸。”
见柳出云颇为神往,又笑嘻嘻地推了他一把道:“他还教了我一手落月掌哩,改明儿等有空,我全教给你,咱俩一道威风威风!”
柳出云微微一笑,心道沾衣十八跌是丐帮秘技,落月掌是苏星海独门掌法,寻常人绝无机会学到,聂小香你这傻缺当真是大方得出奇。一面想着,只觉小香待他赤诚真心,不由暗生此后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这小混蛋的决心。
这时才注意到聂小香鼻青脸肿像颗煮熟的猪头,柳出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你夜里偷偷去和驴打架了?”廊下有人冷冷道:“堂主怕是去找勾栏院里的男妖精打架了。”
沈清风双手拢在袖中,细长眼角微微吊起了,斜睨着小香湿漉漉的靴子和裤腿皮肉不笑道:“堂主面上带伤,可是这妖精太过厉害?可需要属下帮着好好教训一顿?”
小香由着他幸灾乐祸地奚落,出人意料地没同他抬杠,沈清风也觉无趣,去取了药粉药膏来给她覆上厚厚一层,顿时一张脸上东一块西一片,活像被盲眼老牛耕坏了的边角地,十分的惨不忍睹。
往后几日,聂小香起得越发的早,鸡还没叫,她就扛了竹棒在园中练棒法,柳出云被早早吵醒了,也不得不打着哈欠陪着一道练武,休息时好奇地问:“小香你这几日来这样拼命做什么?”聂小香叼着芝麻烧饼沉默了许久,才含含糊糊半真半假地笑道:“我要当武林盟主!”
这自然是她胡说八道的,柳出云笑一笑,也没当真。
隔了几天,柳出云与沈清风一道出门办事,回来时塞给她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笑道:“聂家一位大掌柜托我带来给你的糕点。”
晚上练完穿云剑回了房中,聂小香好奇地开了木盒一看,十六块码得整整齐齐、鲜香扑鼻的京江酥,安宁县地头最有名的糕点铺子八味轩的标记烙在木盒底面。
聂三曾经卖了一天的鱼换了这么一盒糕点回家,只因她嘴馋得夜里做梦都在嗷嗷叫唤。
柳出云白天递给她木盒时笑道:“这位邓掌柜好一双利眼,冷冰冰地就像是三九天的冰溜子,吓得我也不敢多说话。”
聂字拆做双耳,再合起便是邓,小香捧着盒子笑了,拈一块京江酥塞进嘴里,蓦地又难受得想哭。
烛影摇红,落了满烛台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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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出云毕竟是这分堂的小小堂主,沈清风差遣来差遣去忙得焦头烂额,抽不出功夫陪聂小香练功,随意指了几个堂中弟子陪练。
一个号称打遍江宁府无敌手,一个号称打遍分堂无敌手,这个高壮好似巨灵神,那个英伟如同杨二郎,下场过招三两下,便都灰溜溜夹着尾巴屁滚尿流地退下,抱着场边一株老银杏迎风泪流,死活不肯再下场受小香手中那枝碧绿竹棒的摧残。
聂小香小手一挥,不耐道:“去去去,都下去罢。”
刺溜,四五人顿时走了个一干二净,只剩她一人,先练一遍穿云剑,再练一套落月掌,最后体内真气正逆行走一遭,揣摩揣摩星罗流转功的第三层曲水六折。
往日气息平顺,涌入奇经八脉时便如滔滔潮水,前浪刚过后劲已至,巨阙、左右中极、左右期门穴内力绵绵似无穷尽;今天却反常至极,一练这见鬼的曲水六折,内力进了奇经八脉便如石沉大海不知去向,就如同往无底洞中倒水,倒多少也不见涨上水位。
聂小香百思不得其解,惊惶间意念稍动乱了真气,巨阙穴中内力顿消,瞬间便觉四肢百骸如同被人大力拧转,疼得直冒冷汗。好容易调匀内息撤了各处内力,散了星罗流转之力,聂小香已经像条死鱼一样,只有力气喘气,没力气动弹,一双手臂更是充血泛紫如同冻僵的猪脚,十分可怕。
她躺在场中,绞尽脑汁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思索道:“难道是曲水六折这一层不是这么练的?”稍一琢磨聂三传给她的心法,却也是毫无疏漏之处,越想越莫名其妙,越想越烦躁恼火,不由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妈的!”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聂小香练得满肚子火气,嘴角也起了三个水泡,远远看过去,三个小泡锃亮锃亮,小柳心疼她,忙着给她敷药膏去火,沈清风向来嘴贱不饶人,哈哈笑道:“打远看像三颗珍珠,堂主好是潇洒倜傥财大气粗!”
聂小香皱着眉头,哼了一声道:“莫笑他人晦气前,转眼便到己身边。”
这天傍晚,厨娘端出一锅葱爆羊肉,满堂飘香,堂中弟子大快朵颐吃得狼吞虎咽好似几千年也没吃过荤腥,只有沈清风黑着脸连吃三碗干饭,盯着饭勺的眼神凌厉得像刀子一样。
柳出云好奇问聂小香道:“沈师兄莫非是不爱吃羊肉?索性让厨娘再做些素菜……”
“不必,沈师兄那是客气,客气。”小香塞了满嘴的羊肉笑嘻嘻道,又趁沈清风转身端菜汤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碗里埋了块羊肉。
半刻后,沈清风回来,扒几口饭,忽地嗷一声大叫,嘴里吐出块肉来,当时便捶胸顿足恨不得用眼神化作利箭将笑得跌下长凳的聂小香戳成小刺猬。
这天晚上,沈清风浑身又痒又热,在床上翻滚半夜,忍不住悲愤地对月大骂了一声:“他妈的聂小香!”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睡前还有一章,我继续写去
逼供
沈清风一连两天都黑着脸,分堂弟子几乎都被骂了个遍,每日聚在一起便抹泪哭诉,盼着沈大爷早早地回七星堂总堂去。小香心里笑得肠子打结,忍不住告诉柳出云如此这般,小柳也曾听说过有人吃羊肉吃葱会浑身发痒燥热难当,不由笑道:“你这小混球,狗急了也会跳墙,惹毛了沈清风没你好事。”
小香笑得张狂:“我这堂主要是先他一步驾鹤西归了,他沈清风铁定逃不了。”
聂小香不怕沈清风,堂中弟子却是怕得要死,隔天清早破天荒地便有三五人聚到练功场,喝彩的喝彩,鼓掌的鼓掌,倒茶的倒茶,每个人都陪着笑耍赖溜须拍马,死活不肯离开。
“堂主,喝茶。”打遍江宁府无敌手恭恭敬敬端上热茶。
“堂主,擦擦汗。”打遍七星堂无敌手递来雪白汗巾,一张脸笑成了扁菊花。
小香寻思着左右琢磨不出曲水六折的蹊跷之处,不如出去遛遛,抬眼看了看蓝天白云,招手唤来身形肖似巨灵神的弟子,嘻嘻笑道:“江宁府哪家茶馆子里头说书最有趣?”
方脸阔口的高壮青年微微一愣,摸着头憨憨笑道:“城东立春茶馆,说书先生出了名的能说会道。”
城东立春茶馆,正午人声喧嚣。
聂小香往墙角一坐,刚抓了颗腌梅子丢进嘴里,台上大摇大摆上来个穿青黑袍子的长竹竿,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