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卫邗说的“仔细我休了你”的话,心里一灰,嚎啕大哭了起来。
卫玠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娘自己斗不过大嫂子,便来拿我煞脾气,罢了,你再哭一会就自去吧,我还要睡觉!”说着就翻过身去,竟然真的睡着了。
姚氏的心里挖凉挖凉的。她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气,站起身来也不叫北萱,便往叶冬毓住的小院儿来了。
叶冬毓自卫珏跟着出去之后,一直提心吊胆。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不舒服,正要睡下,就听人禀报说婆婆来了。
她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整装迎出来,笑着向姚氏行礼,“娘怎么有空过来了?”
姚氏也不叫起,冷冷地看着她。
叶冬毓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凸了出来,这样曲着腿行礼着实不便,不过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她是侯爵府的女儿,又是嫡女,论起出身倒比姚氏高贵不少。她自幼被父母仆婢捧凤凰一般地养大,自然有些大小~姐脾气,明白姚氏是在给她没脸,心头也是火起,便自己站了起来。
姚氏这下气得更死,指着她刚要说“我不叫起谁让你起来了?”,就被品月搀住往屋里拉,“这儿冷,太太屋里坐!”
姚氏一口气憋住,到了屋里也并没打算放过叶冬毓,开口就道,“你有着身子,老太太病了,从今日起,便把账本拿到我屋子里去!”
叶冬毓气恼过后又冷静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太太有命,媳妇儿自然不敢不从,只是年下老太太要看账本,媳妇儿都让人送了去‘萱禧堂’,等老太太过了目,媳妇儿再亲自送去太太屋里。”
姚氏摆摆手,“那是老太太好着的时候,现下老太太病了,想来是看不了账本的,你今天就去拿来。”
叶冬毓心里烦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既然这样,刚好媳妇儿今日还没去看过老太太,不如太太和我一起过去,也好当面点清楚,账本数多,可别错了。”
姚氏想想有理,她势在必得,自然不愿有丝毫差错。她冷淡地对叶冬毓点点头,“我先过去,你可快着些,别让老太太等你。”
她说着便走了,叶冬毓笑着应了,转过脸就冷了脸色。品月撅撅嘴,“奶奶还怀着身子呢,怎么敢走快,到底不是亲……”话未说完,就见叶冬毓两道凌厉目光射过来,吓得连忙跪下,“奶奶,奴婢嘴快了,再也不敢了。”
叶冬毓伸手戳了她额头一下,“这话也是随便说的?叫人听见,不光害死你自己,还会害了大爷和我!”……
自叶老夫人病了,沈璇玑亲在叶老夫人病榻前服侍,安国公府正牌的孙女儿卫玺自然也和沈璇玑一样。玉郎便被送到了“琳琅阁”,他白天跟着云先生读书,有时也跟着方尘练武,晚上就跟着璎珞睡。璎珞要带玉郎,“琳琅阁”大小事务倒是珊瑚照管着多些。
沈璇玑和卫玺方才服侍着叶老夫人吃了药,二人坐在外间趴在桌上小憩,就听外头一阵喧闹。抬头看时,姚氏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
“给太太请安。”二人急忙起身,姚氏把卫玺瞅也不瞅,对着沈璇玑做作地一笑,“老太太可好些了?”
沈璇玑也堆了笑和她虚与委蛇,不多时叶冬毓也气喘吁吁地进来了。姚氏见她进来,冷着脸说,“老太太睡下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你快叫人把账本拿出来罢!”
沈璇玑和卫玺方才一直奇怪姚氏怎么心血来潮,除了定省之外还会想起来看看叶老夫人。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她另有所图。卫玺机敏,悄悄旋进内室,在叶老夫人耳边低低说了姚氏的来意。
叶冬毓尚在这里拖延时间,一时叫青荇,说青荇在煎药;又叫墨菡,墨菡又去厨下看着熬汤了。姚氏已经不耐烦,一拍桌子就要说话。
便见卫玺走了出来,对着她笑吟吟的,“老太太说,账本在她睡的屋子里,请太太进去拿,她还有话要嘱咐太太。”
姚氏听了这话,顿时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连连摆手,“不必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还是过几日再来!”说着便和来时一样迅速地走了。
叶冬毓、沈璇玑、卫玺三人对视苦笑。沈璇玑平日只道叶冬毓命好,出身富贵、嫁了个丈夫又疼爱她、现在更有了身孕,直到今日,才见识了她的为难之处。她有些心酸,便伸手握住叶冬毓的手,“大嫂子,保重身子,生个白白胖胖的侄儿才是要紧。”
叶冬毓眼眶一热,叹了口气道,“你大哥哥现在出去了,我的身子也越来越不方便,若是再有这么几次,我可受不住。”她说着,忽然眼睛一亮,看着沈璇玑和卫玺道,“不如二位妹妹帮我管家!”
“不成不成!”沈璇玑连连摇头,“说到底我是姓沈的,哪儿能管卫家的家事……”她随着叶冬毓的目光看向卫玺,笑道,“还是玺妹妹合适,又是正牌的卫家女儿,人也聪明伶俐,淳姨娘更是个妥帖人,你有什么不会也可以问她。”
叶冬毓也连连点头,拊掌道,“就是这样,我晚上叫你大哥去同老爷说,再没什么不行的!”
卫玺再要推辞,又怕显得不大方,她本性也是个直爽的,当下便笑道,“那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乱子,大嫂子可不要骂我!”
第十六章 尘定
又过了一个多月,卫邺依然没有消息。叶冬毓的肚子越来越大,好在卫玺颇为能干,家里下人们又听使唤,一时倒也没出什么麻烦。
只除了姚氏明里暗里使过几回绊子,对卫玺、叶冬毓连带着沈氏姐妹,都没什么好脸。叶冬毓是见惯了,沈璇玑无所谓,璎珞和珊瑚又不多出“琳琅阁”,姚氏也不能找上门来。只有卫玺,姚氏是她嫡母,每日早晚都要请安,少不得被她刺了几句。
女人为母则强,淳姨娘见女儿被欺负,自然不干了。她年幼入宫,在那个女人最多、心机最深、手段最狠的地方浸淫了十余年,收拾起姚氏来是小菜一碟。姚氏吃足了哑巴亏,淳姨娘面上还是笑笑的,她除了撒泼,也无计可施。
卫邗这些日子老了许多,在外奔波事倍功半,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他心力交瘁,也顾不上去教训姚氏,吵得急了,便不登她的门。
叶老夫人病倒了这么长时间,天天拿参汤灵芝鹿茸的养着,也并不见好。沈璇玑心里着急,有心去求一求薛缜,再将那位郎中找来。
她不敢擅动,便到书房来找卫邗。
卫邗听了她的意思,摆了摆手,“上回为了你那个不长进的二哥,咱们家已经欠了九王爷一个好大的人情。老太太的病我知道,是心病,一日没有你大舅舅的消息,便是有什么灵丹妙药,也不会好的。”
他看着沈璇玑,不过一年的时间,已经出落得是个大姑娘了,刚来的时候那种惶惑、惊怕的神情,再也没有出现在她脸上了。他对她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就算要求人,还有你哥哥们,万不必你去抛头露面。”
沈璇玑听了这话有些感动,知道卫邗是真心疼她;又有些尴尬,她并没想自己去见薛缜。
她不打算去见薛缜,薛缜却自己上门了。还带来了一个说不上是好,但也绝非坏的消息。
“九王爷可是当真?”卫邗听了薛缜的话,一时激动,便站了起来。
薛缜坐在上首笑着看着他,“国公爷不必担心,人死见尸,既然去找的人一具尸体也没找到,那起码能证明卫将军至少还活着。”
卫邗一喜,又苦了脸,“虽然这样,可一日不知大哥去向,我还是心里难安。”
薛缜笑着开解道,“这就是国公爷的不是了,卫将军是我大昀虎将,战功彪炳,在外镇守这二三十年,什么艰难险阻不曾经历?莫非这一次小小的关卡,国公爷都对他没有信心么?”
卫邗被他此话说得激发出一股豪气来,“王爷说的是,大哥见惯了厮杀的,必能化险为夷。”
薛缜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又道,“我听说老夫人也病了,便同上次那位先生说了。他说老夫人是心病,无甚大碍,让我带来几丸药。”
卫邗顿感这位王爷太贴心了,连忙躬身行礼,“三番五次地劳烦王爷,老夫真的惭愧万分。”
“国公爷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啊!”
“咦?王爷说什么?”卫邗摸不着头脑。
薛缜神色尴尬地摸了摸头,“没什么,哈哈哈哈,本王开个玩笑。咱们快去见老夫人吧!”
叶老夫人听了薛缜的话,精神一下就爽利了,虽然还是病歪歪的,可是眼睛里有了光亮。众人在一边看着,都松了一口气,只有姚氏和向姨妈心里暗暗不乐。
“璇玑,替我送送王爷。”等到薛缜要走的时候,叶老夫人已经能在青荇的搀扶下坐起,她看了沈璇玑一眼,吩咐道。
沈璇玑脸刷地就红了,行动却是依旧稳重大方。卫邗心里觉得疑惑,连忙也要跟出去。淳姨娘见他像个榆木疙瘩,连忙在袖里悄悄扯住他的袖子,低声在他耳边道,“老太太的意思,老爷别管了。”
卫邗有些似懂非懂,想想母亲正是在见过太后之后便一直精神不好、看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如今又这样,想必是和太后达成了什么默契。
他按捺不住,还是在和叶老夫人独处的时候悄悄问了。
“不成,哪儿能让璇玑这样牺牲!”卫邗听了原委,一下站起身来,有些责怪地看着叶老夫人,“母亲,说句不敬的话,您也太自私了!”
他不吐不快,“贤妃娘娘已经去世多年了,璇玑年纪还那么小,还有一辈子要过!”他始终觉得皇室不是良配,咬着牙根儿低低地道,“母亲难道为了大妹妹,就要对不起小妹妹么?”
叶老夫人看着人到中年的儿子,他性情本就淡泊,自小就爱吟诗弄词,不爱官场。偏偏因为卫邺一心要投军,便由他袭爵。这些年过去了,安国公府这偌大的家业,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也都挑在肩上了,成天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称职的大家长的角色,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牺牲。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卫邗拉到自己榻边坐下,“我活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