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蓝夙心里又涩又冷,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压下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靠着自己的力量撑住了身子,勉强站稳之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道,“她、那个小贱人,究竟是谁?”
…屋…元洌见了一直以来都四平八稳、似乎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蓝夙竟然如此失态,竟然觉得得意好笑起来。他站在原地,一双桃花眼笑得眯眯的,“母后耳目畅通,自然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怎么还是一无所知吗?那帮奴才,未免也太无能了吧?”
蓝夙被他说得一噎,她只派了人出去斩草除根,却并没下令让他们去调查那无名女子的身份,她那时根本没有想到她在元洌心中竟然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又哪里会在乎一株即将被毁灭的小草的名姓?
可是她现在后悔了。
对于一个如此强劲的对手,她除了知道她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和“心肠很好”之外,几乎是一无所知。她虽然在元洌面前说那女子已经死了,可事实上,她自己也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元洌见她不说话,冷冷地笑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蓝夙想要叫住他,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眼儿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元洌是她一手带大,她又哪里不知道他生性多疑,凡事必要自己亲自确定了才会相信,而现在,一定是派人、甚至自己亲自去栎邑查探那女子的生死了。
蓝夙觉得很无趣,原本昂扬的斗志在看着元洌大步出了“,莫殇殿”之后几乎一点儿也不剩了,一个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留下他的身子,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吧?
可是她不甘心。
上次被派去栎邑的人因为办事不利,已经被她狠狠地处罚过了,可是她身为国后、执掌北金政事,手下又怎么会没有几个人?于是招了贴身的宫人,低低地在她耳边吩咐了一番,才叫她去了。
元洌,既然你不信我,势必要自己去看看,那我也就随你,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她这么想着,哈哈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无比欢快,外头垂首静立的宫人们都不知道什么事儿使得国后这样高兴,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如何颓然地跪坐在地,而她脸上狰狞纵横的泪水,顺着她不老的面容,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殿中大理石的地面上,不过须臾,就积了小小的一滩水迹。
蓝夙确实是世界上最了解元洌的人,就是元洌自己,恐怕对自己都不会有这样深刻的洞悉。他气冲冲地回到了太子的东宫,心里又急又痛又怒又伤,这样的无力感他最近常常感受得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冲出这个樊笼一样的宫殿。
他换上平民的装束,也不带一个人,就打算出宫赶去栎邑,一天不知道璎珞的下落,他就一天不能安宁。
他几乎已经走到了马厩,远远地看着自己钟爱的那匹汗血宝马正在悠闲地吃草,忽然就停下了脚步,他疑惑地看看四周,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拦住他。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八章 伪装(下)
元洌站住了脚步,回头去看自己宫内的宫人和宦官们,见他们都离得自己很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一日天刚放晴,积雪正在慢慢融化,阳光明媚,他站在宫苑之中,却觉得身上心里没有半点暖意。这些人都和自己天天生活在一起,可是现在他站着,他们跪着,他感觉自己就像在一个寒冷的孤岛之上,周围都是冰冷的海水,一波一波地涌了上来,似乎要将他活生生的淹没。
他一步一步地退了回去,他觉得自己简直幼稚得好笑,竟然完全不像自己了。一直以来他的愿望就是顺利登基,他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国主日益昏聩老迈,他离着那九龙宝座不过咫尺之遥,自己竟然昏了头了。
他怎么会疯癫到去激怒蓝夙?!
元洌心里一阵悔意,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向坚不可摧的蓝夙方才流露出的脆弱、悲戚、凄凉所打动,而执着地认为自己只是为了大计着想。无论如何,蓝夙是他不能得罪的人,起码是目前。
他不信璎珞会就那样死了,可是现在不是他自己赶去看个究竟的时间,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元洌安慰着自己,如果她没有死,等自己做了北金的国主,就可以将她找到接进宫中,自此以后锦衣玉食,自己也可以长长久久地和她在一起;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自己这样意气用事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会让蓝夙对自己彻底死了心。蓝夙了解他,他也了解蓝夙,他完全知道这样的后果会是多么可怕,蓝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得不到的东西务必毁灭,这就是她的座右铭。
元洌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几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已经惹怒了蓝夙,可是如果现在补救,应该还来得及?
他恨不得立刻就赶回“莫殇殿”,可还是放不下栎邑,终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召唤了一名自己信得过的、精干的属下,低低地对他吩咐了几句,等他去了,自己却整顿衣冠,原回了“莫殇殿”。
他回来的时候蓝夙已经擦干了眼泪,一个宫人正跪在榻边,替她用冰帕子轻轻地按着眼周。元洌蹑手蹑脚地走了上来,接过帕子,将那宫人挥手赶了下去,自己替蓝夙按摩消肿。
蓝夙感觉到力度有变,身子僵了僵,却没有睁开眼睛。她心中又恨又哀,元洌是为了什么去而复返,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将一个女人面对负心的心上人之时的妒忌怒火,完全地转移到了栎邑那个不知名的女子身上。嫉妒可以使一个原本还算有理智的人变得无比疯狂,就在元洌装模作样的这个刹那,蓝夙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就算刨地三尺,她也要把那个夺走了元洌心的女人找出来,当着元洌的面,一刀一刀地割下她的肉!
可是她执政数年,城府极深,喜怒丝毫不形于色,就算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元洌也狡猾诡诈,可在她跟前,诚然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他见蓝夙没有抗拒,心里还松了一口气,想一想以前他惹蓝夙不高兴的时候,也不过是自己做小伏低地示个弱,这事儿几乎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他这次也想如法炮制,却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
他真真切切地伤透了蓝夙的心。
像蓝夙这样的女人,性格强势执着,心地阴险狡诈,占有欲和掌控欲都极强,一般来说没有人能伤害到她,除非是她真真正正放在心上的人。她初恋的邻家大哥哥是第一个,而元洌,就是第二个。
元洌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蓝夙心里的仇人。
这样的一个秘密,蓝夙又怎么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心里冷笑,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元洌,眼里是无尽的凄楚。就像元洌这么没心没肝、忘恩负义的人,看到了她的眼神,也不禁心里微微一跳。
他连忙伏在蓝夙枕头边,做出一副痛悔的模样,“母后别生气了,都是儿臣一时鬼迷了心窍。”嘴里这样说得冠冕堂皇,手底下却一点也不老实,脸颊挨挨蹭蹭地,就贴上了蓝夙的芙蓉面。
蓝夙瞳孔倏地缩小,是女人见到极厌恶的事物之时的自然反应,可嘴里却还是对元洌百般敷衍,身子更是软得像一滩水,半推半就地挪到他怀里去了。
一对各怀鬼胎的男女,一对名不副实的母子,在这金碧辉煌却死气沉沉的“莫殇殿”里,行云布雨、耳鬓厮磨,竟然将伦理廉耻都不顾了,只有喑哑的低呼声从垂下的帐幔之中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蓝夙眯着眼睛瞧着自己身上很卖力的元洌,心里除了耻辱没有其他的感觉,他是将她当最低等的娼~妓吗?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也没有改正的诚意,最致命的是,他不了解女人,更加不了解蓝夙。这让她忍无可忍。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元洌和她设想的样子相去甚远,他回到“莫殇殿”证明他放弃了那个女人,可是他在心里又早早就放弃了自己。他做事务求自己的利益得到保证,别人的死活心痛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小说网·。。]蓝夙原来觉得这些都是一个帝王理应具备的品质,可是到了今天,她却发现自己很难接受这样的关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爱上了这个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男人,就好像爱上的是另一个自己,难道要到了今天,才让她发现自己是错的么?就算错了,也只有将错就错下去,半途而废就是万劫不复,这个道理,蓝夙懂。
也许世上所有的皇家家事都是一团乱麻,因为几乎在同一个时刻,和北金一河之隔的穆托皇城之中,二皇子沉琅的病势突然加重,国主闻听此讯,不顾自己的支离病体,亲自来到爱子榻前看视,老泪纵横,连连声称是自己害了沉琅母子。
沉琅自然是装的,神医的药效果很好,只需要一点儿,连着喝了三天,就现出这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既能够消除太子的疑心,也能让神医获得国后和太子充分的信任,最要紧的是,国主时日无多,可为了他最爱的儿子和芳华早逝的爱妃,他也许能多撑一段时间。因为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只要自己一朝龙御归天,那么沉琅的死期,也就该到了。
璎珞冷眼旁观,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看起来庸懦无能的穆托国主,比起大昀的先帝,是慈爱得多了。沉琅将父皇的行为瞧在眼里,心里又如何能不感动?他虽然不能保护自己,可对自己的爱却是真的,而他已经娶妻,也许不久之后也会为人父,也实在不该再靠谁保护。他望一望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卫玺,心里不禁觉得十分温暖,他该保护她,该给她更好的、称得上她的美好生活。
卫玺打起了全副精神,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生怕别人瞧出破绽,冷不丁地看到沉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脸上微微一红,也不好说话,更不能显出喜色,憋得脸上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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