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
小豹子说他最恨别人骗他,其实张蜻蜓也一样,她也最恨别人欺骗自己。就像林夫人,克扣她的嫁妆,她其实没那么恼怒,毕竟不是亲娘,她可以理解她的私心,但她接受不了林夫人这么样的作弄她,所以才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报复。
如此推已及人,要是哪一天潘云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章家三小姐,会不会更加生气?
要知道,她现在顶着的这副漂亮面孔,小姐的身份,全是章清亭的。而骨子里,张大姑娘还是认定了自己只是一个杀猪女。不是大家闺秀,不是千金小姐,她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不会琴棋书画,连女红针黹也不会。
这些,对于穷人家的女孩来说,全是过于奢侈的梦。而张大姑娘,从刚刚懂事的年纪开始,就已经不会做梦了。
天下不会掉银子,不干活就没饭吃。生活教给她的这个道理是深刻的烙印在她的灵魂里的,就算是现在做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少奶奶,她还是时刻保持着一种警惕。
万一这些东西都没有了怎么办?
对于不是自己双手劳动挣来的东西,她总觉得不够踏实,有一种无法安心的患得患失。所以她总是扼制不住的想要去做些什么,也许有人要骂她是天生的劳碌命,但张大姑娘就是这样一个人。
因为家庭的关系,在她从十三岁操起杀猪刀开始养家糊口的同时,她就断绝了自己对别人的一切依靠。
乡下人有句话,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张大姑娘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汉,但她绝不会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而她骂潘云豹,逼他上进,其实并不是完全出于为了他好的真心,归根究底,其实是为了自己寻求一个可以外出经营做事的借口。
这是第二个欺骗了。
如果任由小豹子对她的感情发展下去,他今天想要亲亲,明天很有可能就要她生娃娃,真正做夫妻了。
张大姑娘在乡间长大,没有那些大家闺秀佯装的羞涩,她会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可越想却越迷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这样的一份感情。
潘云豹在外人看来,是不够好,他不爱读书,不求上进,每回潘云龙批评起弟弟的功课来,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可若是在张蜻蜓看来,其实这个小豹子已经不错了。起码他认得许多的字,再不好做的功课也能勉强完成。字在大哥眼里不够好,但在她眼中却已经很好看了。
他还会功夫,虽然天天被潘茂广打得吱哇乱叫,青一块紫一块的,但那样的功夫也是张蜻蜓想都不敢想的。
再看看他的周围,朋友们都是些王侯公子,随随便便做出张假画来,都可以帮她骗回银子来。坑蒙拐骗是不好,但能去坑蒙拐骗,不也是一种本事?那可是整整五千两啊,随随便便换个人行么?
再看看卢月荷,看看顾绣棠,这些真正的大家小姐,那行事那说话都是什么样的风范?再瞧瞧自己……
张大姑娘不得不有点自卑了。
她是说过琴棋书画不能当饭吃的话,但是在这种大户人家里,若是跟卢月荷一样,不仅通达人情事理,还会这些东西,不是挺好的一件事情么?
在潘府,这样的对比其实最为强烈,远的不说,就看看潘高氏、潘于氏她们是个什么德性,张蜻蜓就可以想见到自己的水准。要不是身边有这些章清亭留下的丫头们帮衬着,自己肯定也跟她们一样惨不忍睹。
这样的自己,凭什么来做潘家的二少奶奶?她又凭什么去管着潘云豹?张蜻蜓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你就是个大骗子,别做梦了。
还是等过些时,生意做上路子了,让那豹子写个休书,把这位子拱手让人吧。
第124章 男人酒后都会做的事
张蜻蜓不管了,让小豹子放任自流,自得其乐去。可是她这一不管,倒让有些人坐不住了。
因潘云豹心情就不好,美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给灌醉了。又在居所做好了精心的布置,万全的准备,就等着潘家的二少奶奶上门来大闹一场。
可是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见,直让她怀疑,那个去报信的小厮是不是途中堕了马还是落了河?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小姐,现在可该怎么办?”眼见着天都快黑了,两个侍候的小丫头在那儿出主意:“要不干脆您今儿就和二少爷一起歇下,等着明儿天一亮,不怕他们家人不认账。”
这倒也是个主意。不过美人想了想,觉得不妥:“若是酒后乱性,到时不说人家笑话,就连二少爷恐怕日后也会有些看轻我的地方。”
小丫头做不得主,也就罢了,只是疑惑:“那二奶奶为什么一直不来呢?”
美人思忖半晌,也拿不准张蜻蜓到底是个什么脾气,嘱咐小丫头:“你拿两个钱,去找追风打听打听,问问他们家二奶奶的行事脾气,回来报我。”
“咳呀,小姐,我是连这么一点成算也没有的人么?那小姐早该把我撵出去了!”小丫头卖弄完了,才忿恨地道:“早问过了,一个字也不肯说。他说二少奶奶定了家规,不许乱说话的。要是有人乱说话,一经查出来,就得打板子扣月钱,严重的全家都得卖出去,反还求我别再去问他了,您瞧他来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喂马就喝了口茶,连口吃的都不赏脸。”
这么厉害?美人心中一沉,在屋中来回踱了两步,忽地脸色一变,两掌一击:“我知道她想闹什么鬼了!”
“什么鬼?”
“你快别问了!”美人显得很是紧张:“你赶紧出去雇一辆干净的车,你跟我把二少爷收拾好了,送回潘府去,一定要快。”
这是为何?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不解其意,美人急得不行:“快去啊!”
终于,一个小丫头跑出去了,另一个小丫头帮着美人进来收拾。
香闺里,小豹子给人扒得光溜溜的安置在大红绣被之中,睡得很沉,还打着轻快的酒呼,没翻起浪。
小丫头一面收拾衣裳给小豹子穿上,一面很有些不甘心:“小姐等了这么些年,难得遇到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就这么错过了,二回还不如什么时候呢!”
美人心中本就不平,此时听她这么一说,更是勾起多年壮志难酬之意,忽地灵机一动,开了自己箱笼,拣出一件自己贴身的亵衣。
且喜衣裳做得宽大,虽说小了点,但也能勉强给小豹子虚虚套上了。再把他的中衣外衣一一穿上,心中冷笑,这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也给那位二少奶奶看看,让她自己好生琢磨琢磨。
这边麻利的把人收拾好了,外头的马车也就到了。美人想了想,自己并不出面,只是让小丫头出去传话,让追风进来把潘云豹背出去,屋子也不必收拾,就这么乱给人看。
小丫头会意,追风一进来,闻着那满屋的酒气,还有凌乱的床幔被褥顿时浑身一炸,脑门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心惊胆战的不敢多想,两眼只盯着脚尖,多一点东西也不敢乱瞅。
美人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好生伺候着二爷回家,路上小心,知道么?”
追风勉强应了一声,背着少爷就像背着个火药桶似的紧张,短短的一段路,竟像是走了几十里路般艰辛。
好容易把他弄上车了,自己骑着马,牵着少爷的马跟着车往回走。追风只觉口干舌燥,浑身发抖,脑子里是纷纷扰扰,千头万绪。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万一二少奶奶问起来他到底该怎么说?
这一刻,追风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主动请缨去院子里打杂,而要给二少爷当小厮,这要回去了,二少奶奶能不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当追风战战兢兢的回了府,竟是出乎意外的平静。听说潘云豹回来了,二少奶奶啥话也没问,只是打发人帮着把二少爷安置下来好好睡觉。又让立夏私下嘱咐追风,不许出去乱说话,还让他找个由头去潘云龙那儿替二少爷告个假,晚上的课上不了了,如此便罢。
别说追风,就是立夏也瞧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皆不明白二少奶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挖空心思琢磨了一番,追风硬着头皮去潘云龙那里如此这般的编了几句瞎话:“二爷今儿和胡小侯爷他们一起多喝了几杯酒,晚上可能上不了课了,二少奶奶打发小的来说一声。”
潘云龙是什么人?能这么轻易被糊弄么?
当下一拍桌子:“胡说八道,浩然和妹子才刚刚搬到忠顺王府,正忙着的时候,再怎么也不可能喝得酩酊大醉回去。说实话,二少爷他到底干什么喝醉的?”
追风吓得浑身一哆嗦,只得招认:“上……上娇蕊姑娘那儿喝酒了……喝完就送回来了。”
潘云龙脸顿时黑了几分:“那二少奶奶知不知道?”
追风点头如捣蒜:“刚过去时,林寿就回来送信了。只不知为什么,二少奶奶一直没动静,直等刚才,也是她让小的来给二爷告假,吩咐小的说谎瞒着您的。您若不信,现可以带小的去对质,如有半句假话,小的情愿给活活打死!”
潘云龙背着手,沉吟片刻,才冷着脸发了话:“你回去吧,此事不必告诉二少奶奶,就当我不知道。不过往后,你们要再敢陪着二爷到那里去,我打断你们的腿。”
追风都快哭了:“可若是二爷自己要去,小的怎么拦得住?”
潘云龙冷哼:“那你就告诉他,他要是敢去,我连他的腿一起打断,再不认他这个弟弟。”
追风苦着脸下去了,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破差事,但愿二少爷下回一不高兴就把自己给打发了,他乐得在院子里扫地打杂。
等着人都走了,潘云龙才回到内室里发脾气:“这个二百五,我迟早有一天被他气死,弟妹这么好,他还不知道珍惜,早晚把人家气跑了,他才知道后悔呢!”
卢月荷却是微微一笑:“真想不到,弟妹还挺沉得住气的。这样一来,就算是那女人想闹,也没有借口来闹了。只不过长期搁在那儿,真不是个事。也不知道弟妹日后要怎么处置,我倒是还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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