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没眼光。”张蜻蜓是真心为她叫屈。任何女子,都应该被自己相公好生疼爱,而不是以美色论高低。
顾绣棠感激的一笑:“上回,要不是有机会去那个斗菊会,相公那几日也不会留宿在我那儿。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
她低下头,抚着肚子,说着自觉都有些心酸:“现在,除了我贴身的丫鬟和奶娘,府上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事,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
为什么?张蜻蜓不解:“这是喜事啊?大哥不至于连这也不在乎吧?”
顾绣棠却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三妹妹,你那么疼三弟和四妹,难道就不明白么?”
张蜻蜓一哽:“可……我们是庶子庶女,你是元配正室啊,难道谁还敢来害你不成?”
顾绣棠的笑容中有几分苦涩:“正室又如何?孩子一日不平安生下来,我都要尽量少冒这个险。你知道么?五姨娘应该也有身孕了,可她藏得比我还深。要不是那日咱们去邝府,她托病不去,给我留在家里的丫头无意中发现,她们院子里私下在熬和我一样的安胎药,连我竟也不知。五姨娘如此受公公的宠爱尚且要小心至此,我这还在头三个月,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瞧这事整得,张蜻蜓听得半是心疼半是担心:“那你还出来奔波个什么?我实话告诉你吧,五姨娘虽然跟我这么说了,我可没想答应她的。毕竟她是姨娘,母亲大人才是嫡母,日后四妹妹要仰仗的,恐怕还是母亲大人要多一些。”
“三妹妹你真是个聪明人,我想说的正是这话了。”顾绣棠握着张蜻蜓的手,坦率的道:“纵使婆婆一时有得罪公公的地方,她毕竟是元配,是有诰命的官夫人。公公禁得了她一时,不可能禁她一世的。日后,不管是三弟的前程,还是四妹的婚事,多半仍是得着落在她的身上。我在这儿不敢替婆婆或是相公答应什么,但是我可以以我腹中的孩儿起誓,以后会尽我所能照顾三弟和四妹。这个无关你今儿帮不帮忙,我是长嫂,这本该就是我份内之事。倒是你给我提的这个醒,让我非常惭愧。”
“大嫂,你可别这么说!”张蜻蜓见她真情流露,也不跟她虚伪客套了:“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大哥那儿,你要不抓紧,估计真是有点够呛。母亲大人你就甭指望了,至于章泰安,长大了我是不知,可是现在看来,实在混帐得很。倒是泰寅和清莹姐弟俩,有情有义,你待他们好一分,他们心里就记十分,又肯上进,倒是值得去好好待他们的。嫂子,咱们今儿的话既然说到这儿了,那我就索性就把这个人情送了你吧。”
张蜻蜓说出自己的真实打算:“我答应了婆家,要自己带着手下那些人过日子。现在正是用钱之际,所以那银子我是不可能退回来的。不过不还有那些首饰东西么?母亲大人克扣了我的嫁妆,要说我一点不介意,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还回来,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咱们总是一家人,我虽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就算母亲大人说我是泼出去的水,她一辈子不见我,我能理解。可就是为了爹爹,为了弟妹,我还是要时常回家走动走动的。”
她打开带出来的盒子:“这一对白璧是我的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了,一只就值千金之数,爹爹之前说过给一只我陪嫁的,我现在就还一只给家里。这一对犀角杯是二姐夫送的,我上次回门送了个补酒方子,本就想把这个捎上,可是二姐夫那日也回了家,我当着他的面,送他给的东西总是不好,现就把这杯子送一只给爹盛酒喝,另一只送我公公了。还有这几串珍珠项链也是爹从前送我的,就一并送回,算是我替母亲大人向爹爹赔罪的。加一起,就算不够两千,也差不离了。嫂子你别多心,我可不是小气,舍不得把东西全吐出来。实在是我手上也没什么别的过了明路的好东西了,若是当真母亲和二姐姐的首饰送了回来,爹看了必定疑心。到时我是无所谓,只怕母亲面上更不好看了。而这几样东西都是爹知道的,送回去也无妨。不过嫂子,这些东西您帮我带回去,可不能交给母亲大人,我想你替我直接交给爹爹,行么?反正这是让爹爹消气,若是搁母亲手上,我也不怕说句不太尊重的话,恐怕就跟扔进水里似的,连个泡也不会冒了!”
张蜻蜓这一番处理,非常的合适。既充分照顾到了章致知以及林夫人的面子,也让林夫人讨不好一丝实际的好处。
顾绣棠心中雪亮,当然知道若是张蜻蜓真的把银子还来,那真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林夫人也不会念她的好。还不如把东西送到章致知的面前,起码让她爹心里有个数。又在明面上尽到了她这个做庶女的对母亲的孝道,让林夫人哪怕心中再恨,也始终在明面上欠了她的这一份情。
这件事情,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琢磨出来的。原本是想送一对白璧回去,后来请教陆真,她听了之后大体上是赞同,只提了个小小的建议:“这一对白璧就不必了,虽说咱们玩那仙人跳瞒不过夫人,可是在老爷面前还是要做些表面工夫的。不如换了犀角杯,让老爷一端起酒杯就能记着你的好,这就是事半功倍了。”
于是就这么商议定了。
顾绣棠听完也觉得这么行事实在是无可挑剔:“三妹妹如此的不念旧恶,又托付于我,我若是连这么一点小事也不能办到,岂敢再当你的嫂子?请尽管放心!”
张蜻蜓见事情已毕,也不与她多叙,自去忙了。
顾绣棠带着东西,并没有急着回府,她今儿带出来的也都是心腹,送走小姑之后,自个儿出去找大夫瞧了瞧身子,买了些小孩儿要用的东西,又特特去庙里烧了柱香,求了个平安符,直逛到下午约摸章致知回来之后才进的府门,一进门,连章泰宁也不招呼,就把东西送到公公面前去了。
章致知瞧了十分感慨,许久没有说话,让她下去了。
顾绣棠再去回禀了婆婆和相公:“我好说歹说,求了大半日,三妹妹才肯将这些东西与我。而且指名叫我交给爹爹,还说她下次回来要问的。我也是实在无法,才只能这么行事。不过刚才瞧起来,公公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婆婆大可不必担心,这眼下年关将至,您是有诰命的夫人,总不可能大过年的也不让您出来主事,不如再等几天,公公气消了,便也就没事了。”
听她这么一说,林夫人纵是再不甘心也无话可说了。
章泰宁跌足叹息:“若是清雅有三妹一半懂事,肯拿些东西回来替娘赎过,何至于惹得爹爹如此生气?自那日出了事,连遣个人回来问一声也不曾,就算是她被禁足,总不至于连这么一点子小事也办不到吧?想想她那日的嘴脸,我这个当哥哥的真是寒心!”
林夫人想替女儿辩解,想说她也有她的不得已,可思来想去,自己心里就全给驳了回去,一句借口也找不出来,只得任由儿子在这儿牢骚满腹的抱怨个够。
末了才道:“她再不好,也是你的亲妹子,日后有什么……”
“娘,您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了,说得我都不想听了!”章泰宁经此打击,确实有些心灰意懒:“咱们这么费心巴力的帮着二妹,讨好玉书,结果落得个什么下场?您还不知道吧,那日三殿下当众夸赞了三妹夫和那几个从军的朋友。今儿可有不少世宦子弟都去军中报名了,朝中风向怎么变,明眼人谁不清楚?潘家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您偏偏放着这近水楼台不去管,满心只惦记着一个清雅,我可不能跟你似的。既然三妹肯送东西回来替您向爹赔不是,那证明她心里还是有咱们这个娘家的。那我这做大哥可不能当没这个妹妹,正好媳妇也在,我就一并交待了。你去准备一些腊八的礼品,跟潘府报个信,咱们明后儿也去潘府上走动走动。我现就跟爹说一声,他听了也必是肯的。”
他一甩袖子走了,顾绣棠也跟着告退,去探望章清莹了。只留下林夫人一个人在屋内,满心是说不出的苦涩与凄清。
张蜻蜓今儿再去那铺子,就把卖肉所需的条案、干荷叶、大大小小的秤等一应事务准备齐全了。这还真亏得有李思靖这个京城地头蛇,许多东西都是他拐弯抹角淘来了,根本没花几个大钱,就全都办得妥妥当当。
董少泉也已经把第一批要卖的活猪采购了回来,绿枝毕竟是个姑娘,老跟着他跑来跑去的也有些不像样。于是他另挑了两个帮手,一个是白亮,一个却是林权。
白亮没什么可说的,张蜻蜓原本有些不放心林权。可董少泉告诉她,白亮忠厚老实,林权虽然贪心,但是多年的管事经验,处事还是相当油滑的,他们俩个搭档,让白亮管着钱,林权负责谈事,这就既不怕白亮给人糊弄,也不怕林权趁机在其中捞油水,正好是天作地设的一对。
张蜻蜓听他这打的比方,乐得是前仰后合,又问他立秋立冬该怎么办,董少泉也有妙计:“你且别管,明儿只管让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来就是。”
张蜻蜓很纳闷,一个卖猪肉的,还要漂亮干嘛?又不是卖笑,弄那么招蜂引蝶的做甚么?
“错!”董少泉告诉她:“这女人看女人,可跟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是不同的,你们女人瞧见漂亮女人难免就要羡慕妒忌恨,可是男人看见漂亮女人那就是再没钱也要充大爷装大方。你听我的,准没错,让她俩打扮好了,只要别过份华丽妖艳就行。”
那行吧,张大姑娘初来乍到,这些事还是听这些地头蛇的吧。
这边收拾齐整了,就该回去做培训工作了。
潘茂广知道儿媳妇今儿要教人杀猪,倒是提前了一些和潘云龙都赶了回来,听她讲解要领。小豹子跟一群狐朋狗友也都搬了个小板凳,非常热情的过来捧场。
张大姑娘干活可以,可是授起课来就有些讲不拎清了。倒是潘茂广悟性非凡,那日看她杀了一回猪后,基本上就能把她的套路讲个七七八八出来。
然后他要讨教的就是一些关键问题,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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